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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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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前言
本文纯属虚构.但脱胎于现实,从报纸,杂志和朋友们那里,我得到很多素材.非常感谢.
我希望能够坚持写完它.作为对过往生活的一点回忆.并不想发表,也请勿转载.小小的一点版权归秋日梧桐这个虚构的人物.
感谢大家的关注.

正文

三年前.我分配到了这家医院.
报到的那一天.虽然是7月.但是,却是一个雨后的阴天.一丝凉爽给我带来了不少方便,尤其我还带来了我的全部家当,两只皮箱,几个大包,从初中起就一直住校的我,早就习惯了将自己的一切随身携带.到哪里都一样.也许漂泊到了这里,终于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吧!
走上三楼,少有的木质楼板发出空空的声音,安静.这是我喜欢的感觉.楼道不长,两侧大约有十来间办公室.在挂着"人事科"牌子的房间里,一个丰韵尤存的中年妇女接待了我.完成文字手续以后,就叫我到后勤部去找一个叫李XX的人,带我去安排住处.
后勤部依然安静,门开着.两张桌子面对面的摆放着,上面堆放着凌乱的文件,电话,日历,笔筒.可是,唯独没有人.房间的另一头是一个小小的凉台,凉台外面有几棵高大的梧桐,风吹过,发出轻轻的"哗,哗"声.吹进房间,非常舒服.可是我却没有心思享受,已经下午3点过了,再不搞定住处的话,今晚我可就得露宿了.正着急着,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他似乎已经接受了任务,看到我,就打招呼道:"你是小林吧?哪个学校毕业的?"
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最下面的一个柜子,吃力的在里面寻找着什么.我回答道:"XX医科大学"."哦..."他继续在柜子里翻呀翻.因为他的身材是中年人常见的微胖.肚子尤其碍事.我恨不得帮他找,正在我作此打算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他终于找出一大串钥匙.丁零当啷的拿在手里,对我讲:"走吧.给你安排寝室去!"
跟着他走下楼梯,行走在医院里,这家医院的环境真不错,虽不大,两栋4层楼的房子,一栋内科,一栋外科.全是怀旧的红砖房.房前屋后全是各种错落有致的树木和花草.尚有一个专门的花圃.负责院内环境美化.不过这可不是有钱人专门搞的怀旧意境,而是因为,这几栋楼的的确确有30多年的历史了.它那幅沧桑之意不是装出来的.好像在说:"年轻人,我的历史可悠久着呢,你可别小瞧了我!"
在花圃的被面,就是单身宿舍了.这栋三层楼的房子,估计是建院以来的第一栋建筑.全楼苏式.只有一间厕所,每层楼一个水管.走进一楼,我心里打起鼓来,这栋楼,简直比学校的宿舍还差,宿舍起码每层楼有一个水管那!
二,三楼我们是不用去了,楼道里全是碗柜,燃气灶,泡菜坛,电线如蛛网.真正的蛛网也盘踞其上,一只老鼠急急的从水槽里爬出来,又急急的顺着水管爬走了.只有两头有窗,楼道中白昼如黑夜.二,三楼住满了已经结婚甚至生子的师兄师姐们.
于是我们来到了一楼.一间寝室门开着,摆着两张双层床.一个女孩坐在床里面,看着一本"读者"什么的,李干部问道:"XXX,你们寝室住了几个人?"女孩伸出头来.看来她并不熟悉这位工作人员.这从她有点迷茫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她随口说了一句:"不知道,反正住满了".
其实不用她说.我也看得出来,房间里每张床都有个人物品.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杂物.我是不可能再把我的那些东西放进这间房间里去的.李老师大概也看出来了.扭头离开了这间屋子,他虽然手里拿着一大串钥匙,但是没有哪间屋子的门他打算用它们去开.又走过几间屋子.情况大致同前.最后我们站在楼道口.李老师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可怎么办呢?"
我大急.看来他打算给我来个没法子解决了,我怎么回应?果不其然,他开口对我说:"小林,你看,你能不能先自己找个住处.你在这儿有什么亲戚没有....."
晕!我自己找住处,我找得到我就不用在这里浪费大半天时间了,虽然有个姑妈在附近,但问题是,那是"他"的姑妈,不是我的.我实在不方便去麻烦她老人家.早就听说单位上的人办事拖拉,要是今天让了步,以后再解决这件事就难了.我立刻非常焦急的说道:"不行呀!李老师,我家在外地,行李什么的都带来了,这么.要是这里解决不了,今天晚上我就在你办公室里先待着好不?反正夏天不冷....."
这个提议他显然不能接受,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就这样,一个中年的男子,加一个刚毕业的女学生.都默不做声的站在单身宿舍的门前,我想他一定在心里抱怨,这么个艰巨的人物这么就派给了他.又碰上这么一个难缠的女生.后来我才知道,他在后勤部的确是经常给其他人跑腿的,那见面的第一天.我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就在我们面面相觑的尴尬时刻,救星终于出现了.一个20来岁的男子,手里拿着一只脸盆,光着上身,一路哼着小曲,摇摇摆摆的走向我们,看到我,他突然说道:"咦?你不就是林晓远么?!"
经过他的百般提示,我终于"想"起来,他是我同校上一个年级,我室友的男朋友的室友.在得知我们的困难以后,他非常有创意的出了一个主意,外科大楼顶楼因为五官科搬迁到门诊去了,全部空出,我可以到那上面去找一间房子住,几十间房子,随便我挑.这可真是一个好主意,虽然日后我曾经因为住在那里屡次被赶,但是当时,当我们来到那空荡荡的顶楼,全是新房子,比老苏式好多了,还有卫生间.我真是喜翻了心.早就过了下班时间,李老师庆幸摆脱了我这个麻烦,嘱咐了几句就急急走了.而我收拾房间,打扫清洁,安置床铺,忙到晚上12点过,才终于睡到了自己的床上.那一晚,我做了很多梦,但是内容却怎么也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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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
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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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在我小的时候,我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当我念书的时候,我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如今,我已经是一个普通的医生了.这家"同康医院"是一家市级的二甲医院.建院已经40多年了.但是规模却一直没有扩大.也许从前的院长也像我这样,是一些没有野心的人吧.按照常规,我先来到内科轮转.大内科没有细分,都在一块儿,经过了一个疯狂的毕业暑假,当初为了考试记背的那些东西差不多忘光了,我只好来了什么病人,就赶快去翻书,看看怎么处理,晚上看了书,但是到用的时候,老是还跟没看似的,好在病人不多.我像所有才参加工作的人一样,整天忙忙碌碌.
每天早上查房至少要查到11点,内科主任是个非常严肃的人,我从未见到她笑过,不仅仅是对我.就好像今天交班以后,她传达了医院的一些事项,又对全科医生的工作进一步作出要求:"我们干的是这一行,就得有心理准备!有人说我们收入怎么怎么低,人家附属医院护士奖金比我们收入加起来都高!那我只有一句话,你赶快到那儿去,只要你有那个本事!我不拦你!"
她训话的时候,从没有人搭腔,她非常有权威.所以我很怕她.
说实话,我很不喜欢内科查房,因为30几个病人,没有一个年龄小于40岁.没有一个精神奕奕.走进第一间病房,一个肥胖的老妇人躺在靠门口的病床上,双眼紧闭,嘴里发出:"哎哟!哎哟!"的呻吟声,一双小腿肿得不行,挨着就叫痛.胡老师汇报道:"今早血糖11.2mmol.叫她少吃点馒头,她怎么也不听."
"降糖药吃的什么?"主任问.
"优降糖"
主任皱起了眉,"这不规范.小胡"
"是,但是她家属说,吃惯了美吡达那些好药,出去就降不下来了,坚决不用,说优降糖吃了几十年了,多吃点就有效了."
主任: "并发症都这么严重了,糖尿病足诊断是成立的,用一点改善微循环的药吧!"
这次不用胡老师回答,病人的儿子一口就回绝了:"不用那个!那个那么贵!我们老太婆没有工作.我也下了岗.一个月拿158块!"他看来还想再说,我猜他一定还会说,他有几个念书的孩子,爱人也没工作一类的话,不过主任已经放弃了,带头走向了另一张病床.
查到我的一张病床时,她望向我,发问道:"这是什么病人?"
这是个新病人,但是该死!我虽然已经书写了大病历,但是竟然紧张得记不大清了,只记得他是个食道癌晚期.
"那他这次是因为什么入院?"
"是因为.....是因为......."是因为什么?我明明记得的啊!她还在盯着我,豁出去了!
"是因为肺部感染!"我冲口而出.
"嗯."主任拿出听诊器,认真的在病人的背部脊柱两旁仔细的听了听.我突然想起,他不是因为肺部感染进来的,他是因为吃不下东西,想进来输一点液体才来的.我紧张无比,然而主任却站起身,对大家说,"听,脊柱旁有很明显的湿罗音.你们来听一下".于是住院医师,主治医师依次上前听过后.都点头称是,因为我是入院检查医生,所以我就不用再听了.
阿弥陀佛!我想一定是上帝听到了我的祈祷,所以来救我了.没想到查房结束以后,带我的主治医师张老师疑惑的问了出来,"刚才你们听到了罗音了么"?胡老师,江老师纷纷摇头."没听到".
"小林,你是怎么听到的?"显然他还没来得及检查我昨天写的病历.但是张老师是一个非常好脾气的人,我如实相告,我记不清又不敢承认,只好胡咧咧了一个.老师们尽皆晕倒.
从那以后,我发狠把每天的病史背得怎么也忘不了,坚决不再考验老师们的基本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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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因为毕业以后我没有再回家向妈妈要钱,而是把自己念书时的积蓄全部用来旅游了一番,所以当我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身无分文了. 我是月中的时候报的到,但是大家告诉我,要每个月的3号才发工资.而我身上只有二三十元钱了.如何度过这发工资前的半个月,我绞尽脑汁.
一碗小面1.5元,食堂盒饭3元,不吃早饭一天也要4-6元.15天至少要80元.怎么办?我思考着走进一家面摊,吃完了面,伸手扯着桌子上的餐巾纸擦着嘴,想起卫生纸已经用完了,趁老板没注意,我扯了一大截餐巾纸,珍重的收藏在口袋里.
走在街上,我想到一碗面条的成本问题,一包500克的面条只卖2.5元,但煮出来的面足够我吃5-7顿有余.加上我有个电炉,佐料什么的花2-3元也就解决问题了.一周用不了10元.这样足够撑到下个月.我暗自得意我的省钱计划,于是买了上述一大堆物品,使得我的钱包又空了不少,但我还是非常高兴的,带着解决问题以后的轻松,回到了外科顶楼的住处.
外科顶楼有几十间病房呢!此刻它们全都空着,空空的病床还保留着原来的位置摆放,在走廊里的灯光映照下,暗暗的让人心里发毛,我想起有个师兄说,每张病床上都有无数的人在上面死去过,有时在晚上的病房里,你能听见轻轻的叹息声.虽然我知道这只不过是外界对于医院的恐怖猜想中最平常的一个,但是当我一个人呆在傍晚的住院部顶楼,面对着空旷无人的病房,我的心里不由得不生出一股寒意,我选了最小的一间房子住,关上门,开着台灯,总算有了一丝暖意.一丝孤寂慢慢的爬上了我的心头.手里的教科书越看越没劲.周星驰说:"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突然好像明白了他的含义,我关了灯,躺在床上,脑子里东想西想.想自己钱包里只剩下不到20元钱了.明天又要吃面,可是面条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好吃了.明天上班又要在严厉的内科主任眼皮子底下干活.12床的大病历,我已经写了两遍了.明天不知道还会不会重写.不知道最终会定在那个科.本来我是女孩子,干内科应该不错,可是主任这么难伺候.我有点怕.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见到他了.他父母不喜欢我,我又不敢上他家去.想啊想的...就这么胡思乱想的睡着了......
大清早的,我忙忙的来到了科室,觉得今天的气氛很有点奇怪.往常主任没来以前,科室里大家都会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昨天晚上的电视,孩子的作业,今天的天气,一晚没见的同事们照例会说着这些废话.可是今天科室里却很安静,两三个护士在一角窃窃私语.几个老师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埋头写病历,开医嘱.我偷偷的问身边一个小实习护士,她轻轻对我说:"昨天晚上有病人闹事..."
还没说清楚,主任已经走了进来.脸上一如既往的严肃,照常交班,好像没有什么事发生,可是一阵喧闹打破了这个假象.
"这种害人医院,马上就有晚报来曝光了!"一个男子威胁的叫嚷着.护士长出去劝阻了.
"爸爸!....爸爸......"一阵阵女子的哭声..胡老师也出去了.
"冷静一下!"一个护士试图劝阻.又出去了几个护士.
"冷静!你叫我们怎么冷静?!好好的人,走进来就倒下去了!现在要死不活,你们要负全责!"似乎是那家的一个什么亲戚.
"我不活了....."一个老太婆倒在了地上.全病房的可移动人员都跑了出来,围成一个大圈,欣赏这清晨上演的大戏.
"把病历拿出来!拿不拿出来!?"一个男子终于冲进了办公室.交班终于被彻底打断,所有的人都坐不住了.纷纷站起身来,唯有洪老师---一个工作了大概3年的住院医师,在江老师的颜色下,偷偷从另一道门溜了出去.他脸上那种沮丧,疲累的表情,就在他转过身去的那一刹那,突然被我看得那么清楚,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种表情.似乎无比难过,无奈,内疚,倒霉,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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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这天早上的查房就因为这件事取消了.主任去了医务科.家属们在一番喧闹以后鸣金收兵.实习护士敏敏悄悄对我:"他们还会来的."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昨天洪老师上门诊的时候,接诊了一个70多岁的老头儿.他说前一天晚上上完厕所以后有点头晕,以前有高血压史,不过当时血压并不高,老头家里条件不错.并不缺钱,吃的都是好药.结果洪老师让他做了个CT,结果是脑出血待查.洪老师就让他要么就住院一两天观察一下,那家人同意了,可就在老头儿走上我们内科三楼的台阶上,意外发生了.他突然倒了下去,人事不知,瞳孔也放大了.胡老师整晚在监护室守着他,可是显然,脑出血来得太快了.也许几天前就已经开始了,只是没有被发现.现在他已经快速进入不能抢救的阶段,说积极抢救那是安慰家属的,实际上他早就仅靠着呼吸机才能维持.这事儿要说洪老师是不够仔细.家属说就是因为洪老师让走着上来才会突然发病的.其实洪老师也没让走着上来,可他也没强调不能走着上来,所以他难辞其咎.这几天他休假了.要不然,那家人总是来这儿.要是看见他,那可不得了.非闹的天翻地覆不可.原来这家人不知哪里找出许多学医的亲戚.成日钉在病房,监督医护们治疗已成了植物人的老人.复查CT已经证实了确有大面积的脑出血.科室里的护士个个埋怨不已,倒也是,谁愿意整天在一双双充满着敌意的眼睛下面干活呢?偏偏隔不一俩年.总要闹上这么一次.敏敏对我说,她不想干了,毕业以后,她想转行.

