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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2006/3/17 2:00:16 人气:14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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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重卡呼啸
重卡呼啸
我知道我只能在虚假的死亡里杜撰这些文字。受杜撰的母亲而生的，是我二十多年苟活的存在。我知道。所以，我愿意以这篇文字，放下被杜撰的一切。我将带着你，去寻找重卡呼啸的风声。我要你不避不让，陪我继续生活。
关于死亡。我只在孩子挂在脸上的微笑里看见死亡，而不是年老者眼神中可疑的暮色。
关于存在。这不是痛苦，碰见它我总能够轻易就逃避开。这也不是孤独，我在一个人的房间并没有哭泣过。我对存在有本能的恐惧。它是错误的。它不完整。它生来如此。或者，它在某个时间被修改和涂抹过。它不是它。它已不是它。它早已不是它，在我的意识之前，它变成了另一个。它是陌生的。陌生让我恐惧。是的，这是恐惧。这是记忆的恐惧。宿命的呼啸。穿越和带走，剥离。无声无息的尖叫。延续的，不能停止的尖叫。这是生活以及真相，受遗忘的一切。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突发事件。我不想谈论我自己。我想谈论你，谈论你的一切。我遇见你时，你还是个孩子。我对年份有模糊的记忆，虚构总是影响我。虚构是另一种酒精，导致幻觉。你是我的幻觉。哦不，你是真实的，你就坐在我的面前。我对你的体温如此熟悉。我们的手握在一起。我知道，你在疑惑，我遇见你时你还是个孩子。你的手，还是从前小小的样子，还沾着蝴蝶粉，让我闻一闻，我知道，你还是那个刚从草丛里跑回来的孩子。你在那个春天，刚过完一个热闹的生日。你对蝴蝶和青草充满好奇。你是个爱笑的孩子，对着一只蚂蚁，对着屋子前面和后面的树。你绕着屋子跑，边跑边笑。你的孩子的心还完好无损。你推开门喊，妈妈妈妈。你跑进房间, 对着床上的人问，外婆来了吗。你看到地上有一双很大很大的鞋。你跑出去，坐在树底下。我就是那时候看到你的。你一直在树底下坐着，小小的脸，搁在瘦瘦的腿弯。我走过去，我看不到你的眼睛，我想看看你是否哭了。你没有。你握着我的手，就像现在这样。你的手，也是这么凉。
你没有和我说话。我知道。你那么小，你不知道怎么说。你没什么要对我说的。你不爱我了。你没有对我闹，没有推我。你只是抽回你的小手，你说，小哥哥，你回去吧。你不肯让我和你在一起。你在那棵树下面坐着。你和自己玩。
我每次想起你，就会回去看看。我总是想起你。你不肯和小哥哥一起长大。我只能想你。你不让我陪你留下来。我每次回去看你，你都不理我。你不记得我了。你和你自己玩，把所有人都忘了。
你留在那里。你的小哥哥慢慢长大了。你一定知道长大有多么不好玩。你一定知道。你没有告诉你的小哥哥。你让小哥哥代替你长大。你躲在一边。你用这个办法惩罚小哥哥。你一直偷偷在看。你偷偷的写信。其实你什么都记得。你让自己停下来，你偷偷的写信，让小哥哥代替你记得这些。
你什么都记得。什么都知道。你看到小哥哥在长大。看到后来的那个女孩子。你在小哥哥遇到她之前,偷偷把自己藏在她的身体里。你还是要惩罚你的小哥哥，惩罚他没有留下来陪你。你在那个晚上停止写信，你要写的都写完了。你在那个晚上跑来，你说你想哭。你说你没有眼泪。你说小哥哥你代替我哭一次吧。你说以前每次写信，都想让我代替你哭。你说小哥哥你为什么总不肯呢。你说你玩得太久了，你想回家了。你拉着那个女孩子。你叫她妈妈。你缠着她说话。你说妈妈妈妈，我想回家了。你说妈妈妈妈，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你带我回去好吗。
你留下小哥哥。你终于看到小哥哥肯替你哭。你说哭一次就好了。哭一次，你就可以回家。可是你不知道，小哥哥后来哭了很久。小哥哥一直留在那个地方。就像你那时候的样子，他坐在那里，把脸搁在腿弯上。
你不知道这些。后来的事你都不知道了。你在新的家里也会慢慢长大。后来，小哥哥在那个地方偷偷写信。他没有寄给你。他没有想过要寄给你。他想回去一次。他想在你坐过的那棵树下面坐一坐。他想在那里烧掉这些信。
他在那里烧信。我不知道你是怎样找到我的。你还这么小。我代替了你小哥哥的生活。是谁告诉你我在这里。
还是，是我找到了你?我在虚构的酒精里沉湎了太久。这是你小哥哥的生活。他在那里烧信。他使我存在。他让我代替他在这里生活。他使我拥有你模糊的记忆。现在，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会在这里。你是否又忘记了回家的路?
是的，是我找到了你。你是我的记忆。你要我记得你的样子。你盯着我的眼睛不肯离开。你要我带你走。
我找到了你。我是来带你走的。带着你，你的小哥哥在写给我的信里，要我这样做。你是他杜撰给我的全部。这有是你在你的信里，所杜撰给你小哥哥的。我在你小哥哥虚构的酒精里生活。我会带着你一起。
只是，现在，不要急于回家。我要带你出去走走。我也偷偷写了一些信。我拿不准要怎么处理。我想找个地方。我想，总有适合的地方，可以让我们把信埋下。
不要问我以后。孩子，这是我无法告诉你的。我不能对你假设什么。在你和你小哥哥的信里，没有告诉我关于以后的事情。你和你小哥哥的信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地址。
我只能带着你，四处走走。我想在旅途上，那些深夜里将从我们身边呼啸去远方的重型卡车，那些我们不曾经历过的风，会告诉我们什么。
我会和你在一起。继续尖叫，继续遗忘，继续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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