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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认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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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2006/5/4 8:17:33
发表:2006/6/8 16:12:35 人气:149 楼主
认识死亡

人有生就有死,这是自然规律。死亡是个沉重的话题,认识死亡实在不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第一次把死亡和自己联系起来是参军入伍到连队。按规定每人都要把个人多余的东西捆成小包袱存放在贮藏室,包袱皮上还要像邮件那样写上家庭地址和收件人姓名。我问班长为什么,班长说你这都不懂,万一你牺牲了东西好给你送回家呀。我这才认真考虑死亡问题,我甚至还想到要不要给家人写份遗嘱之类的东西。当时那个心情之沉重,大有告别人生的感觉。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用兵打仗就要死人,这浅显的道理谁都懂,真轮到自己头上不由得你不去想。不过仅只是想想而已,因为和平时期部队不打仗,死亡离我年轻的生命仍很遥远。

那年春节聚餐,因碰到老乡多喝了几口酒,便昏昏沉沉和衣而眠。一觉醒来只觉得胸痛胃寒浑身软绵无力。当夜便咳嗽不止。胸痛如万箭穿心。当时的痛苦状可谓是没齿不忘,方知生命之娇弱如风霜雨雪中的小苗,历尽劫难后才显生命的宝贵。团卫生队的医生决定要把我转到几十公里外的野战医院,当时是用的首长专车来送我,能享受这份殊荣,可见病之严重。

在野战医院门诊,收治我的医生问送我的团卫生队的魏医生,你们初诊是什么意见?魏医生瞅瞅我神秘兮兮地凑近门诊医生的耳边低声嘀咕着。这一举动引起我我的关注和不安。我问是什么病?医生嘴说没什么却又偏不告诉我。当时我就想或许是得了癌症之类的不治之症。接着便是透视、化验一通折腾,好不容易转到住院部又被值班的一位女军医拒收。理由是还有一项检查没确定。尽管魏医生不住地安慰我,叫我再咬牙坚持一会儿,我却始终感到凶吉难卜。

终于住上了医院。吃药打针输液,夜间高烧不退,精神恍惚迷离恶梦不断。见我两日不思饮食,管我病房的女军医问我想吃点什么。平日在连队苦熬苦撑难见油荤腥味,如今鸡鸭鱼肉随你点却没胃口,真怨命贱没口福。后来危险期过了我才知患的是大叶性肺炎。医生说得此病的多为青壮年,若不及时救治会危及生命的。走出病危的阴影,我才意识到健康的生命是多么宝贵。

住院的滋味真是一言给尽。医院是人生的起点和终点,在这里观察和体验人生有其独特的视角与感受。

后来和女军医熟了,方知我们原来是校友——我入初中时她已考入军医大学。既是校友,她为那天拒不收我入院有些歉意并解释说,门诊当时没排除我患肺结核的可能,因为以前她曾误收过一个大出血的肺结核病人,后来给转到传染病区去了。女军医不无得意地对我说,她上大学时老师就说过,大叶性肺炎是内科的骄傲。该病入院时病情很重,一经对症治疗就会立竿见影,病情好转得也最快。果然,一周不到我就能下地到处走动了。

这时我病室对门的急救室收治了一位工程兵部队的排长。据说这位排长患的是恶性高血压病,原先他就住在我现在住的病床上。不久前,他年轻的妻子带着不满周岁的孩子千里迢迢人乡下来部队探亲,年轻夫妻正是恩爱之时,排长于是就要求出院。医生正告他病情尚不稳定,随时可能复发恶化。没料到排长轻松从容地说,大不了会死人吧,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同病室的过来人见了他那年轻貌美的妻子,说,这女人不定是来勾命的呢。排长视死如归,大有宁愿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气势。排长就出院了。一周后排长果然又回到了急救室。

那天晚饭后,同病室的病友都出去散步去了,值班护士就抓了我的公差,叫帮忙去换急救室的氧气瓶。当我和值班护士把氧气瓶推进急救室时,只见那位排长脸色灰暗发青、两眼呆滞无神地躺在病床上,他那年轻的妻子抱着孩子黯然神伤垂头坐在床边。整个急救室给人一种阴沉沉的压抑感。我放好氧气瓶转身就退了出来。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说不定排长熬不过今夜。

半夜里一阵嘈杂声将我从梦中惊醒。一个女人在哭泣。尖细哀伤的哭声给这本来就阴沉的黑夜又平添了几分阴森和悲凉。只听医生护士半是喝令半是规劝地说,不要哭,这里是病房,不要影响病人休息!

我的心一阵狂跳。我们病室的人都醒了,但没人说话,也不知这时是几点。走廊的灯光从窗户和门缝泄进来,病友都意识到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听见护士长在问:洗干净了?

答:洗干净了。

问:衣服穿好了?

答:穿好了。

问:担架和太平间的钥匙拿来了?