敏敏很漂亮,要说白衣天使,她还真能算的上.说实在的,她虽然只不过是实习护士,我觉得她很多地方比很多正式护士还能干,贾宝玉说:女人成了亲,就从珍珠变做了鱼眼睛.这话虽刻薄.用在老护士与小护士的比较上面倒真是合适.敏敏一上班就没有停歇的时候,从输液打针,换床铺被,书写核对医嘱交班报告.领药发药,还有就是应付病人查账,反正只有老师想不到的,没有敏敏做不到的,可是敏敏很勤快,并不抱怨偷懒.只是和我聊天时,才会说几句.什么某某床的病人很难缠,血管不好打,多打几次就骂人.记得有一次,带她的老师叫她去给一床那个胖老太婆输液,她那两只手臂,哪里见得到血管的影子!简直就是一块皮肤裹了一块脂肪.敏敏试穿了两针.不行,就叫她的老师来打.这位老师一进病房,家属就埋怨到:"什么医院嘛!尽叫实习护士来做试验!针扎着不疼是乍的!?"老护士立刻板起一张脸,用非常责怪的语气对敏敏道:"不会打就不要逞能!为什么不早点叫我!这人的血管你能打的进去么?!"完全忘了刚才因为有个病人送了一袋水果来,碰上一床输液肿了.她因此顺口叫敏敏赶快去给病人扎上.自己却吃起苹果来的事.敏敏咬着嘴唇,没说什么.可惜说归说,病人的血管实在不好找,可老师架子摆得太大,怎能收场?这一折腾,连病人的两只脚算上,扎了5,6针.还是没见一滴回血流出,这下问题麻烦了,家属彻底冒火了.惊动了护士长.后来也不知是怎么平息的,反正敏敏那天很是伤心,因为后来护士长也说了她.令她更觉冤枉.
这次洪老师的事,敏敏更是给了我一个惊天的内幕消息."晓远,你知不知道.那个病人的家属是怎么找我们扯皮的?"
"不就是洪老师让他走着进来抓住了把柄的么?"
'不是".敏敏有点迟疑的说."那天出事的时候,倪老师(带她的护师)来接病人,看到他昏倒了,急着问怎么回事,家属说怀疑脑出血,倪老师就冲口说--怎么能走着上来呢?!病人家属就记住了."
"真有这回事?"我有点不敢相信.
"真的,我当时就在她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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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是我整天念念不忘.每天至少在心里想它个三五遍的话,那当然是参加工作以后的第一个月的工资了.在无尽的等待和盼望之中.在面条和咸菜的支持之下,我终于等来了这个日子.之前就我应该领多少工资的问题,曾经发生过一场非正式的讨论,据说我应该有初级人员的基本工资,但没有活动工资,也没有奖金,没有岗位津贴,没有夜班费,总之什么也没有,可是我只要有工资就够了啦!虽然老师们不肯把自己的工资多少告诉我,我想应该不会少的.大一的时候妈妈每个月给我150元,到大五的时候涨到250.我的工资总要比这还多吧!我热切的盼望着,这种心情一直延续到了站在财务科门口等待的时光.在这个公元1999年的下午,一个快乐的女孩,终于领到了她人生第一个月的工资------人民币308元.
如今当我回忆从前的时候,我取笑自己的第一个月少得可怜的工资,然而那天我是那么的高兴.恰好是周末.我揣好了自己的宝贝钱钱,急急的离开了医院.急急的跑到了江边,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那儿有一个人在等待着我.走下沙滩,走过熟悉的石坡,我又看见了那熟悉的背影,越来越清晰,看得见那短短的头发.稍欠整齐的发梢.半旧的蓝色衬衣.我走着,走着越来越近.直到他心有灵犀的转过身来.紧紧的抱住了我.
"今天我发工资了!"
"多少钱?"
"308."
"这么少?!"
我不乐意了.脸一板."不稀奇,拉倒!"
他急忙哄我:"好了好了,我不是故意的,你现在刚上班,以后就会多了."
其实我知道他说的没错.在我内心深处,何尝没有一丝失望,但是年轻的我很快就把它淡忘了.沿着江边,我们散步走到了第一码头.再走过南江大桥.走上滨江路.便到了闹市区,整整走了一个下午.大家都很累了.找了一家小饭馆.伙计热情的拿出菜单向我们推荐着,任何一个人像我这样吃了半个月的面条,一定会很想大吃一顿.换换口味.我豪气的对志杰说道:"今天我请客,好好吃一顿!"伙计一听,激动万分.立刻开始特色菜的介绍,他的推荐实在到位,如果包装一下用作广告,大概就是:
"二位客官,本店历史悠久.风味独特.物美价廉.物超所值.特色菜品计有---孜然排骨.选取优质纤排进行烹调,配料讲究.麻辣鲜香,好吃得很!价格?不贵.28元."
"........."
"还有日本豆腐煲.用玉兰片,鲜木耳.火腿,贡菜.黄花等配合鲜豆腐烧制成菜.味道鲜美...."
"那为什么叫做'日本豆腐'?"
"这个嘛,师父就是怎么教的.很划算,38元一煲."
行了,21世纪了,需要当机立断.我顺手把菜单还给他,简单明了的说道:"给我们炒一个青椒肉丝.一个白菜豆腐汤,再来两碗豆花."
伙计的热情嘎然而止.连问我们要不要饮料酒水的声音都小了许多.眼睛里露出'我怎么没看出来这俩是穷人!'的表情.反正我们是肯定不会要的了.青椒肉丝下米饭比面条好吃多了.虽然我一边吃着一边幻想那个日本豆腐煲里面的玉兰片,鲜木耳.火腿,贡菜.黄花....................
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终于又要分别了.志杰分配的医院要9月份才报道,现在他住在家里.同样的身无分文.他告诉我今天来见我的车费都差点没找到.我抽出50元给他,听说男人身上应该有点余钱.反正今天我是大款.既然他父母不给他钱,那就我来给好了.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树叶也不再哗哗响.夜色多么好,使我心神往,在这迷人的晚上......."
咦,奇怪,在这迷人的晚上,怎么会有哭声?哼着歌儿回到外科顶楼的我.突然听到了不和谐的音符.难不成闹鬼?虽不信的我.大着胆子,走向楼道的尽头.有一个人,蹲在那儿,小小的身影,压抑的哭声.是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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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晓远!"敏敏看到了我,哭得更是伤心.整个人几乎坐在了地上,一张脸上满是泪痕.眼睛哭得红红的,看来已经哭了好一阵了.我拉住她的手,敏敏哭着抬起头对我说:"晓远!她们说那句话是我说的!"
"哪句话?"刚问出口.我立刻明白了是哪句话.就是那句提醒了病人家属的,惹祸的话!
原来,病人家属在和医院交涉的时候,医务科领导试图劝说家属,病人跌倒是病情本身所致,并非绝对的不能行走.但是家属一句话回过来:"这可是你们医务人员自己说的!"领导一听大为愤怒,连忙下来查是谁多嘴.就在那天下午.到了科室,大家开会检举,回忆了一番以后,倪老师声称一定是实习护士不懂规矩,乱说话造成的,敏敏急得话也说不出.大家异口同声说一定是这样,就这样,敏敏的罪名就成立了.其实当日人人忙乱,病人家属也不能肯定当时在场的护士具体是谁说了这句话,大家定了是敏敏,领导就向病人家属解释,是实习护士不懂医疗,所以说的话不算数.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我心里产生了一丝怀疑,是不是真的是敏敏说的呢?也许她才是个骗子.我不愿意相信大家都冤枉了她.我胡乱安慰了她几句.等她回了自己宿舍,我才回到住处.不用说.整晚我都想着这件事.等到周一上班的时候,有一阵大家都比较空闲.我闲闲的说起:"听说病人索赔10万.怎么赔得起?"
江老师只比我早来一年.闻言悻悻道:"漫天喊价,还不是就地还钱.真以为医院是摇钱树了?"
黄护士有不同意见:"那不一定!现在老头儿还呼吸机维持着呢!他家属不叫撤,你敢撤?又不敢叫他拿医疗费.还见天的在病房里闹,这么下去,钱是另一回事,多的都有了.早了结早好!"
张主治抬起头来,似乎笑了笑,没说什么,又埋头写他的病历了去了.
终于,我等待的话题出现了.另一个年轻护士小琴说道:"都是那个实习的同学乱讲话.不然哪儿来这些麻烦!"
短暂的沉默.黄护士说道:"还好是她说的.反正她是学生.最多受个处分,要不然.换成是咱们,那得扣多少钱?所以说啊,跟病人讲的话,一定要三思又三思.千万不要乱讲,要负责任的."
一众实习护士皆点头受教.各忙各的去了.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已经九月了.妈妈对我讲,今年国庆,爷爷要做70大寿,嘱我一定要回去.盖本小姐乃林家孙辈中第一个出来挣薪水的,故礼节不可废.细节回来再说.
自从接到她的电话,我陷入了困难之中.所谓礼节,不过就是那些送给长辈们的礼物,还有那些堂弟妹们.但是凭我的工资,到十月怕是连回家的车费都困难,何谈礼物!志杰已经上班了,他的工资比我多20来块钱(不知何故).因为他在家吃住,比我好一点儿,但是人人都知道,两个谈恋爱的人,哪里存得下来什么钱!何况这才几个月!忍不住,我上班的时候在办公室里抱怨起来.老师们纷纷笑我.却提不出什么有创意的办法.直到护士长拿着一纸通知进来说到:
"这个月底医院组织无偿献血,献血人员补助500元钱,加10天休假.报名截止这个周末."
护士长在我的眼里立刻成了救苦救难的大自在观音菩萨.我第一个跑到后勤科报了名.那登记姓名的人看了我一眼,说道:"你这么瘦,小心体重不过关!"我赶忙解释道:"听说无偿献血直系亲属用血可以平价,我爸爸有肝硬化(这倒是真的),我是提前准备,准备."
大概是看在我一片孝心的份儿上,他登了我的名字.听说献血名额还挺俏.学医的大多不在乎那点血.看中的是那10天休假.所以每次献血的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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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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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又该轮到张老师值班,按照惯例,我也要跟着上到晚上11点才下班.病房里没什么事,那老头儿已经死了.虽然医院对于这件事的处理结果还没有出来,但是科室里总归是安静了许多.黄护士闲来无事,把八卦的目标转到了我的身上.
"小林,你家是哪里的?"
"茂林县"
"哦,离这儿多远?"
"300多公里吧!"
",坐火车也得10多个小时吧?'
"差不多."
"有男朋友没?"
"................."
"已经有了?哪里的?"
"大学同学."
"你是独生子女吧?"
"你怎么知道?"虽然自从工作以后,我秉承林黛玉进贾府的原则,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去.没想到我那独生子女的"娇骄"二气还是掩不住,让人一眼看了个穿.都怪我的性格,太孤僻,又不爱说话.快两个月了,医院里的人我还是基本不认识,看见领导,也羞与上前打招呼,人家却不这么看,只说你这个人骄傲,不爱理人.上下班独来独往.我无奈的想着.黄护士的话题又转了.
"我们医院的女医生啊,找的爱人都不错,条件都很好,像我们科的胡医生,爱人是医科大附属医院的研究生,留院了,家里经济条件也很好,听说房子就有好几套.妇产科的小于医生,爱人家里是香港的,别说了,每个月给她的零花钱都是上万的.自己的工资根本不用.我们主任爱人是大学教授,儿子准备高中就出国.要我说,要找就得找个经济条件好点的.千万别找才工作的小年轻,两人一起苦挣,买房子,供小孩念书.那日子才叫难过呢!"
我一笑,心里想着,光有钱怎么行呢,没有感情,再多的钱也是没用的,只要我能和志杰在一起,吃穿差点又有什么呢?耳边突然响起母亲的话:"远远,你和他在一起不合适,就算你们结了婚,你也会后悔的...."摇了摇头,我试图忘记妈妈的话,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喧闹打断了我的沉思.
"医生!医生!快救人哪!!!"
一个中年男子被担架抬了进来.昏迷不醒.家属七嘴八舌的提供着情况大致是---傍晚时分,一家三口吃完晚饭以后,妈妈和女儿就出门串门去了.等到8点过回家来一看,爸爸已经人事不知了.顿时慌了神.是左邻右舍帮忙送到医院来的.心脏病?好像没有.高血压?不知道.糖尿病?妈!爸有糖尿病么?没有.家里进贼了么?没有吧?医生!你别问来问去的了,你赶快把他救醒啊!爸爸!爸爸!高八度的声音响彻病房.医生!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
张老师仔细的检查着病人,没有外伤的痕迹,皮肤干燥,温度正常,护士报告指血糖5.5mmol.左侧瞳孔缩小了,而且偏向左侧凝视着,光反射十分的微弱.没有明确的病理征.心率90次.血压240/130mmHg,张老师抬起头来,又再问向那作妻子的:"病人以前从来没有体检过?没测过血压?"
妻子:"没有....."
张老师:"那他有没有说时常觉得头晕,天旋地转的?"
妻子:"有时候有,我们都以为是感冒啊,没休息好啊...."
护士已经挂上了一瓶甘露醇.张老师郑重的说:"我现在要告诉你,你丈夫的血压很高.我们考虑是高血压引起的脑出血,俗称--中风的就是.但是出血的位置,出血量多少,需要能够作一个脑CT才能够明确,病人才42岁.你们带了多少钱来?"
女儿:"我们...我们来得急,身上没带什么钱..."
张老师:"那可不行.没有钱.很多药物也用不上.检查也跟不上.治疗效果可难说."
妻子:"医生啊,我们两口子都下岗了.孩子还在念书,怎么有多的钱哪!你先把他救醒行吗?我们在想办法."
张老师:"开玩笑!原因都没完全搞清楚.他醒不醒的过来很难说.医生又不是神仙.要是出血多.部位又要命的话,永远不醒也有可能.我们现在只能积极治疗.哪儿说的上说救醒就救醒."
病人的妻子终于哭了起来.开始发泄着心中的悲愤.我隐约听到她无助的呢喃:我可怎么办哪!到哪里找钱哪!她的女儿大约十几岁,站在一旁陪着哭,更拿不出什么主意来.病人总算是被安顿到了病房里.但是除了科室里的一些抢救药.其他的比如说丹参,比方说保护胃黏膜预防应激性溃疡的药.统统都用不上.回到办公室,我开始书写这份大病历,张老师对我说:"小林,这个病人没钱,病历要写的特别仔细,千万别叫他们抓住把柄,越是没钱的人,越爱到医院找茬索赔.穷山恶水出刁民.所以今天晚上病历要全部完成.病程纪录要写清楚病人因经济原因,延误治疗的话,后果自负,完了叫她们签字."
我开始愤笔疾书了起来,其实这份病历我觉着有些问题.因为病史太不详细了,怎么昏倒了,不知道.有没有其他伴随症状.不知道.昏倒多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诱因,不知道.以前的病史更是一塌糊涂.写着写着我开始想到其他的东西.怎么这家人平时对自己的健康状况怎么这么不经心.都到了如此严重的境地了.才不得不来看病.下岗,这个词儿我从前虽也知道,但是从没有这两个月的认识来得深刻.不来看病因为没钱,看不起病因为没钱,治病治一半儿因为没钱.回家等死,也因为没钱.原来这么大的一座城市,竟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如此的贫困,不仅经济贫困.个人素质也非常之低.而他们就是我每天要工作的对象.....
不知不觉,病历写完了.已经过了12点,按照张老师的交待,我要让家属在病历上签字.我拿着病历走进了病房.病人静静的躺着.他的妻子和女儿眼睛红红的守在床边,病人应该用上该用的药,应该作检查.但是我只能拿着一份"无钱看病,后果自负"的病历,让她们签字,我走着,走着,走向她们 ,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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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第二天,病人家里总算东拼西凑了1000元钱.当即做了一个CT.是基底部的出血.幸好不多,只三个层面.病人虽然还没醒,但是家属已经安心了许多.张老师虽然下夜班,但仍然要查完房以后才能休息.我发现他的胡子没有来得及刮,显得颇为沧桑.觉得他实在是很辛苦.
查完了房已经又11点过了.终于可以回到办公室,刚坐下,黄护士就拿着病历一路叫了进来:
"张医生!病人本来就没钱!你能不能不用这么好的药!"
今天的医嘱是张老师在交班以前就开好的,我拿过来一看.除了止血药.营养神经支持对症的药.还有就是一种广谱抗生素---头孢他啶.用了4 g.
黄护士还在说着:"光这一样药一天就得200多块钱!我们治疗费都收不起来!"
张老师边脱白大褂边慢条斯理的说道:"病人卧床,又插着尿管,防止感染,本来就该用."说完,头也不回的下班去了.气得黄护士嘴里咕咕囔囔又抱怨了好一阵.科室里其他的医生都不搭理她,她终于还是回治疗室配药去了.
我诧异于护士竟然可以对医生如此大呼小叫.难道黄护士有些什么背景不成?看来最好不要得罪她.小小插曲很快被大家遗忘了,一眨眼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我拿着饭盒到食堂打饭,排队的当儿.一个中年男子看着我问道:"你是今年分配来的新职工吧?怎么还穿着短袖白大褂?"
这人站在食堂的里面,看来是食堂的工作人员.说起我的白大褂.要回溯到一个月以前.那时天气转凉.科室里的人都换上了长袖,只有我只配发了短袖.她们说我可以到后勤去要长袖衣服.谁知后勤那个守仓库的人说,刚刚才把全医院的衣服都回收,全部按科室编号.统一下发新制服.你是哪个科室的?没定科?那你就没有登记了?没登记哪儿有你的衣服.
是的,我想起有天大家是在登记着自己的身高,编号,但没有人叫我.我也不知道她们在作什么.我不是她们科室的,就没有人来让我登记.却原来是统一换新衣服.那么这批新衣服里就没有我的号码,换言之别人的号码也不能给我穿.只能等到明年再统计编码的时候,我才能拥有自己的衣服.我后悔当日脸皮太薄.没有为自己争取.如今自然是没办法了.
于是我就只好在快到10月的天气里,穿着短袖白大褂招摇于大家的面前.出现在食堂负责人的眼前.
这位大叔摇着头同情的说道:"这也太看不过去了.都什么时候了.你叫小林?我打个电话,你下午去领一套衣服来穿吧!"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食堂的负责人可以管到后勤发衣服.后来我才知道,能承包食堂的人,和后勤的主管那都是过硬的关系,结果事情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解决了,管理员找出据说是登记了又没人要的号码衣服.可以给我穿.是的.我开始懂得了,就是一件小小的制服,如果你没有关系,你也不能在应该穿上它的时候穿上它.
那个中午我带着幸运的感觉回到了科室.准备继续没写完的病历,黄护士值中班.我看见她的身影在治疗室里晃悠着,我打算和她攀攀关系,于是走进了护士办公室的门口.一阵对话传来.
年轻护士:"黄老师,刚才4床的家属说,希望我们能少收点治疗费,她拿了下岗证来.说按规定可以减免."
4床?就是昨晚那个脑出血的病人.我停住了脚步.
黄护士:"减免!光叫我们减免,那些医生怎么不减免?防止感染?!还不是为了拿回扣!"
"就是!"
"据说他们一个月光回扣就成千的."
"谁叫你不当医生?我们当护士的,累又最累,穷又最穷.最没意思!"
"好了,我去给5床加药,剩下几组液体..."
"我来配就是."黄爽快的说着,那年轻护士从另一个门出去了.透过半掩着的门,只见黄护士眼疾手快的将4床的头孢它啶其中的两只放进了自己的口袋.而将另外两只分别加进了本该加四克的药瓶里.然后签上了病人的名字,药名,还有配制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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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晓远!"
我吃了一惊,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回过头来一看,竟然是敏敏.自从那个哭泣的夜晚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问她的同学,也只说可能回家了.我想也许因为那件事.敏敏会受到处分.也许会被退回学校,甚至补实习也有可能.那时我觉得这样也好,如果我再见到她,我会怎么说?我是信她还是不信她?但现在我眼前的敏敏,看来情绪不错.
"敏敏哪!回来啦?"黄护士从里间走了出来.表情正常的询问着.
"是啊!黄老师!"敏敏脸上泛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应对着.顺手一拉我,我们就退出了护士办公室.站在了走廊里.
"晓远,我不实习了.我打算去考自考."
"你...没事吧?'
敏敏笑了笑:"没事.搞定了,不过我不想当护士了.今天我来拿东西."她看了一眼屋里.欲言又止.我意识到聪明的敏敏早就知道了我今天看到的事.只是她比我能忍,就是这样,她尚且中了暗箭,我又如何.一时间,我有点灰心,最后连敏敏最后说了什么也没听清,就看着她离开了病房.
"敏敏走了?"黄护士走出屋来问着我.
"走了."
"其实她运气不错."黄护士总有些小道消息."听说她家里在医院上面很有点关系.这次好像也没受过什么处分.不过她不来了?不来也好,我们这份工作,说实在的真没意思!"撇撇嘴,结束了这个中午的谈话.

国庆节终于到来了.我"捞偏门"得到的500元钱派上了如下用场:
全棉针织厚型睡衣一套--198元---给妈妈.她可以穿着看电视.
梦特娇折扣皮鞋一双--278元---给爸爸,我实在不知道该买什么给男性,最后志杰说,就买鞋吧,反正都要穿.
精美巧克力一盒---68元---给表妹,她已经很胖,但这仍是她的最爱.
文具两套---50元---给两个表弟,都上小学5年级.
于是我发现本应重点照顾的,爷爷的寿礼,我已经既无心也无力了.不怪我偏心,当我想到要买礼物的时候,我第一想到的是总要给父母买点儿东西,毕竟是工作了以后第一次回家嘛.祖父辈对我来说,总是隔了一层,到时我买个水果篮就好啦.我计算停当,就拉着志杰坐上了回家的火车.一路顺风的回到了家.
家里一如既往,.妈妈忙着炸我最爱吃的一种糯米丸子.爸爸陪着志杰聊天,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坐在从小睡到大的那张柔软温暖的床上,拿起我最后离家前看过的那本书-《傲慢与偏见》,随手翻开一页,还是伊丽莎白的锦心绣口,妙语连珠.想着上一次坐在这个房间里时.心里还充满着对未来的向往,如今要用到李清照那句"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好像还矫情了点,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一去不返的消失了,想着想着.不知何时妈妈已经来到了我的身后.
"远远."妈妈坐到了床边.
"累不?"
"不累.妈妈"
"工作还顺利吧?你瘦了."
我笑了."瘦还不好?!不用减肥了!"
妈妈摇头,也笑:"鬼丫头!我和你爸爸都谢谢你的礼物啦!你这个粗心的孩子!你爸爸的脚是44码,你给他买双鞋才42码,你叫他怎么穿!?"
"啊!"我顿感万分难受,原来我竟真的记错了爸爸的鞋码!我简直惭愧得说不出话.
妈妈摸摸我的头发:"我刚才问了,志杰的脚合适,就叫他拿去穿吧!你看你,头发怎么这么黄?"
买鞋的时候,志杰热心的帮我挑选样式什么的,总不会他未卜先知就是给自己选的吧?要是如此,我一定饶不了他!忽然看见母亲拿出一个包装的很漂亮的礼盒.
"这是什么?"我问.
"什么?我问你,你给爷爷买的礼物呢?"
我吐吐舌头."我哪儿还有钱哪!再说了,我不过是个孙女!等他那几个宝贝孙子上班以后再说吧!"
"胡说!"妈妈板起脸."我知道你没钱!哼!你那点小算盘,妈妈清楚得很!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将手中的礼盒递到了我的手上.里面有一枝高丽参,还有500元钱,意思是,小辈将第一个月的工资交给长辈,作为养育之恩的回报.当我在寿筵上递出这份礼物的时候,我听着周围的大娘大婶们七嘴八舌的恭喜着母亲,什么"你家闺女如今出息了.""现在你享福了."诸如此类的话,妈妈的脸上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我坐那儿暗自想着,这规矩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恐怕都要像我一样,内销转出口才行,不然,第一个月的全部工资?恐怕才工作的年轻人都得饿死一半了.
我看着兴高采烈的母亲,意识到她是真的太高兴了,从今天起,我在家里才算是真正的大人了.我知道,妈妈永远为都会我想得那么周到.而我,要怎样来回报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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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伴随着科室里哮喘病人的陆续报到.南江城的冬天来到了我的身边.告别了那些日夜端坐的老人,那些氧气和雾化机,我结束了内科的轮转.在一个怪冷的早上,来到了外科.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今年分配来的医师---林晓远.从今天开始在我们外科轮转.大家欢迎!"外科于主任在交班以后的第一句话.就使得全科不管有没有注意到我的人员都把目光投向了我,我只得微笑着掩饰受宠若惊的心理,注意到身边有两位年纪与我相仿的男士向我点头招呼,姑且暂时称呼他们为A师兄和B师兄好啦,因为他们和我一样,也是今年才分配入院的,只是他二人已在外科轮转了半个月了.我们都由住院总医师---杨老师分配工作.今天要做的事是:胆囊手术拉勾助手一个,直肠癌三助一名.大病历三个,主任查房纪录2个,若干换药,病程纪录等琐碎杂事不在其内,随机处理.
很显然三个大病历一人一个很公平,但分配手术就很麻烦了一阵.只见A师兄大方的说道:"林医生才来,你先选吧!"
B师兄说道:"你是XX医科大学的?我也有个同学是那里的.那儿的刀削面特别好吃!胆囊拉勾什么都看不到,一点儿没意思!直肠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台,做到下午是常事,你不如先熟悉一下环境."
A师兄:"但是胆囊可以关腹.你打结怎么样?一分钟打几个?"
B师兄似乎有点不以为然:"打结快又不牢还不是没用!"
我实习时很少上大手术.因为外科手术总是被男同学们抢光了,老师们也怕女生上台麻烦多.不过我还是做过一些清创缝合,挺喜欢上台的感觉,虽然直肠手术时间有点长,不过我还没看过,胆囊呢.倒真是什么也看不到的,我确实不感兴趣.我思索了一会儿,决定了.
杨老师走了过来:"你们定好没?"
我们三个人同时回答说:"我上直肠癌!"
杨老师一时没反应过来,我们三人互相看着对方,A师兄脸上稍微有点不好意思,B师兄的表情志在必得.我想,大概没我的分儿了.
杨老师看看我们,想了一秒钟,说道:"那就小林上好啦!你们谁上胆囊?"
两个人谦让了一下,看不出到底是想上还是不想上,最后杨总决定:你们一块儿上,反正两边拉勾视野好些.赶快!病人都进了手术室半天了.
于是,我们三人都进了手术室.不过有个小小插曲要叙述一下,就在洗手的当儿,B师兄悄悄的跟我作起了交易:"小林,我们换换,我帮你写两个大病历,怎么样?"
我突然有一种恶作剧的心情,故作考虑的抬起头想了一下,慢条斯理的说道:"10个大病历差不多."
B愕然:"10个?你开玩笑吧?!"
我正色说道:"当然是开玩笑!"说完,就往3号手术间跑了.
甩掉了B师兄,却见这手术间门口站着A师兄.A恳切的对我说道:"林医生啊,这个病人入院时就是我一直管着,病历也是我写的,后来才转到他病床上去的,我们换换好不?以后我一定还你一个直肠癌."
我实在没法拒绝理由如此充足的请求.于是在外科的第一天,我和B师兄就在胆囊切除术的台上开始了互相的了解,当他看到我进了胆囊手术间时的表情,真是让人难忘.
好半天,B师兄方才原谅我厚此薄彼的行为.手术很顺利.到了关腹的时候,主刀便叫我们一个缝合,一个打结,但是这位B师兄的打结手法竟出奇的糟糕,不但慢.而且方向总是不对,使得手术台上台下群情激愤,护士忙着收拾东西,麻醉师忙着撤药.都等的很不耐烦,于是主刀叫我们换换角色,当我干净利落的打好最后的几个结以后,我看见了主刀老师眼中的赞许,开玩笑.想当初考试的时候,我打结的速度可是全班第一耶!
这一天我的心情出奇的好.手术完了以后,还帮他们多写了几个病程纪录,这才高高兴兴的吃饭去了.

秋日梧桐 edited on 2005-03-25 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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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A师兄生得人高马大,说话声音也不小,最怕的就是写病历.最喜欢的就是上手术.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唱上几句王菲的歌.只是那柔美宛转的歌曲从他的嘴里唱出来,完全是另一个味道.往往令我喷饭.
B师兄温文尔雅,面白如玉,能说会道.深得护士姐妹的欢心.通常没事的时候,就会呆在护士办公室里,帮她们做事,聊天,从而对医院的相关情况,B师兄比我们两个清楚得多.
很快,我就看出来,他们之间在竞争.竞争唯一一个留在外科的机会.而能决定这个人选的,只有外科于主任.
为了避免工作分配不均,杨总让我们分别跟定一个医生,全权处理他管床范围里的一切事务.于是不会再出现有个手术大家都眼红争得头破血流的现象,哪怕一个人手上再多事.但另外两个人都不会帮忙,看起来很公平,实际上却有浪费资源之嫌.
每天早上的查房比内科快了许多,对于很多手术后恢复期的病人,常常采用"挥手式查房",也就是一进门,主管医生一看病人的脸色.动作,手一挥,一句:"没什么不适吧?",病人回答:"没什么."于是这个病人就查完了.查房的另外一个任务就是催费.通常是这样的:
医生:"哎!15床,你才交了1000元!我们已经给你把手术做了.你再不交钱的话,我们就要停药了!"
病人:"医生啊!我们实在困难啊!我们一定会交齐的,千万别停药啊!"
医生:"那我也没办法啊,你欠费,药房发不出药来.又不是我们不给你用药!"
谁料病人更聪明:"只要你们说拿药,就用的上药.昨天护士长最后还是给我们用上了.你放心,我们哪怕出院了也迟早会交清的!"
医生:"哪儿还等到出院!不交清费用,没有病历的,你什么资料都没有喔?!"
病人:"反正不能停药,要是影响了病情,我们可是要扯皮的哟!"
老师们至此再无话可讲.悻悻而去.

如何才能够争取留在外科的机会呢?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我的两位师兄都不是细心的人.侧重点都放

在了手术上头,任何手术都要争,优先上大手术.而且不论什么手术,首先假定我肯定不上.其他的,就像所有男人对自己的女友那般.如果陪着go to bed就积极参与,如果go to shopping就无精打采.好比如果作一台阑尾.从病人走进病房到手术之间的一两个小时准备时间里,需要书写--
入院病历一份
医患沟通纪录一个
上级医生查房纪录一个,
术前讨论一个,
术前小结一个,
手术同意书一份,
手术审批表一份,
诊断治疗同意书一份
.这些功夫就常常被他们推来推去,要不就很长时间不完成,拖到出院时才补上大病历的比比皆是.然而于主任却是个极为细心之人,竟有晚上偷偷来病房查看病历有无按时完成的习惯,因此两位师兄常常被敲打,却又积习难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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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如果说,留在外科的机会只有一个的话.那么希望留在外科的人,也不止一个.除了我的两位师兄,还有我.

也许我是个女孩,希望很小,但是,不代表我就没有权力去幻想.自从来到了外科.我突然发现我的眼界开阔了,我的思维也不再局限.我喜欢这里,我喜欢切开,寻找.截断,缝合的感觉.鲜血对我来说,从来就不是一种折磨,而是一种激励.当我看见伤痕累累的病人,我就像狮子见到猎物一般,心里充满着激动.当缝完最后一针,从手术台上走下来的时候,只有我毫无累的感觉.从前我对解剖并不精擅.但现在我用业余时候,把手术的每个步骤摄入脑海,只盼到时能游刃有余.因此常常出现的情况就是:

当手术开始,我能敏锐的意识到,主刀想要我做什么.是嫌出血妨碍了视野,是想对手帮忙钳夹,是要轻轻剪开某片筋膜,是想人家替他暴露深部.抓住机会使用吸引器.我只想要做到不需要他开口,就做到他要我作的事,想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而我要怎样来帮到他.
从开始的一点一滴,我积累着经验.贯穿到日常工作.我坚持按时写完所有病历.决不拖拉.很小的事,我也尽量作好,每天早上查房,只有我能准确回答病人最近的辅助检查结果是什么.引流液有多少.大小便解了没.病人是何时入院,何时手术的.何时换药,甚至欠不欠费.我都能回答.
回想当日,我觉得我简直疯了.我只想让人觉得,就算我最后没有留在外科,我也要让人知道,我才是最合适的.一种无望的,揪心的激情鼓励着我.我不知疲累.