答:担架拿来了,太平间的钥匙已去拿了。

一会儿,一阵沉重忙乱的脚步声由近及远逐渐消失,那是送担架上的排长去另一个世界。后来,我就迷迷糊糊一直到天亮,耳边仿佛是飘忽不定的女人抽泣声。

早晨起来见护士打扫急救室,最惹我注目的是那张空床和伫立在床边的氧气瓶——急救室又恢复了原状。

医院里经常死人,这也是我们病友之间经常谈论的话题。医院里死的人都葬在后面山上,于是那里自然就形成了一个陵园墓地。那一天我们几个病友突发奇想,决定要到山上寻一块“风水宝地”,说是我们当中的谁万一那个了,就葬在那里。

这是春光明媚的一天。这一天阳光灿烂,春风柔和,同病室的上海兵小何、福建兵小陈和我一块儿上山去看“风水”。走到山脚,上海兵小何因患肾炎腰疼爬不动山而中途退却,我和福建兵小陈却不改初衷决意登山。我们沿着一条小路逶迤向一片密密的松树林走去。入得林来,但见一排排水泥砌的小圆墓整齐有序地排列着,凸现着另一世界的军人风姿。我和小陈便兴致勃勃地顺序去看一个个树立的墓碑。每一块墓碑下都安息着一个年轻的生命。墓碑上写着他们的姓名、籍贯和生卒年月日。我仿佛在翻阅一本花名册。我俩逐渐转到墓群的中间,突然,我感觉有点不对劲了。我看看天,天是晴天,但阳光已不明媚,似乎有些暗淡。耳边是呼呼的风声,那是流动的空气和松林磨擦的声音。风吹在脸上身上似有点阴冷。我再看看周围,墓群中除了小陈和我两个活物外,一切又是那么的阗无声息。我轻轻说了声,咱们走吧,小陈立即点头同意。

我俩很快就逃离了那片“风水宝地”。出了树林,再看看天,阳光依然灿烂,春光依然明媚,风儿依然柔和。上海兵小何还在山脚等我们哩。他问我俩“风水”看好了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的,只觉得心绪不宁心里直发毛。

后来与女军医在一次闲谈中,我说了去看“风水”的感受。她责备我去那干什么,并说那里的阴气重。我奇怪地问,你们当医生的也迷信讲阴气阳气?她说阴阳是中医说法,是客观存在的。女军医还说这里的病房都死过人,只不过你们不知道罢了。我就问人在临死前是什么样子?她说人都怕死,特别是临死前求生的欲望更强烈。老年人死不太可怕,就像人说的寿终正寝,像睡着了一样。年轻人的死较恐怖,平时都觉得好像死离他们很远,平时叫他们注意都满不在乎,真死到临头又特别想活。我们又说起那位刚死不久的排长,她说他不该不听劝告非要出院。如果他积极配合治疗,肯定不会死。我眼前又浮现那位脸色灰暗发青目光呆滞茫然的排长,我依稀记得那失神的目光掩饰不住求生的欲望。或许那时他正在忏悔自己不该贪恋女色面唐突出院。我在想,生与死选择往往就在于一念之差,抑或说生与死仅隔一步之遥。记得冯巩、牛群的一段相声,大意说人活着实在不易。一个生命十月怀胎时说不定一个喷嚏就会不幸流产,遇上难产时一产钳下去非死即伤。好不容易活下来还会有意想不到的疾病、车祸和各种天灾人祸等等。人活着容易吗?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及人际交往圈子的扩大,对死亡逐渐有了理性的认识。我几乎每年都要参加别人的遗体告别仪式。这些人有我的亲属、朋友、同事。他们有的生老病死,有的意外而亡。每次听着那催人肝胆欲裂的哀乐我不禁泪水涟涟。我感叹这苦短的人生。我感叹死者对生的留恋。感叹生者对死者的死去痛不欲生哭天喊地。言生命火轻,言生命之重,何言轻重?我想到,活着的人都有各色欲望,因此就要为实现各自的欲望去拼搏,去奋斗。因为人是社会的人,所以不论是谁,也总要亲一些人,疏一些人。这亲疏之间难免会派生出一些恩怨宿仇,人际关系肯定会产生磨擦。当一个人最终划上人生句号,静静地躺在那里接受生者的诀别时,在哀乐与眼泪中生者与死者的灵魂已得到净化与升华。一切恩怨与芥蒂亦自行了结。我还想到,我们都是普通的人,是永垂不朽之外的芸芸众生中几可忽略不计的人。翻开历史,人类繁衍几十万年,有文字记载的的历史不过五、六千年,能载入史册的有名有姓的的又有几人?我们来于自然,最终还要回归自然。唯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万古永存,人的一生不过是转而即逝的瞬间!

呜呼!让我们正视死亡。死者去矣,愿他们的灵魂能够安息。生者亦将去矣,愿生者珍惜生命,善待生命,让有限的生命在平凡中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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