而我的师兄们,并没有意识到我的想法.他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明争暗斗.昨天,院长查房,抽取病历检查.在这种正规的查房中,如果查到病历质量问题,不仅仅是批评,而且还会按比例扣分,直接兑现到月末的奖金里去.因此每次查房,如遇某人一时病历未及完成,往往就会代为隐藏.以免抽查出来,大家遭殃.可是昨天的查房中,B师兄的两份大病历没有按时完成,统统被查到了.令他本人还有主任都极其生气.因此挨了好大一顿批评,这不,正郁闷着呢!
"小林,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我明明把那两份病历都放进那抽屉最下面的呀!,怎么院长还是查到了呢?"
我笑着,他当然不会知道.也许只有我知道为什么.也许只有我看见,A师兄将那两份病历拿出来,放在抽查病历最下面的那一刻.也许护士们都不知道他做的事有什么意义,只有我知道,我笑着,觉得很荒谬,很荒谬.......
"医生!我的手受伤了.好大一个口子!"一个门诊病人被人扶着走了进来,伤势不重,手臂上一道三寸来长的口子,说是在工地上不小心划伤的.这人穿着蓝色的中山服,破旧肮脏,头发凌乱,是附近建筑工地上的工人.用一块很脏的布条包扎着伤口,血已经止了.
老师恰好不在,这种伤口虽长,却不深.可以自己处理.于是B师兄拿过处方,开了一张五十块钱的治疗费,让他去交钱,然后回来清创缝合.
"50块!"伤者大叫起来."这么贵!缝这么个口子要五十块!太贵了,便宜点行不?"
他也不是第一个来和我们讨价还价的病人了,50元都是我们优惠的,想着他不是什么有钱人,再便宜,我们可没权.
"50块,我不缝了!"病人愤而扭头,走掉了.我们也没喊,大概也喊不住.
一小时以后,我又见到了他,他还没有缝合他的手臂,但他不知怎的接受了这个价格,又回来了.
"四肢清创缝合术---78元"这次,护士拿出了"南江市医疗诊疗价格一览",按规定收费.我暗叫糟糕.因为有时我们自己划价叫病人去交钱的时候,还会优惠一些,但是护士划价,常常是按规定来,而且还会加些什么材料费的,这个病人哪能接受,果不其然,他暴怒起来:
"什么意思!刚才还是50块,一转眼就成了78了,见风涨是乍得!?"
护士却不怕他,抖抖手里的物价表,理直气壮的说道:"谁给你说的50块!?这是物价局审核了的!按规定收费,我又没乱收你的,你叫什么!"
病人气得不行,想想又反驳不了她,于是第二次离开了我的视线.

当我第三次看见他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过了,他居然还没有缝合他的手臂,我算了算,还好没有超过八个小时.我苦笑不得的望着他.他看上去已经很累了,无精打采.说话声音也低了许多,叫我们赶快给他缝上.护士拿出记帐本,按规定,下班以后的手术,加收了百分之三十的急诊手术费,加上材料,麻药.总共120块.他看着又一次变化的费用,出乎意料的并未再提出异议.静静的跟着我进了清创室,在明亮的灯光下,我一边缝着伤口,一边看到他的表情,是那种挣扎以后,无奈屈服的表情.是我的错?是他的错?是护士的错?我不知道,究竟是谁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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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在外科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流逝着.这天晚上,我呆在自己的宿舍里闲的无聊,就又溜达到了科室,反正都是一栋楼.上上下下很方便,还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我又遛进了办公室,今天晚上可真忙啊!
值班的邱医生忙得不可开交.病人就跟赶场似的,从六点下班开始,先是报到了两个阑尾,把他们都支去查血,做胸腹透视,心电图,B超什么的.接着又来了一个肠梗阻,又把老头儿弄去照了X光.插上胃管吊上水.阑尾就回来了.两个都抢着先作手术. 正争着,又来了个胰腺炎.又花了阵子功夫安顿他,突然又来了个门诊说是女性阑尾炎的,绝望之余,查体一看,好像是盆腔炎,匆忙推到妇科去,妇科会诊了半天,来个"阑尾不能排除,我科愿随访".只好输点抗生素先稳住病人.这时杨总先跟同学去上阑尾.几份病历乱七八糟摆在桌子上,我一时间竟不知哪份病历是哪个人的.我一一帮着开医嘱,填了无数的检查单,处方.这时又来了个腹痛待查.一个中年妇女,腹部什么体征也没有,就是剑突正下方火烧火燎的疼.让她办住院,说可能是胃溃疡.谁知他爱人竟在这么打紧的时候,来跟我们叫劲,非说自个儿一分钱没有,于是没人理他,给了他一张住院证,要他去办.至于办不办得上来,可就难说.于是他骂起人来:
"现在的医生,良心都叫狗给吃了!还不如旧社会的医生呢!救死扶伤你们懂不懂!老子一把火烧了这烂医院!"我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这才抬起头看到他双眼通红,看上去怪怕人的,连忙跑到护士办公室去求救,值班护士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听我这么说.头也不抬的说:"你打电话叫保安来啊!"
对啊!我连忙打电话,可是门卫的电话根本就没人听.打了好几次.我看着那醉汉在走廊里越来越嚣张.他的老婆也叫的越来越大声,"哎哟!!!哎哟!!疼死人了!!!"我着急的不行.要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呢?
我又跑去叫邱医生.他刚和胰腺炎的家属交待了半天,说也奇怪,这家人有多少亲戚,就会跑来问多少次病情.常常是女儿问过,儿子又来问.弟弟问过,姐姐又来了.领导问过,邻居又问一次.于是邱医生就只好一再解释.首次入院录就一直撂在那儿好半天还没动一个字. 看到我慌慌的跑进来.趁机又再对那几个人说了几句:"好了,病人的病情就是这样.有没有危险?现在很难说.我刚才已经跟他的爱人说了的.为什么有危险?我说过,胰腺炎是发展很快的疾病.我刚才已经详细跟家属解释过了,尤其像他这样的老年人.什么时候脱离危险,看发展,看发展....."终于那几人意犹未尽的出去了.我赶紧跑到他桌子前面 ,慌慌张张的说:"邱老师,外面那个门诊病人痛得很厉害,她家属又喝醉了,好像要闹事的样子,要是真的出事的话.怎么办?"
邱医生十分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真麻烦!"起身跟我出了办公室.

那醉汉还在口齿不清的谩骂着,加上手舞足蹈.邱老师没有走上前去.而是看了看那个腹痛的女人,确定她腹部没有明显的,固定的压痛,没有肌紧张.便对护士说:"你随便给她找个病床先睡着好了.打一支阿托品.吊一瓶甲咪."护士不满的说:"他一分钱不交,又是我们垫着?"
邱医生语气重了起来:"反正也没钱,要是她真死了.我们两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护士不言,依嘱办理去了.那醉汉也跟了进来,顺便睡到了旁边的一张空床上,死死的睡去了.我舒了一口气.跟在邱老师的身后走出病房,正好.劈头碰上了保安,原来是护士打了电话叫他来的.我禁不住笑了起来,这位仁兄可真是来得及时啊!
那个忙碌的晚上,以最后入院9个病人完美收官.病种涵盖胸,腹,四肢,堪称教学值班.不过我可怜的邱老师,直到天亮,也没来得及写完九个入院录,更不谈大病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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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在外科待了这些日子,我发现外科和内科有很大不同.一般呢,外科好像很空闲.早上只要查了房,手术病人没有什么并发症,待手术病人该做什么检查做什么检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不适,于是医生就没什么事了.但是却又不然.一旦来了一个急诊病人,简直忙的跳脚.从上到下就得贯彻一个字:快!尤其是手术以前,就得限时完成病历什么的.而手术以后,不管多晚多累,还要接着写.而且,我发现他们和其他科医生不一样的地方还有,他们每天早上都要上班,即使排班表上排的是休息.他们还是会出现在科室里.处理完自己的病人才会走.如果有手术,那天的休息就是一纸空文.我曾经问过杨老师.加班有没有加班费.因为我算过,一个医生一周的工作时间岂止48个小时.就算不连夜班时间在内,也远远超过这个数字.我疑惑的问他.为何没人抗议呢?好像不符合劳动法的样子.杨老师一边嘲笑我的幼稚,一边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到:"什么劳动法?医院里哪儿有劳动法."出门会诊去了.

我不知道区分内科病和外科病是不是那么难,但我常常在内科发现外科的病人.比如肾绞痛,胆绞痛,肠梗阻.腰腿疼.如果病人不提出来,一般就输点液缓解症状以后,病人就可以出院了.但是常常有病人自己要求外科会诊,每次会诊转过来一个外科病人,于主任就又会抱怨内科抢病人,就算胰腺炎是内外科通治,但是内科的补液量总是不够,大家流传一句顺口溜:外科的病人是淹死的.内科的病人是渴死的.而且它悄悄的治也就罢了,还要让外科医师去会诊插深静脉管.可是外科医师对于心血管疾病总是不太擅长,经常也要请会诊.有求于人.所以我发现,原来两个科之间,矛盾也很深.

于主任是个要强的人,什么都要做到最好.连每年的文娱汇演,都要争着比其他科好.医疗工作更是他每天工作的重中之重.他看似严肃,但对下面的医生说话,却是温言细语.自有一股威严,开始我还不太敢和他闲谈,很快我们就熟悉了.这还要从那个包皮切除术说起.
也许学医的人,不应该有什么世俗男女之见.但是病人可不这么想,志杰在妇产科就受够了女病人的排斥.已经跟我抱怨了好几回了.我倒是没放在心上,我想他反正不会去搞妇产科.问题不大.
但这次这位包皮过长的病人,却只是一个16,7岁的少年,那天下午没别人 ,只有我在.于是主任让我来帮他忙.他一见了我,怎么也不肯脱下裤子来.红着一张脸,死活要我出去.于主任于是把脸一板,用非常正色的表情说到:"到了医院里面要听招呼,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里的都是医生.赶快上床躺好!"
病人又一阵磨蹭,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躺上了手术台.露出了他的患病部位.这包皮实在是太长了.早就该来切除了,于主任边做边讲,从麻醉的要点.到手术的注意事项.都一一讲解.
"注意,包皮手术最忌切得太短.尤其是系带的部位."
"生殖器的血供都是特别丰富的,要注意止血.否则愈合上就会出问题."那年我们还不普及用电刀,尤其是这种小手术.
"缝合上下两边的时候,一定要计算好距离,不要弄得歪曲.可以先等分标记.再缝合."
我慢慢的做着,和主任配合得很默契,快要做完的时候.主任开起了玩笑:
"小林,你虽然是个女孩子,倒有男孩子的性格.不如留在我们外科吧!"
不论真假,这话听着都舒服,我赶忙回答:"那还不求之不得!哪儿有我的希望.主任你就别开玩笑了."
主任呵呵的笑着,说道:"不开玩笑.不开玩笑..."

那天晚上,我独自乐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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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渐渐的,我的两位师兄就慢慢的"失宠"了.主任总是亲自带我做各种手术,每次都不厌其烦的讲解.对我的病历也更仔细的查阅,到了后来,甚至还划分了几张床让我管.连科室里的护士都看出了苗头.纷纷私下猜想着:莫非主任这次想要招一个女弟子不成?而我却疑惑起来,深怕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忐忑不安的情绪在我心头弥漫着.谁能为我拿个主意?
父母是肯定不成的,他们统统反对非常规的事物,女外科医生?没听过.你喜欢?喜欢是做不得准的.生活教会了他们不去挑战规则,这会让他们轻松些.与众不同是要付出代价的.妈妈这样说着.可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当外科医生,我是女孩没错.这又不影响做手术.站不下来?这怎么可能,逛一天街至少十几个小时,经常我还觉得没逛够呢!还有什么阻碍呢?妈妈只是叹着气,摇着头反对着.
志杰?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了,因为我和他的工作地点相隔太远,需转三班车才到.一直是电话联系.我惊觉到我竟然忽略了他这么久.找了个空闲的下午,我坐上了去城郊的班车.用了近两个小时,来到了志杰工作的医院,宿舍没人.我径自到了他轮转的妇产科.
南江市的第9人民医院是一家解放前的教会医院变迁而来,即使在今天看来,它的位置也是极其偏僻的,可见当时那些牧师们的确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来开办这家医院,倒的的确确是想要给郊区的贫苦人一些帮助,医院的建筑带有浓厚的西式风格,妇产科却多一个单独的进出门,似乎是因为当日乡下妇女羞与其他人一同入院,因此就另辟一门,方便其进出就诊.人性化的设计,人家100年前就考虑到了,不佩服也不行啊!
婴儿的啼哭是妇产科里永远的主题曲.护士和医生的说话声音也不得不扩大成叫嚷,产房的门口坐着千篇一律的焦急的父亲,我一走进办公室就被一个医生注意到了,她那独特的眼神使我赶紧说出自己的目的,以免造成误会:"请问,袁志杰在么?"也许我声音不够大,她似乎没听明白,眉毛一挑,旁边一个年轻点儿的医生看了我一眼,对她说,"就是小袁哪!主任你怎么忘了?那个轮转的医生?"
"哦....一时没听清楚."这下她明白了,还是那个年轻医生对我说,"在病房.17床还是19床.你去看看吧!"我连忙道谢,转身出了屋,感觉到屋内至少5双眼睛一直都盯着自己,不觉得有些好笑.果然,还没走远,已经听见迫不及待的声音:"就是他的女朋友?就是.""主任!你今天早上才给人介绍,人家下午就给你来了个名草有主....""没结婚都可以选择嘛...""呵呵...."

这座城市的夜景非常迷人,它的美不像那灿烂的漫天星辰,不是辉煌的火树银花,在静静的夜里.走在江边的堤上,远处只有明暗交错的灯影,夜并不是完全黑暗的,山形与江岸的剪影还是隐约可见,偶尔一盏江心的渔火点燃,小船的影子也就突然浮现,像萤火虫一般给人惊喜.可是我走了很久,始终是一言不发,志杰总算是沉不住气了.
"你干嘛呀!老半天不讲一句话!我哪儿得罪你了!?"
"你没得罪我."
"那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
"得了吧!我求求你了,你要干嘛就干嘛!我最受不了你这闷不开口.急不急人哪!?"志杰一生气,干脆不走了.
我抬头看着他:"那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志杰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跟你说什么?"
"那就是没有了?"我赌气又往前走.
"你再这样,我也不理你了啊?"志杰真生气了.
我的脾气终于爆发了:"反正你也不希罕,算什么呀?人家有更好的让你挑!没结婚不是都有选择嘛!你良心过得去,爱咋样咋样!"
志杰似乎有点明白了."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我给了你机会.吃饭的时候那么长时间,你也不主动交待!"
志杰闷住了,是的,在我的设想里,电视上,小说中,这时的男人就该打叠起千般温柔,万般小心,来哄女孩子开心,但是理想始终不是现实.志杰的习惯,是等上半小时---3天的时间,等我自己不生气了,再说下一步的事儿.
江水慢慢的从眼前流过,不知过了多久.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心里慢慢的想着,其实,我并不相信志杰真的会另寻新欢.究其原因我为什么这么容易生气,大概是我自己本来就心情不好的原因.我看着低着头的他,心里慢慢的软了下来.我开口说道:"你为什么不哄哄我呢?"
志杰坐到我身边来:"你生气的时候,哄你还不是没有用."
"你不哄怎么知道?"
"我不会哄人."
对话到了这一句,通常就结束了,我认命自己没有找到琼遥阿姨代言的好男人,志杰接着解释,妇产科主任是打算给他介绍,不过他根本就没把它当回事儿,所以认为没必要汇报.
"真的?"我故意问着.
"真的."志杰一只手揽着我的腰,"你会永远的喜欢我吗?"
志杰无奈的说:"问了千百遍了.当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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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那一晚我没有再问起关于工作,定科,和选择的问题.因为我突然觉得,要是一个人要为另一个人决定她的未来,而为此负责的话,不论他们是什么关系.这都是不公平的.就像我虽然也很羡慕那些嫁到有钱人,整天生活无忧的女孩,可我总觉得如果我也向往那样的生活,那么我就得凭自己的努力去获得.如果我没有那个能力,那我就应该满足于我自己的生活.在这样的夜晚,依偎在心爱的人怀里,我什么也不想再说了.
不久,外科的轮转就结束了.我不知道结果是什么,但我已经知道了我想要干什么,这就足够了.
来到妇产科的前几天,我在姐姐妹妹,婆婆阿姨的围攻下.已然将我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个人简历全盘托出.如果我现在突然失踪了,那么派出所将得到一份详细的资料.决不会失望.每天早上的交班基本上就是时装,儿子,发型和医院新闻的发布会,气氛很轻松,不过我从来没能听清楚交班的护士到底在说什么.不过幸好自然生产的产妇只用填表就行了,省了文字功夫.算是一大好处.
最多的是剖腹产,现在的女子都不能忍受长时间的自然分娩过程,生个十几个小时,别说她自己,连家人都会等不了了,手术指征被放的很宽,这也就罢了,我最讨厌要求指定时间手术的产妇,破四旧都多少年了,如今的人们反而更迷信的厉害,常常在产前找那些什么算命先生算好日子,说是某些时候生产的孩子就会有优质的八字,从而不会输在起跑线上,因此半夜三更择期行剖腹产的事情比比皆是.
一天晚上,一个产妇又是这样打算凌晨三点18分生出孩子,杜医生按例让她丈夫签手术同意书.我站在一旁等着.看他像是个进城务工的人员,就算不富裕,但也决不贫穷.因为他虽然穿的衣服和皮鞋都只不过是廉价货,且清洁度极差,但项上却戴着一条不知是真是假的金链.正是我最讨厌的那种着装类型.而他的言谈举止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手术可能的并发症你看一下.出血,羊水栓塞.DIC.等等...."
"是..是 .."他根本就不仔细听,只是点着头.看起来他根本就听不懂,但他的眼睛却显示他百分之百的相信医生一定会将他的妻子安全带出手术室,现在这些交待不过是做做样子,医生总是故意将病情说得很严重,其实是吓病人的.他的表情毫不掩饰他的这个意思.不过.
"一般都不会,是吧?"他说.
杜医生指给他签字的位置.他拿起笔慢慢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还有这儿,关系."
他拿着笔想了一会儿,问:"怎么写?"
"夫妻,要么写爱人."
他艰难的写下了"夫"字,抬头望着我们,我拿过笔,写了个"妻"字让他描.手术同意书总算是签完了.
等他走出去,我问杜老师,他根本就没听手术到底有什么危险.要是真的出了事,咋办?
杜老师无奈的说,那有什么办法,难道能用一整晚的时间来对他进行专门培训么?要是出了事.他还不是该乍闹乍闹.
麻醉师也出来签字了.我听见他问家属:"术后用不用镇痛泵?"
"多少钱?"
"300."
"那...算了."

胎儿娩出的时候,早就过了三点半了,我说着:"不是要三点18分么?"
杜医生回答我:"你还真听他的?给他半夜起来做就不错了,三点18,要准确?自己在家生!该啥命啥命!"
语声里充满了讽刺,我探头看看产妇,已经睡着了.疲累不堪的她,面容还带着一丝浮肿.
孩子抱出了手术室.门口已经围了好几个家属,护士抱出孩子来,大家都争着上来看,护士对那作爸爸的男人说:"恭喜啦!是个小子!"
那男人顿时高兴得双眼放光,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终于说出来一句:"那个什么,医生!那
什么镇痛泵 ,你快给她用上吧!"
等到产妇推出产房的时候,所有的家属都不见了,我和麻醉师都是女孩子.推着手术车重的要命,我只好用了吃奶的力气推着病人,看着麻醉师脸上也是挂了霜似的.不知心里是不是也在想着,要是她生的是个女孩,还不知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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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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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01-26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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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睡了一下午.醒来以后已经傍晚5点多了.下午竟然天晴了,只是已是夕阳.我从食堂边走边吃,西边桔红色的晚霞一层层的铺排在天边.让我想起小学时的课文--火烧云.于是绕有兴趣的猜想着明天的天气.这时我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面向我走来.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齐耳的短发.在霞光之中显得双颊异常红润,一双大大的眼睛那么明亮.带着微笑对我说:"林医生!你好!"
"你好!"我几乎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她和我近半年以来所见到的诸人都不一样.她看上去是那么,那么单纯.也许她不能算美女,但是她是那么亲切.令人一见倾心,她最多17,8岁.正是女孩最美好的年纪.
她是谁呢?医生?护士?谁会认识我,又对我那么亲切?我竟然有些问不出口.因为人家认识你,而你却对她一无所知,她已经在和你说着妇产科的医生谁的脾气最好.食堂今天晚上的菜哪样最好吃,难道你还能问出口: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我不认识你.这样的话么?突然我注意到她是个瘸子!我怀着一肚子的纳闷儿,回到了妇产科.
刚走进过道,就看见几个值班护士忙忙的跑来跑去.其中一个看见我,赶紧叫着:"小林,你赶紧进产房吧!有新病人!"
我急忙换了工作服冲进产房,一个女孩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头发散乱的披着.值班医生正在做妇检,长长的穿刺针从阴道内退出,针管里是浓浓的血.女孩痛苦的望着我们.于是吴老师再次的问道:"到底有没有性生活史?你要讲实话!"
其实已经做了妇检,说明开始检查的时候就已经确定性生活史是肯定的了,女孩再抵赖也是没用的.只是最近有没有.还要女孩说实话,因为:HCG的结果是---可疑阳性.
"没有..."女孩仍然否认.血压还算正常.
"小林,你去问问外面的家属!"任务交待了下来.我走出门外.一个20出头的小伙子就站在门口.
我突然觉得我问这个问题他也许更不会回答我.我把帽子和口罩都戴的更加严实.
"你是她的男朋友?"
"是"
"你们上次同房是在什么时候?"
"这个,不记得了.每周都有几次的."
"她月经准么?"
"我没注意.医生,她是什么病?"
"现在还不确定,宫外孕的可能最大,她有生命危险,你最好把她的父母家属叫来.你一个人承担不了这个责任的."我这么说了他几句.他看上去真的被我吓住了.

不管是不是宫外孕,但是盆腔内出血是肯定的了.血压开始下降了.吴老师决定.立即急诊手术.一阵紧张的准备工作以后,病人被推上了手术台.2个小时以后,又被送出了手术台.
这时的病房里已经不再只有那个男生了,几个同学,还有两个家长模样的人,都焦急的等在病房里.那男生正交待着什么,我走进去的时候,他正分辨着:"我去宿舍还她书,看见她不舒服,就陪她来医院了."
"你和她?..""我们就是同班同学."他急急的分辨着.
"医生!"看见我进了病房,两个家长顿时冲了上来."我女儿怎么样?!"
"没什么,术中发现是黄体破裂.出血比较多.不过没有生命危险了."
"那就好!那就好!"两个家长一听都大大的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几个同学连忙安慰着,我看着那个小男人,他的表情十分奇怪.我当然知道是为什么.

术后常规有一堆文件书写,我和吴老师一起在办公室里赶着工,突然我看见下午那个女孩走过了办公室门口.我心里一动.问道:"吴老师,刚才过去那个女生,你知道她是谁么?"
"哪个女生?"吴老师头也不抬.
"就是,脚有点瘸的,17,8岁,样子还挺好看."
"哦!"吴老师抬起头来."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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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没什么."吴老师继续埋头写起了病历.
我简直气晕了.还以为吴老师会原原本本的跟我讲讲那女孩的事,谁知她竟给了我一闷棒!我闭上嘴,发誓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我还是在食堂的路上见到了她,还是那么活泼.我们边走边说笑着昨天晚上的武打片桥段.可惜我还是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可惜是个瘸子.我在心里叹息着,不然真是个漂亮姑娘.
走到了妇产科楼下,她向我摆摆手,走进了一楼的一间小屋.看来似乎是保管室一类的地方.她就住在这里.开着的门里.看得见家具用品,只是有些简陋,像是学生宿舍.或许她是个实习的学生吧!我带着这个结论再次回到办公室,还有几份病历要写.对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今天科室里挺清静.我于是问值班的护士蔡老师.
"她呀!我们都叫她小妹."蔡老师如是说.
要是今天,我一定会暴笑出口,不过那时没有十面埋伏,所以我只是接着问:"小妹?她就叫这个名字?"
蔡老师脸上露出感慨的表情,"其实,她的名字我也不记得了.是有个名字的.不过又没人叫.还是叫小妹,人人都知道."
我越发好奇.问:"那她是医院里的职工?哪个部门的?"
"哪个部门?就是我们科室嗒."
"我们科室!"我惊奇不已.在蔡护士的讲述里,我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真相,只有一个.但是小妹的真相,是什么?
大约20年前,有一个产妇到妇产科来生孩子.如今谁也不知道在出生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但她生下的孩子左脚却是畸形的.这个孩子就是小妹.
于是家属和医院各执一词,一方说是先天性的畸形,而另一方却坚持说是医生在接生的时候损伤了孩子的脚,于是.他们拒绝接自己的孩子回家.
小妹就这样在医院里慢慢的长大了.起初作为婴幼儿的那几年.一直是妇产科的医务人员在抚养她,后来她长大了.就免费在医院的食堂里就餐.该上小学的时候,她起了一个名字去上学.现在没有人记得当时她起了个什么名字.小学毕业以后,她就回来了.成绩很差.她就再没有去念过书.
十几年就这样过去了,当年的医务人员都退的退,走的走.医院里的人,又有谁真正关心她呢?从此就住在妇产科楼下的库房里.空闲的时候,她会在医院里闲逛,医院里所有的人,她都认识,而且一见就熟.以前妇产科带过她的那一批老护士还在的时候,她常常到科室里玩儿.但现在已经不常来了.
"那她的父母从此就再也找不到了?"我感叹着."要是他们现在看到自己的女儿这么漂亮了.一定会接她回家了."
"才不是!"蔡护士闻言嗤之以鼻.
"你当她爹妈失踪了?她爹妈就住在门诊大楼后面两条街的地方!老住户了!"
"就住在这儿!?"我彻底的惊讶了.
"可不!"蔡老师叹着."她长大了以后,还是回过家认过爹妈的.不过他们没两年又生了个弟弟.她妈有时候给她一点钱,不过没让她回家住.大概还是认为该医院养她一辈子吧!"
说到这,蔡老师起身倒了一杯水.算是告一段落,喝了一口.想想又说了一句:"其实她那脚,听说小时候做手术还是治得好的,唉!可怜...."
"医生!医生!要生了!要生了!"
才说了今天晚上清静,这就又来了.一对农民模样的夫妻,搀扶着进了病房.值班医生简单问了几句,又看了看."是要生了!小林!进产房!"
"好的!哎?你们的准生证?围产期病历呢?"
"俺们..."那作丈夫的嗫嚅着."没有"
不用问了.又是超生的人员.我不由得苦笑起来.每个计划内生产的孩子,我们都得登记在册.计生部门会定期来检查登记.然而每次见到我们接生的非计划内新生儿.都会大发雷霆.责怪我们接生非法生产人员.有时我会想,计划生育是政府决策,我们临床一线难道还能让她把孩子塞回去么?有时产妇已经超过6,7个月了,不让她生,难道让她死?我们为什么要承担这种责任呢?
"那,我们不能开出生证哦!?"
"那......?"
"那就不能上户口了."
"哦!"那男人看来不意外,但很快就很失望了.
"经产妇就是快!是个女孩!"护士抱出了孩子."女的?!"真是很沮丧啊!
没蔡护士什么事儿,她就又坐回了办公室.继续讲:"其实,你别看她是个瘸子,人家还谈过恋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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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林医生!又来新病人了!"像上了发条的钟一样,我急忙跳了起来,一副担架已然抬到了走廊里,值班医生到外科会诊去了.我掀开被子看了看,一个面容枯槁的中年妇女紧闭着眼睛,那张脸简直不能用苍白来形容.根本就是面无人色.脉搏也快.心前区的杂音很明显."怎么回事?"我问病人的家属:"贫血嗒."那男子回答着.似乎已经见惯了."有门诊病历没?"他顺手递我一本.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病人已经有好几年的病史了,开始的纪录,是说有子宫肌瘤.看来应该是粘膜下这种类型.,因为病人主要症状就是月经期延长,经量增多.越来越多.早前的病历,记载了门诊医师要求其住院手术治疗.但后补的纪录都是----病人拒绝住院.再过几年,病历上的诊断都有了-贫血-这个诊断.血色素从开始的100g,渐渐的80g,60g.50g.甚至还有30g,再后来,已经有了胸片的记载,左心扩大.心衰的表现.还有住院的纪录,但是都没有彻底治好.都有"自动出院,后果自负"的字样.我又再看看今天门诊的血常规.天哪!血色素才11g!!!!

我不可置信的看了看病人,难以想象她居然还活着.她居然还睁开眼睛对我说了一句话:"医生,我来输个血."

我简直是叫了起来:"输个血就能解决问题了?你要住院,彻底的纠正贫血!改善心功能!纠正了以后,必须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你现在就有生命危险!"我转头对她的男人吼:"你为什么不早点把她送来做手术!她的病情这么严重!为什么拖!"那男人似乎见惯不惊,很稳重的说:"我们没钱哪!她不做手术.你给她输个血吧!"

"她父母呢?总有兄弟姐妹吧?孩子呢?"我想这些人总不会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女儿,姐妹.母亲这样走向死亡的吧?就算她的丈夫没良心.他们总不会也这样吧?可是他根本不回答我,看看把病人放在这里久了不是办法,我赶紧让护士给安排了一个床位.输上液体.然后填写输血单.

"先配5个血,今天先输一个,速度要慢,不然她心脏负荷不了."我边开医嘱边口头吩咐着护士.

刚才掀开被子的时候,我已经闻到了一股恶臭的味道,检查时也证明,她的盆腔感染很重.

"用甲硝唑.哦.不!换替硝唑!.加头孢.晚上不能作皮试?那就先用着克林霉素吧!"我下笔如飞的开着医嘱,心里想,等值班的老师会诊回来.应该不会说我处理不当的.

说曹操,曹操就回来了.值班的吴老师一走进病房,蔡护士就对她说:"那个老贫血又来了!"

"又来了!?吴老师皱皱眉头,走到水池边洗洗手,问道:"这次她血色素多少?"
"创新高了,11g!"蔡护士说着.
"11g?还没死?真够有生命力的.交了多少钱?"
蔡护士摆弄了几下鼠标,"500元,刚好够输一个血!我们的诊疗费,床位费看来又泡汤了!"
"输一个血要500元?!"我惊异的问.
"那可不!血费250,血液补偿金289.加起来还超出!都是血站收去了.听说血站年终奖上万呢!不是一般的关系,别想进去!不过是抽抽血,工作那么轻松,钱又多!"蔡护士竟然陷入了遐想之中.

"这是谁开的医嘱!"吴老师看着病人的病历叫了起来."小林!这是你开的?!谁叫你用这么好的药的?!"
我吓了一跳,不知错在哪儿.连忙解释:"病人感染很重的...."
吴医生的口气缓和了些,看我不知道详情的样子,于是细细解释:
"这个已经是老病人了.每隔一段时间来输个血.男人是打零工的.每回来最多交500元钱.哪怕她死都没多的.根本不考虑手术.把这些药全停了.随便输点糖水应付着吧!他明天肯定出院.又要写个病历.麻烦!"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静静的把医嘱重新开了一遍,听着吴老师和蔡护士说着会诊的情况.也没插嘴.突然看见小妹来了.走廊里有台电视的方便病人看的.她大概也是来看电视的.我看见科室里的清洁工笑着对小妹说:"乖妹儿!你来了呀!"
不可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小妹一下子变得暴怒起来,从她的嘴里爆发出一连串污言秽语.简直闻所未闻.她甚至拿起走廊里的扫帚向那清洁工掷了过去.旁人连忙把她拉了开来.她那狰狞的模样哪里还是那个巧笑嫣兮的小妹.我陷入了迷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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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原来小妹小的时候,因为没有名字,也不知是谁因为她反正一只脚瘸,因此就叫她"拐妹",这"拐妹拐妹"叫了多年,起初她小不知道,就答应着,后来医院的新职工来了,还以为是"乖妹儿".于是人人都这么叫.哪知小妹大了,知道了这名字的含义,就再也不许人们这么叫她.一旦有人不注意或是故意这么叫,她非得大闹一场,甚至于动手.所以,老职工人人还是注意的.
"不过,有个人这么叫她,她不但不会发火,还会甜甜的应着呢!"蔡护士说着就笑了开来.
"哦?"我好奇.
"就是以前外科的燕医生哪!"蔡护士拿出病房交班本,开始书写.
"要说燕医生,那确实是个帅小伙儿!高高瘦瘦的,一张脸白白净净的,说话也温文的很!不少护士暗恋他呢!"
"我怎么没见过外科有个燕医生?"我使劲回想.杨医生黑不溜秋.程大师兄年纪偏大.主任排除在外.梁医生胖了点儿.都不像.
"走了!考研去了附属医院.那人心气高.我们这种小医院,留不住他!"

在蔡护士的讲述中,我看到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妹.一个16,7岁的女孩,第一次爱上了一个男孩的样子.
"那会儿,只要燕医生值班,小妹就钉在了外科.从早到晚的,一天换一身衣服.其实没几件,样式也难看,可是没人跟她讲."
"她还会做饭给人家吃,每次她一去外科,外科的人就拿她来打趣燕医生.什么--燕医生!乖妹儿又来看你了!.燕医生,你有饭吃,我们都没有.羡慕哪!---什么的"
"只要在燕医生的面前,小妹根本就不会发火,任你怎么说.她都听着.一双眼睛只盯着人家看."
"那,燕医生对她什么样?"我追问到.
"能怎么样!?都快烦死了!"蔡护士又笑了起来.
"开始他还和她随便说点什么.后来简直烦她的不行.你想想.燕医生条件那么好,哪里看得上她?!要什么没什么!孤儿一个!只要一看见她,他就会烦着说---一边儿去!乖妹儿!"
"她能整晚坐在外科办公室里守着他,虽然燕医生不会和她说一句话,但只要他不睡觉,她就不会离开,多晚都不走.后来燕医生就躲进值班室,她竟然在外面的花坛里站着看他,有次被人发现,大家笑了好几天.燕医生气恼极了."
"那后来呢?"我又问.
"后来.燕医生结了婚.新娘子是个老师,漂亮!可她还是守着他,直到他走,才总算摆脱了这个麻烦!"
连旁边的清洁工,睡不着觉的病人家属也跟着笑了起来,今天晚上的蔡老师讲故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不知怎的我笑过以后,心里有些酸酸的.趁人家都没注意,我溜出办公室.果不其然.在外科值班室的窗外花丛里.我看到了小妹.她站在无边的黑夜里.静静如石像.

我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不知道她在窗下守着他的时候,心里有着什么样的煎熬和期待?从来也没有人爱过她.在她与她爱的人之间,有着什么样的距离!这窗子里已经再也没有他了.可她还是守着他,等着他.......
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特别想念母亲,我觉得她把我养大,就已经很是对得起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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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工作以后的第一个春节到来了.早前妇产科主任就说:小林已经轮转了大半年了,可以单独值班了.过年人手少.也加进去值吧!我本想开口反对.执业医师的联考我连考都还没考.哪里可以单独值班.再加上过年耶!我好想回家的.但是在大家纷纷点头的情况下,我也说不出口.过几天一看排班表,居然排的大年初一!心里十分的郁闷.一下班,我就给志杰打电话:
"倒霉死了!她们排我初一值班!我回不了家了!"我抱怨不已.
"那也没办法,"志杰安慰我."年轻人,总要吃点亏嘛!谁叫你是新来的呢!?"
"那你过年什么班?"我问.
"我?我上长白班啊,过年就是正假!七天哦!"志杰故意刺激我.
"那你初一来陪我上班好不好?我无聊死了."我央求着.
电话那边的志杰沉默了.几秒钟过后,他才回答我:"不行,过年我要回家,不能来看你."
我很失望,但又不死心,继续央求着:"过年耶!我一个人,你怎么也该来陪陪我的呀!求求你了.只要一下午就好!"
志杰仍然不说话.我气得重重挂上了电话.独自生着闷气.
是的,志杰的父母不喜欢我,我的父母不喜欢志杰.他们的理由都是对的.我也从不认为我和志杰都是好孩子.我只想单纯的和他在一起.

记得第一次到志杰家里去.到吃饭的时候,一桌子菜摆了上来.志杰母亲搛起满满一筷子菜,横过我的眼前,径直放进了志杰的碗里.口里说着:"杰杰,多吃点儿!".吃完饭.我们在志杰的房间打电脑.开始时还开着日光灯,突然某时,一只手伸进门内,"啪"的一声关掉了灯.我奇异的回头望去,只见志杰的母亲说了一句:"打电脑不用开灯,费电!"

记得那天我出得门来,志杰送我,然后对我笑着说:"你这个遮住一边眼睛的发型哪!.爸爸还问我是不是你一边脸上有疤呢!呵呵!笑死我了!"他继续笑个不停.我想要告诉他这一点也不可笑.但是说不出口.志杰察觉我有一点不开心,就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妈妈不搛菜给你?你别介意.她就是这个样子!从来不管别人的!再加上他们年轻时很苦,所以很节省的."

婆媳关系本来就难处.我能跟他们处好么?我们都给对方留下了糟糕的第一印象.那个时候的我太骄傲了.不能让我从内心里喜欢的人,我没法去尊敬,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后来,因为毕业分配的事,本打算和志杰一起到沿海城市去,结果他家里人反对.袁伯母跑到学校的宿舍里没有找到我们,于是就地吵闹了一番,害得我在整个宿舍的同学面前极为难堪.再加上我又不爱作家务.于是就这样成了袁家父母眼中的小太妹.据志杰自己反馈--他爹妈苦口婆心的劝他说:林晓远这样的女孩,一旦结婚,必定是好吃懒做的坏婆娘.万万娶不得的.不会有好日子过.我当时听了这话气极,大笑三声.宣称他们的宝贝儿子我高攀不起,立刻对志杰摊牌.就此拜拜.

志杰和我一样,那时都是不懂人间疾苦的纯良少年,一听我要分手,顿时慌神.一番赌气试探,郎情妾意之后,向我保证,决不会顾及父母的意见.将来我们会过自己的生活.我至今还记得那天他对我说的誓言:
"晓晓,以后我们会一定很幸福的."

初一那天很安静,一直都没有病人来.中午,下午,值班的护士换了两拨儿.每个人都有爱人或男友来作陪或送饭,只有我,一直孤零零的坐在办公室里,等到了晚上.
"林医生,电话!"我飞也似的跑到走廊的一边,拿起了电话筒.
"远远!是妈妈!"是妈妈,我有点失望.继而高兴.还是妈妈想着我.
"远远,忙不忙?志杰呢?没来陪你?"妈妈问着.
"嗯,他,今天也要值班,所以不能来陪我."我撒谎.也只是为了爱面子.
"远远,妈妈国庆节跟你说的话,你好好想过没有?"

想过,我当然想过.我爸妈不喜欢志杰,也有他们的理由.而且同样很正当.
志杰不是个很活络很有手腕的人,跟我回家时,见了一些外人长辈,待人接物毫无手段.既不敬烟搭讪,也不主动问好.我知道他只是不好意思.他一直就像个学生似的.心地单纯的爱我.
但是这使我的父母极为不满,母亲用了一晚上的时间跟我剖析志杰的缺点:不成熟,家庭条件差,胸无大志.恐怕很难有良好的人际关系,还有,个子也太矮了.只有一米七左右.一句话,母亲要一个有着远大前途的男人,"这样你才有好日子过!"母亲如是说.她为我选了一个上海的研究生,在外资公司工作.是她好友的亲戚,双方家长早就换过照片了."你可以跟他去上海,工作或读书都没问题,人家现在月薪已经上万了."

都不会有好日子,都是不及格的媳妇和女婿.我们是不懂事的女孩和不成熟的男孩.
我的父母稍嫌势利,他的父母稍欠品味.我不知道我和志杰的未来在哪里.
忘了说一句,自从那个春节起,我再也没能回家过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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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那一个大年初一令人难忘，在万家团圆的气氛里，我第一次过了一个孤零零的新年.而从那以后，也就再也没有回家过过年。

新年结束以后，我离开了妇产科。这一次，轮转的目的地是儿科。儿科病房里永远是各种年龄段的孩子尽情哭泣的地方，这里有那么多身穿白色恐怖衣服的陌生人，有各种明晃晃使人痛苦的器具。当每个家庭只拥有一个孩子的时候，给孩子看病就成了一件成则王侯败则寇的事。

到儿科的第一个早上，我就看见了一副很有趣的场面，一个老太太抓住一个中年女子的手，不让她走。而那女子却急急说了几句什么。最终挣开老太太的手走了。然后那老人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的哭了起来。我奇异的看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上去象是不负责的母亲急着去上班。扔下了孩子，所以孩子的奶奶着急了。为了孩子，大人什么脸面都不要了。

“才不是！”儿科的护士长一边向我介绍着病房，一边说。“那是我们科室的周护士。扎针的技术很好，不少周围的家长都知道，孩子有个什么头疼脑热需要输液的时候，都会来找她。图个一针见血。孩子少受罪。”
“那，她刚才干吗不给那老太太的孙子扎了再走？”我问道。
“她昨天上夜班，现在该下班了，她爱人身体不好。病退在家，她还不是要忙着回去做饭！”
我看着哭天抢地的老太太，不由自主的说了一句：”她吵成这样！让周老师扎了再走也行啊！”
护士长回头望了我一下，“白天有上班的护士。”她说。

是啊！我独自坐下来的时候突然相通了其中的道理。尽管周老师的技术再高，也不可能给所有的孩子输液，总要让其他的护士来作的。有的孩子就会吃点亏，但是人有良莠不齐，哪能人人皆是技术能手，再好的技术能手，也不能包干所有的工作.如果硬要能者多劳，就会抢了人家的事做。

到儿科的第5天,一个灰蒙蒙的早晨,我一如既往的走在去病房的路上,却迎头看见了医务科的张科长.他对我说了一句话:"小林,今天起你不用到儿科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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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我跟着张科长向院内走去。觉得颇似某个熟悉的场景。比如某某地下党员在执行某个特殊任务之前，就会被调离从前的工作岗位。然后接受一项危险而艰巨的任务。我饶有兴致的猜想着，跟着他走过停车场，走过妇产科。走进了外科住院部，张科长停下脚步对我说：“小林，从今天起你暂时借调到外科上班。”

我大大的惊讶了。我一个尚未定科的新职工，何以就有“借调”之说呢？满腹狐疑，也只能点了点头。接下来，进科，分配病床，查房，开医嘱。一切都犹如梦境，一直忙到11点过，才进入有序状态。其他的医生们手术的手术，休息的休息，就只剩我和于主任了，主任开口说：
“小林，程医生的爱人生了孩子，他家在外地，已经休假回家去了。科室里值班的人手不够，现在又是手术季节，所以我要求医务科把你调了来，帮帮忙。程医生的病床你接管一下，你暂时没有处方权，就用我的章吧！处理上我带你。值班的时候有什么拿不准的，及时电话通知。至于值班室么？我们没有单独的女值班室，不过你就住在楼上，也比较方便，就这么安排吧！？”
我无话可说，只能“恩，恩”的应着。主任又看了看表，说道：“快下班了。去吃饭吧！”说完站起身来，向办公室外走去。走到门口处，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说道：“你不是说你想留在外科么？好好努力吧！”

我坐在办公室里，仔细从头到尾想了又想：程师兄生孩子自然是该休假。但也不至于非要我来顶班，何况同时期入院的A.B两位师兄都比我适合，怎么说都不应该是我。主任对我的印象不错我是知道，但是我恐怕也没有奢想过能够真的到外科来。当初在这里那么勤快一半是真的喜欢，一半是为了赌气。如今我真的看见了一丝希望，不，应该说是很大的希望。可我反而犹疑了起来。因为有了这或明或暗的希望，我的心反而忐忑不安了。独自在办公室里思前想后了很久，哑然失笑，真是的，现在想那么多干吗？就算没结果，也不亏啊！哪怕不能搞外科，其他的地方总有我的位子吧？就算医院都干不了，不是还可以卖盒饭么？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好消息哦！想通了这些，我欢欢喜喜的吃饭去了，顺便还打了个电话给志杰，过完年以后我一直在对他发小脾气，每次都不欢而散，也就从那天起，我们才算正式和好如初。

一旦正式的占据了外科医生办公室的一个角落，我才终于感到和以往轮转的时候有何不同。也就是说，没定科的人就象没娘的孩子，我曾经连长袖白大衣都穿不上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虽然还没有正式宣布，但是科室里的人似乎已经能够看出点什么来。所以我虽然还“身份未明”，但是已经“待遇同人”了。程大师兄的几个原有病人都是手术以后的观察病人，没什么特殊的处理。对于我的到来，暗地里大家众说纷纭，我也全然不理。住院总杨医生是个不爱多说话的“蔫巴”，说话做事慢吞吞的，脸色总是有点黑中泛黄，我仔细观察过，确认不是黄疸，他对此事一语不发。梁主治是个胖乎乎的30多岁男性，（当然，除了我，他们都是男性。）他是一个普外，主攻肛肠的医生，他喜欢开玩笑，尤其是稍微带点黄色的玩笑，开始时我有点听不惯，一般不答腔，但是慢慢的我发现，即使你一语不发，别人也不会就此停止。也许是工作的压力，也许是男性的本能，反正越说得露骨他们越开心。我常常在想志杰在科室里是不是也是这样，他科室里的护士啊，女医生什么的是不是也象我这样，略带尴尬的听着。终于有一天，他们又在津津有味的讨论着如果小林在值班室里睡觉，他们该怎么办的问题：
“如果小林在值班室里，我们就不进去，专门在外面敲门，等你起了床，衣服都穿好了以后，我们再进去。”
“哈哈！那小林要是急得衣服没有穿好的话，那怎么办？”
“那样的话，谁第一个进去就只好吃点亏了。”
“怎么会吃亏呢？饱了眼福，高兴还来不及呢！”
“怎么不吃亏！？小林肯定会拿手术刀给他扔过去嗒！破了相，只好自认倒霉了哦！”
“真的呀？”有人转过头来笑着看我。“小林这么温柔，哪会这么凶！”
我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道：“我也不会专门往脸上扔的，你们自己觉得什么地儿最要紧，我就专门扔哪儿！到时候哪里功能失调了，可别怪我！”
梁医生顿了顿，又说笑道：“你真舍得啊？！”
我豁出去微笑着回答道：“有什么舍不得的？反正都是伪劣产品！”
科室里爆发出一阵大笑。我的脸皮也从此又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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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真正独立值起班来，个中滋味才一一显现，我发现，作一个医生需要很好的口才。这个认知是一个病人家属带给我的。

其实他儿子的病不复杂，刚满20的大学生，脐周腹痛8个多小时，吐了两次食物残渣，疼痛转移到右下腹，白细胞一万五，麦氏点压痛固定。已是晚上8点过了，我一边通知付班来准备手术，一边给他交待病情：
“从病史，查体的结果，还有辅助检查来看，诊断急性阑尾炎应该是明确的。我们准备急诊手术。切除阑尾..........”
“医生，你们真能确定是阑尾炎么？”语气里可不是信任。我一愣。
“根据目前的临床资料，诊断急性阑尾炎还是比较明确的......”
“那是不是百分之百的确定是阑尾炎哪？！”笑话！
“医生哪里能说百分之百的话呢？只能说，现在阑尾炎是第一诊断，至少也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
“那如果误诊了怎么办？我有个朋友，肚子疼到市立二院看，结果也说是阑尾炎，手术进去又说是别的病，冤枉ga（此字念二声，为当地方言）一刀，你们要弄弄清楚才敢开刀的呀！”
这我可不敢保证，谁又敢术前就保证呢？哪怕再明确，也不能把话说死啊！
“我们诊断阑尾炎是有依据的。根据临床的资料，符合阑尾炎的诊断标准，就可以临床诊断阑尾炎。这也是卫生部和相关法规规定了的”
“那为什么我朋友也是肚子痛，结果又不是阑尾炎？”我简直有点绝望，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说：
“所有的疾病在开始的时候都不为人知的，在得阑尾炎的人达到一定数量之后，就有人总结出阑尾炎的几大典型症状，从而以后的患者只要符合这些典型症状，我们就可以诊断阑尾炎了。但是人类体质，环境是在不断变化发展的，阑尾的表现也会因人而异，有的不具备典型表现，有的具备典型表现但实际不是阑尾炎，一定比例的误诊是不能避免的。”
这人闻之变色，几乎要暴跳起来：“那你们误诊还有理了!病人就白挨刀了不成？！”
怎么就说不通呢？不管怎么说，我发现他根本就不愿意接受，他一心一意追问：误诊的损失如何赔偿？我又在继续劝说，现在的辅助检查已经很完善了，误诊的可能虽然有，但从这个病例来看，还是比较确定的。于是他又问我，怎么才能尽量诊断清楚？
我想了想，说：“可以通过一些辅助检查，比如说B超，X光等等”
他一听我这么说，就改口说：“你们医生应该凭自己的技术去看病嗒！我作伢子的时候，没有这些东西，医生还不是照样看病！”

我终于无言了，杨总已经来了，看我半天还没谈好话，进病房发现我还在这里舌战家属，不由得不耐烦起来，拿过我手中的手术同意书，说了一句：哪里的医院都没人跟你保证！你看清楚风险签字，耽误了手术的时机，该谁负责？！不信你就到别的医院看去！说完就走了。

这人被杨总这么说了一句，反而愣了愣，终于拿起手术同意书仔细看了起来，对于伤口感染的可能，他特地教育我消毒要搞好。对于术中其他的一些并发症，什么肠瘘啊，损伤输尿管啊！他用了这样一句话来结束签字：”反正手术作坏了你们医院要负责的，我也有医生朋友，你们蒙不了我！”

我几乎是逃离了这间病房，逃离了这个恐怖的人，后来我才知道，他竟然是一名小学老师。不是我偏见，后来还真发现，有很多这个职业的病人已及家属，都是口才很好，特别自信，虽然并不真懂医学，但一知半解更要命！而且特别执着的人。

回到办公室，杨老师说了我几句：“你和他废话那么多干吗！多说多错！他这种人根本不会听解释，把字签好就行！”

我知道我错了，我并不耻于承认这一点。我只是一直梦想，所有的病人都能清楚的知道，疾病不是哪个技术特别高超的医生，哪些特别昂贵的检查和所有稀有的药品就能清楚的诊断，高效的治疗。我梦想他们走进医院里就知道，哪些病我们真的毫无办法，哪些情况我们真的不能避免，有些风险不得不去承担，就好像坐汽车就会可能出车祸一样。这是我们的错，这又不是我们的错.我想尽量的解释得清楚一些，更清楚一些。因为我知道，只有无知才恐惧。我希望他们能清楚的知道而后谅解。
但是他们不信任我们。

那个阑尾炎其实很好做，杨总只在手术台旁边看了看，我带着一个实习生就搞定了，不过这个男生太过激动，本来最多2，3CM的皮肤切口，他一刀下去5CM有多，还好比较直，总算交待的过去。里面的功夫就不敢让他再做，连头带尾个把小时完成了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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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第二天早上,我睡眼惺忪的从值班室里起来.唉,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不能一次睡个够,以前在家里或是学校的时候,只要我想睡,不管什么事都影响不了我,如果有人非要把我揪起来,那我非得大大的发一顿脾气不可.因此爸妈和志杰都知道我的这个小习惯,都不会在我睡觉的时候非来骚扰我,免得待会儿遭殃.

可是进了外科以后,我发现穷此一生我再也不能好好的睡个觉了.主任说,外科医生的惯例是每天早上必须进病房处理自己的病人,不管那天是不是休息.遇到要手术,那么就更不谈什么休息在班了.不管任何时候都要通讯畅通.白天晚上都能通知到人.于是我做饭的时候被叫过,睡觉的时候被叫过,甚至有次洗澡的时候也被叫过,害的手忙脚乱了一通.最好笑有天晚上有个病人病危了我叫主任来,在他的白大褂下面我发现了他的蓝白色碎花睡衣,好不容易忍住没笑出声来.

值班的时候更是如此,原本雷打不醒的我,突然变得极为敏感.护士在门外轻轻一叫,立刻大声回应,进入清醒状态.久了以后,哪怕一晚上没事,但是早上起来根本就没有睡过的感觉,还是紧张.志杰更离谱.他们科室用铃声来叫醒值班医生,那铃声我听过,极其刺耳,志杰于是睡觉时必将耳朵盖住,声言如此才有安全感,否则睡不实.

清晨的交班之后,照例由主任传达一些医院的文件精神,工作情况.今天的主题是---如何尽可能的增加病人的入院率.

是的,现在的医院市场已经分化为两个非常的极端.一方面,几个医科大附属医院人满为患,大凡社会上稍微有权有势的阶层都会选择该类医院就医,哪怕得的只是一些简单的,二级医院也能很好处理的疾病.另一方面,占整个社会绝大部分的低收入阶层,不管得了什么样的大病.都不能救治,某些小病,比如阑尾,胆囊等等,还会凑些钱治了就算.如果是某些大病,干脆就放弃不治.我们这样的小医院,服务对象就是那些并不很有钱的人群.处理一些不是疑难杂症的基础疾病.而这样的医院,在一座城市里实在是太多了.争抢病源就成了一件说不出口又不得不做的事.
"有的病人,对医学常识不是很了解,你要是说的太详细,太危险,就会把他吓跑.他走了,我们就会损失一个病人,收入没有了,一个病人的后面牵连着10个病人.都不会再来了......."这个理论我倒是听过的,好像还是营销学里的一个什么理论.
"不管什么病人,你先让他住院,再慢慢的处理.签手术同意书的时候一定要说得很有艺术,既要让他接受风险,又不能吓到他,让他心甘情愿的签字...."唉,这个功力太强了,我还没能修炼好,不由得想起昨晚那个病人,不知道如何才能既让他心甘情愿的接受风险,又心甘情愿签字.
"蒋医生!上星期那个胆囊炎的病人,你签字说的太严重,最后把他吓走了,我们不是什么大医院,病人的来源是很可贵的,随随便便的把病人推出去,收入哪里来?"
又是蒋医生!还是轮转的时候我就发现,这个蒋医生是最不受宠的一个,主任总能找出一些纰漏,在大小会议上敲打他.尤其是他总爱把手术并发症说得很严重,吓跑了不少病人,这一点主任尤其不满.但是他不为所动,我行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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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一个月过得很快,程师兄的产假休完回来了,我和程师兄一个组,由他做组长.就由他直接负责带教我的工作,按从前学徒学手艺的规矩,虽然我还是算主任的弟子,但却是大师兄代师授艺.所以, 我和程大师兄的感情是最好的.

因为我真的能够感觉到,只有程师兄是真的把我当妹妹看,真的有什么就教什么,从不藏私.比如说:回扣的问题.

这是我上班以来,第一次有人向我正式掀开了这层神秘的面纱.虽然我也曾猜想过多次,母亲曾经欲言又止的对我说过:"晓远,在医院里面有些事情,你不要太犟了,要随大流走,别特立独行."这说的就是这些猫腻了,母亲知道我很有些左性.怕我一时间正义感上来,成了众矢之地,故此特地嘱咐了又嘱咐.

也许我曾经想过这个问题,那时我回避了这个选择.然而当我拿着每个月300来块的工资,过了大半年之后,可以说我简直是盼着这一天的到来了.程师兄详细的向我讲了回扣的种类,使用的方法和分配的细节.以及注意事项.

"用药的时候,一定要注意:1,病人的经济状况,千万不要竭泽而渔,在治疗能够保证的基础上,使用回扣药.2:一定要注意原则,比如没有感染或感染不重,一定不要用太好的抗生素,选用抗生素的时候,也一定要使用敏感的,适用部位的抗生素.不能影响治疗.3:有几个护士有偷药的习惯,但你又不能明说,你要特别说明,这个病人病情很重,药一定得用到,她们就会明白了."

"红包一定不能收.因为这是授人以柄.手术做的好就算了,要是有什么意外,无论怎样也说不清,如果一定要收,也可以等到病愈出院以后再说."

我发现回扣的数量基本上等于第二份工资.当然会有所浮动,有时梁医生会感叹附属医院的医生每个月的回扣上万.我总是不由自主想起内科主任的名言:"只要你能去,我不拦你!"可惜我暂时还是没有的,因为我还没有处方权.

关于这件事,我又想起了蒋医生.

这还要源于一天晚上,蒋医生值班,我也在.碰到杨总巡房.他看到蒋老师,就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到蒋老师的桌子上,同时说道:"老蒋!拿着吧,大家都有的."

但蒋老师只是抬起头看看,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那个信封.

杨总似乎是有些尴尬.但是脸上的表情并不奇怪.又收了回去.径自走了.

我看着蒋老师.知道那种信封是什么.但为何他不要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我来外科这么久了,别的人我都能有说有笑,唯独蒋老师,实在是太沉默了.实在很难和他聊天啊什么的,不过我以后要呆在这个科室,应该和科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搞好关系才行,于是我拿起病历走上前去,打算问个问题.

"滴铃铃........"电话突然响了,蒋老师拿起了话筒:"小邱啊?明天有事?好的,我替你代.不客气,再见!"挂上了电话.
"蒋老师,我问一下.这个排石疗法黄体酮用多少?"
"小蒋!你今天值班嗒?不忙吧?!"不知怎的梁老师跑到科室来了.
"嗯,还可以."蒋老师答应了一句.
"跟你商量个事儿.后天我老家来人,我得陪陪他们,你帮我上个班,我下周还你."
我刚想说梁老师你来晚了.人家蒋老师已经换过班了.只听见蒋医生不紧不慢的回答到:
"那好吧,你去."
"那就谢谢你了!我先走了."
天,真是超级强人.我脱口而出:"蒋老师,你要连上三天班?!"
蒋老师笑了笑抬起头来,:"人家有事,帮帮忙也应该."
我发现他其实很和善,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于心不忍的说:"那也太累了啊,72小时!"

于是我也连续三天都到科室里加班,第一天睡护士值班室.反正别的事情也没有.第一天晚上风平浪静,蒋老师12点睡觉,晚上起了3,4次床,每次也就半小时到45分钟左右,一次是3床的病人,开放性小腿骨折伤口感染,发烧39度.小腿肿胀得很厉害,足背动脉搏动还好,只是伤口的脓液很多,起来把伤口敞开,观察了一阵,觉得不用切开减压.加输了几组液体,睡了.第二次,一个手术后病人上半夜不肯导尿,下半夜憋得受不了了,要求导尿,结果前列腺增生的很厉害,护士导不进去,蒋老师就起来换了好几种方法,最终还是导进去了.又睡.最后一次最无聊,一个门诊病人跑来,原来是个打架的,三更半夜不睡觉,头发染的红红黄黄,几处皮肉伤倒也不重,护士开出缴费单让他先缴费后清创,否则一定颗粒无收,谁知那混混一看要100多块钱,就说自己身上没带这么多,要找朋友借借,问他朋友在哪,他说就在楼下,于是我们就一心一意的等着他缴费清创,谁知这一等足足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他还没来,我们大叫倒霉,只好去睡.睡到早上6点半,他又来了,于是又起来.

第二天,我就只在科室里陪蒋老师上完上半夜,到12点的时候,我还是回楼上自己的宿舍睡去了.谁知3点过还是被叫醒了:"小林!"宁护士的声音:"来了一个多处外伤的病人,你下来帮帮忙!"

我睡眼惺忪穿上衣服跑到清创室,看见一个人背朝上躺床上,仔细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气,那背上横七竖八竟有20多道伤口!全是锐器伤.深的都到肌层.出血很多,人还清醒.地上乱七糟八散乱着上百张百元大钞.

于是我和蒋老师奋力的缝着,但是实在是太多了,缝着不到一半,这人就喊不答应了,一测血压,80/30,但是伤口还在出血,蒋老师连忙叫护士多打几个通道,叫我继续缝,自己立刻做了一个胸穿.但没抽出血.肚子也挺软,一时间正不能确定到底是外伤大量出血引起的休克,还是有内出血的存在.就在这时,大约4,5个30-40多岁的人气势汹汹的冲进了病房,大叫着:"今天一定要放翻这个狗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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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病人是早就被放倒了，哪里还需要多此一举！这几个人一冲进来，倒把蒋医生吓了一跳，连手上的针持连带针都掉到地上了，旁边的值班护士一看心疼不已：“才给你夹的针！一个包里就两颗三角针，两个针持！你待会儿自己拿血管钳缝好啦！”

虽然这伙人看上去很古惑，病人还是有自己的家属朋友什么的在一旁，自然上前拦住他们，言语之间冲突不断，毕竟身在医院，还是有所顾忌，虽是手脚乱动，不过也没真打，看去还是虚张声势的占多。闹成这样，不知何时护士长已经被叫来了科室，果然是大家风范，只见她老人家夷然不惧，架子十足。一来就镇住了闹事的家伙们。
“打什么？！打什么！？都给我住手！”
先吼住家属一方：“你们都别动手，在门口守着病人！”
再面向闹事那边，一眼就逮住领头儿的，拉到一边。口气也放软了些：“这位大哥！这儿毕竟是医院，你们有什么恩怨，不该在这里解决，等到他好了，你们该怎么怎么。这几条街的人物儿我们也都知道几个，难免磕磕碰碰的，总得先止住血吧，现在病人也很危险，保不保得住命也难说，你们何必为难我们！”

其实我觉得他们也只不过来显显威风罢了，就像主任后来说的那样：“医院周围的混混多得要命，还有些成气候的，110都管不了，不过上道的还是晓得井水不犯河水，一般不在医院里真闹，让大家看见.背街小巷里杀人抢劫的多得很，吸毒的也多，稍微晚点你们女孩子可千万别一个人出门！”
稍后又补充一句：“上次有个吃这碗饭的家伙在我这里住了院，出院的时候说要感谢我，说有什么人我看不惯的话他可以替我摆平，小林，你要有什么仇人,我替你联系如何?"
弄得我哭笑不得,明知主任不过是开玩笑.也不知该怎么答话.这是后话不提.

如今且说那两伙人渐渐的散了.七嘴八舌的探究其因,原来是在舞厅里争风吃醋打架.病人的血止住以后,经过一系列的补液抗休克治疗,生命体征渐渐的恢复了,看来只是失血过多所致,蒋老师自去写病历不提,因为是半夜,我的大病历可以明天再写,于是我打算回宿舍睡觉了,正洗手的当儿,我听见护士长在教导值班的护士:"这种情况,早就应该通知院总值班!要么通知110!万一伤到人了咋办!?"
值班护士有一点委屈:"我通知了院总值班的,他说叫我通知保卫科.我一时还没打通电话,他们就冲进来了....."
护士长:"怎么也不该影响治疗!万一这个病人真的出了事,我们一样有责任!"
护士:"蒋医生还不是什么话都不说...."
护士长:"哼!他!?一辈子都胆小!挨了一回打,十年都怕井绳."

我实在是太困了,终于忍不住上楼睡觉去了.想到第三天蒋老师还要值班,心里一阵寒.

第三天早上还是风平浪静.早上刚一交班,主任上门诊去了,蒋医生就跑到值班室里躺下就睡.程师兄说:"我替你上吧!"但是他婉言拒绝了.中午时分科室里的一个重危病人病情加重,本来是个胰腺炎,但是家属没有钱,所以就无法转到上级医院医治,但是我们没有呼吸机,因此当病人出现ARDS的时候,我们虽反复交待
,家属也打算放弃,但是短期内病人还能够拖一段时间,不过现在看来到头了,心率180多次,血压几乎测不到,大理石花纹也出来了,护士们怎么也扎不进医生要求的第二个液体通道.我也在一旁帮着找血管.程师兄进来一看,就把我叫了出去.

"小林,"刚一坐下,程师兄就开始教育我:
"抢救病人的时候,你是医生.你跑去管她们输液干嘛!?你说说,这个病人现在主要矛盾是什么?现在我们该用什么药?马上第二组液体是什么?你是指挥官,不是跑腿的.要你来安排抢救的顺序,衡量轻重.自己的事自己作好!"
我惭愧的接受着批评.于是把病历找出来又仔细看了一遍医嘱,又做了一些补充.拿给程师兄看过,他做了一点改动.病人才40多岁,到了下午,已经不行了,她儿子和丈夫顿时在病房里大哭起来:"妈妈!妈妈!慧琼!慧琼!"几个家属也哭着想要拉他们起来,但是儿子抱着妈妈不松手,父亲倒在床尾也拉不起来,我最怕人家在我面前很伤心的哭,哪怕其实我一点也不认识他们,但是我很容易被这种气氛感染,于是我开始觉得鼻子有点酸,赶忙跑回办公室,却看见那天那个父亲十分缠夹不清的阑尾炎病人--一个才20岁的大学生,正无聊的坐在办公室里,由于他恢复得很不错,整天到处闲逛,等着拆线.抓住医生护士问一些他想的到的问题.我简直怕了他了.
"哎!林医生!那个病人为什么死的?癌症么?"
"与你无关.你还是回病房休息吧!"
"我会不会得那个病?"
"不一定."
"我的手术是你做的吧?"
"是啊是啊.."
"哎!你有男朋友没有?" 我气结.非常想把手上的病历牌扔过去.但是终于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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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到了第三天早上还是蒋医生交班的时候，主任终于冒火了。他先是非常认真的追究了换班的来龙去脉,才开始批评：
“怎么回事？连值三天！万一出事？谁负的起这个责任？谁允许你们自己换班？医院明文规定不许私下换班。我有时体谅你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难免有点什么事撂不开，偶尔可以换班。但是医疗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到时候出事了，还是按排班表上的人处理。你们胆子就有这么大！”

邱医生率先叫屈：“我前天是真有事儿！连上两天也没什么。以前我们还不是经常这么上！”
梁医生则说：“我找小蒋换班的时候，他也没说他已经换了一班了。我还想他休息了一天再帮我上个班，那有什么？哎！小蒋！你说一声你换了班了，我也不会再找你了嘛！”

主任狠狠的数落了蒋医生一顿，这才算完事。接下来，查房开药写病历不提。主任又去了院长那儿，邱医生这才递出一只烟，对蒋老师说：“蒋商世，谢了哟！”梁医生也说：“辛苦了喽！我真是不知道你要上这么久，不然我也......."

蒋医生表情平静，连声说着：“没什么！没什么！”下班去了。

程师兄带着我查完房，我一边开医嘱，写病历，一边问他:"听说蒋老师以前被病人打过,是不是?"
程师兄闻言叹口气:"才上班时候的事.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那家人也是脾性大,开始只是扬言,我们都没当回事,结果有天晚上蒋商世值班,下去买包烟,劈头就碰上那家几个大汉,当时很被揍了一顿.医院也没说什么,还因为之前病人投诉了他,就已经给过他处理了.他性子直,就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后来.....哎!小林,你记得,千万不要跟病人硬碰硬,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那后来呢?"我接着问.
"后来?后来还不是该上班上班."
"哼!你说错了吧!"跑到医生办公室倒水的老护士李妈插了句嘴.
"那阵儿小蒋那个脾气,逮谁跟谁急,跟他对班我们那边谁不头疼?!谁都欠了他似的.整天拼命啃书,想考研究生.考了这么好几年,还不是没希望!"喝口水."没那个命,就别那么大心!"
程师兄再叹口气:"小林,昨天的病危讨论写了没?"
"写了."
"那好"拿出两个本子,"把你写的病危讨论抄到这两个纪录本上."
我狂晕,一个病危讨论我写了三篇病历纸还有多,也有上千字吧!还要再抄上这么两遍,我练字儿还是怎么的!
"干嘛要抄这么多啊!"我不满.
'医院规定的.每个病人的病危讨论,科室要有备份,医务科还要备份."
"要备份可以复印嘛!这么抄来抄去费时费力.我还有很多病历没写完哪!"
"上次主任反映过的,但是医院不同意,说抄一遍又不费事."
"我不是不愿意抄,但是这个有什么意义呢?!无用功嘛!抄一遍不费事?他们怎么自己不来抄?"我愤愤的说着.
程师兄一看我不乐意的样子笑了:"得了吧!领导说的事,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要在执行中理解.少跟那些老职工学得满嘴牢骚!一副怨天尤人的模样!自己做事!"

下午,一件激动人心的事情发生了.当然,只是我没有份儿.科室发奖金了.
护士长犹如财神爷一样,手里拿着大大的一摞钱,但就是不发出来.只见她在主任的办公桌前大声的讨价还价:"主任,这次的医护比例恐怕要改一下了!"
于是他俩就锁在主任办公室里讨论,透过门窗也看得到他们争得很激烈.外面的医生护士等的心焦,无他,早发钱早回家嘛!只听见护士小汪说:"就是上次的比例可以啊!按组别划分,医生分三分之一,护士分下面的三分之二..." 我完全不懂什么意思.另一个护士晓霞跟我解释.科室里几个医疗组,每个医生分配了一组责任护士,总收入的医护分配比例一直是1:2.这也太麻烦了吧!主任呢?主任拿平均奖金的1,5倍.但是一个医生如果分配的护士数量多于2个,那么显然护士吃亏了.尤其每到这个时候护士组就会拿出医生有回扣的事,来说明她们本就应该拿更多的奖金.但是如果少于2个,医生又会吃亏.
"干嘛不平均分配呢?"我说着,"这么麻烦!"走回医生办公室去.
程师兄说:"小林要下半年以后才在我们科室拿奖金.不过,你拿的还多些!"
"怎么会!?"我才不相信.
"骗你?!院平均奖高的多!都是坐办公室的.连洗衣房供应室门卫的都比我们高!不信你拿了就知道了."
我自然不信.想起刚才的问题.
"那护士长要怎么分?"梁医生回答:"谁知道!就那么点钱!爱乍分乍分!"
真的,说了这么久,其实平均下来每个人不到600元.我仔细算了算,如果我也正式上班,一个月的正规收入大概1000--1200左右.加上灰色收入,大概能有不到2000吧!我真是很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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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果然院平均奖要高的多，一喜；然而没转正没有，一忧。无所谓，反正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而且另一个好消息也传到了群众的心里－－－全国性事业部门人员统一提高工资待遇具体实施就在下个月！我已经打听过了，我虽然工龄几乎没有，但是也涨了近100元左右。真是，我就说嘛！面
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这天一下班，我就看见志杰站在宿舍的门口等我。

“来了多久了！？”我惊喜的跑上前去，却见志杰如同变魔术那般从身后拿出一枝莹白色的玫瑰，那素洁的花瓣上还点缀着露珠。这是我最喜欢的花。
“给我的？！谢谢！.....”我接过花，顺手抱住志杰，他吻在我的颊上。
从前，我们刚谈恋爱的时候，有如进行一场双方的户口调查,两人的小学,中学.家庭的构成,童年趣事,朋友同学,个人爱好,凡此种种,若要我再谈一次恋爱,必定是懒得的了,实在麻烦.也就是那时,我说我最喜欢的花朵就是白色的玫瑰,既清且艳,于是志杰便每周从家里返校时,就会为我带回一枝白色花朵,仿佛象征着那时的感情,是那样的纯真而没有杂质.

过不多久,志杰就向我反映,到花铺买花,同样的一朵白玫瑰,男孩子买要10元钱,女孩子买只要5元钱."干脆,我拿钱给你,你自己买好了."
我实在无话可说,虽是发了一顿脾气,不过我知道他确实很节俭,并不只是针对我.志杰不抽烟,不喝酒,最讨厌赌博.平时就是买买书.凡是奢侈品都在他的批判范围内.他常常表达的意思就是:"即使我有钱,我也不买那么贵的东西!有什么意思呢!便宜点儿不是一样能吃能用?"
我也不是出身于富贵家庭,只是稍好点儿,加上毕竟是女孩子,父母多少宠着点,因此花钱的态度可就不一样了.一般走进商场去,不用看标牌.我直觉最喜欢的那件衣服,就一定是全场最贵的那件.对于我的这项本领,志杰曾经十分惊讶.后来他总结到:"女生是天生的奢侈品消费者".虽然结局总是灰溜溜的离开.
很久了,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志杰手里拿着白玫瑰的样子,我陶醉的说:"今天怎么想起买花给我?"
"好久没来看你了嘛!"
"哦,对了,你们也长工资了吧?!"
"嗯."
"晓晓,我跟你说,爸爸说,我以前只有300来块工资,太少了,现在长到400多,他要我每个月往家拿100......"
我挣脱出来.不知该如何反应.但是脸色一定已经变了.志杰的表情也变得很不自然.
我们沉默了很久.我开口说:"那好吧!也应该."
志杰松了一口气:"我们今天上哪里去玩?今天我休息一整天!"
我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心软了.毕竟我已经很多天没有看见他了,怎么样我也不可能生气.我实在是太想他了.我穿上最漂亮的裙子,手挽手的和志杰走出医院,路上碰到程师兄,他冲我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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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我们按照一贯的路线,在谈恋爱这件普及大众的事情里,并没有开拓出什么新意.吃饭,逛街,看电影.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到傍晚的时候,随便找了一家小店坐下,我拿出刚买的晚报看了起来,社会新闻,家长里短,停电停气,娱乐新闻,王菲爱上谢霆峰.金枫家园开盘,首付1万,月供400,仔细一看,只有30几平方.还要供30年,翻到最后几页,全是广告,仔细看看全文,真是莫名其妙:"

男人愿望,谁来满足?

男人的压力在哪里!男人的愿望是什么?怎样满足男人的愿望?怎样才能事业家庭双丰收?
人到中年,你是否感觉到心慌气短,神疲乏力?精力大不如前?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告诉你,这是因为你缺少------葵原素!!!!!
男性的肾脏,在青春期进入了发育,分泌出一种重要的物质---那就是葵原素!葵原素,是日本,美国的科研机构,集合上百位获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历经数十年精心研究而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葵原素的分泌量逐渐下降,您就会出现精力不济,夜尿频多,性生活质量下降,等等等等,您知道该怎么办么?只要您服用葵原素胶囊,您的问题将一扫而空!经服用过该产品的顾客回馈,效果极佳,从三个方面能够给你的生活带来翻天复地的变化:1--1-3天消除性疲劳,效果可瞬间倍增!2--15天消除肾疲劳,体力精力彻底改善,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儿,感觉绝对超乎想象!.3--持续服用,将给你带来一生的幸福.........

这都是些什么烂七八糟的东西啊!偏偏就有那么多所谓的大款,愿意花上大把大把的票子去买它!?我又看了看,一盒就要300多,一个疗程也是上千.为什么民众的常识如此之低?为什么媒体就愿意发布这些根本就是小说般的广告!?这些广告全无半点真正的知识,有的只是彻头彻尾的欺骗,明目张胆的愚弄!偏偏就是到了医院里.人们说什么都不信.任凭你怎么跟他说,可是你不敢保证,所以就舍不得花钱,倒是这些游医那里,什么大钱都花得出去,也许我们应该好好跟人家学学营销,怎样才能骗倒病人手里的钱!再翻一篇,标题更是离谱-----

治愈糖尿病,已经不再是新闻!哮喘患者的福音,您还需要跑医院么?!

"别生气了,还是有很多人不信的!"志杰看我一副"看三国落泪,替古人担忧"的样子,搛起一根白菜放到我碗里.
"可是还是有很多人相信的啊!而且,不管人家相不相信,这种广告本身就是一种社会污染!你我也许不相信,可是别人不一定会!那些老头老太拿些报纸杂志来问你,怎么人家治得好,只要一点钱,医院老治不好,还忒贵!?最烦这种了.那些病人做个胆囊才最多2,3000块钱,他们往往吃那些什么"排石液"也不止,还觉得手术贵!真是讨厌!"
志杰笑了:"晓晓!你这么激动,人家还不是不知道.素质嘛,是要慢慢提高的才行啊.我们自己作好自己的事就好了嘛!"
"你!...."我想反驳.但是传呼突然响了.低头一看,"糟了,我床上收病人了,程师兄叫我回去."
志杰垂头丧气的说:"那你回去吧!"

我赶紧坐车回到了医院,科室走廊里竟站了数十个人头,其中不少是身穿迷彩服的兵士,另一些就是身穿便装的男子们,伤者也是个士兵,身中数刀,脸色苍白.我们紧急的作好一系列的准备,就进了手术室,这病人看来虽伤重,但是送来的倒也及时,把胸腔里的血放出来,安一根管子,打开腹腔,切了脾.补了肝,吻了几个小肠破洞.清干净积血,病人有惊无险的回了ICU,外面一众人等早就作了鸟兽散.

"怎么回事?"我问值班的护士.
"海棠山下面的木材市场送来的."
"那怎么那么多当兵的啊?"
"好像是和摆摊的打架,伤了的.病人没事吧?"
我回答:"没事儿!估计死不了!蒋医生呢?"
护士:"刚才还在呢!"

我一时也没管,忙着把那些病历资料写完,也快12点了,我回到值班室脱白大褂,一进门,就看见蒋商世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一本小册子,我好奇上前一看,竟是当年极为流行的"***"宣传本!
我好奇的问道:"蒋老师,你爱看这个?"
蒋商世:"小林,你要看不?这书可好了,能教你***!...."
我连忙拒绝:"算了,我什么教也不信!你自己慢慢看吧!"扭头出了门,听见蒋商世在身后叹息,仿佛是看着迷途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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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楼

Re:转自<<丁香园>>:小医生的普通生活(连载完成)

在当年,谁也不会想到蒋商世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寻求解脱,而且不能自拔.如果我有上帝的能力,我情愿让他做任何一件别的事,也不会让他这样的结束.现实永远比虚构更加离奇,更加令人不可置信.然而,命运的****.没有人能够改变.

我猛的发现.我的观察能力实在太低.原来蒋商世竟是一个痴迷的***成员.在任何一个可以休息的时候,他都会捧着某一本该类读物,津津有味的读着.

李妈告诉我,蒋商世出身于一个非常贫困的山区,但是成绩很好,是省外一所著名医科大学毕业的,按说本来可以分派到更好的医院才是.刚来的时候,主任其实非常喜欢他.
但是,蒋商世有一种很奇怪的习性,他十分的单纯,不懂人情世故,他很难适应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他总是以为只要像以前那样,只要读好书,就可以获得赞扬.虽然他业务水平也不错,但是一旦面对医患关系,医院上上下下的问题,他就很白痴.有次病人来,是周末,检验室只有值班的,偏偏中午吃饭去了,他叫病人去查血,却又不先电话通知,结果病人等了很久,都没见到人.一气之下告到院办去了.追究起来,检验科固然是该罚,但是医院上下却都认为,人家吃饭也应该,全是蒋商世不懂事之故.所以后来只要蒋商世开的检验单,不管急查慢查,总是不利落.
后来蒋商世变得很极端,经常半夜把值二线班的B超室医生从家里叫起来,给一些急诊病人做B超,有些当然在人家看来不是很急需.于是更加怨声载道.

可是,他又宁肯帮人家连上三天班,也不出言拒绝,我有时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想的,程师兄说:"小蒋啊,太单纯了,他是从来不肯要回扣的."

几天后,那个出院的阑尾病人,就是有个非常缠夹不清的父亲的大学生,写来了一封感谢信,我看到的时候,那信纸已在护士们的手里揉得快烂了,还伴随着她们毫不掩饰的嬉笑声:"林医生!,你看,人家给你写情书来了!!!!"

我的脸一定红了.尽管我不是真的相信是一封情书,不过还是会有相应的反应.平生只收过一封情书,还是高中一年级收的.短短的几行字,透露出写信的人同样的紧张和不知所措.收信的人更是如同犯罪.草草回了几句:"我们还是学习的大好时机,不应该也没有时间谈恋爱,此致敬礼再见."
若是还能见到当年的男孩,我一定会对他说声对不起,不是对不起没有接受他的爱,而是不应该用这些虚假的言词来掩饰自己.当年的一颗心虽幼稚但真实,我如今才知道没有任何条件的感情原来这么难得.

感谢信---全文如下

亲爱的林医生:你好!(完了!就这称呼,难怪人家要认为是情书了.....55555)

7天过去了,过去的7天,对我是多么难忘的经历,我认识了你,你解救了我!(我的天哪!这是学什么的呀!这么肉麻!)

在我极端痛苦的时候,以为自己将要卧床不起的时候,是上天让我看到了你.(不就是一个阑尾炎么!至于嘛!)

我的小腹上,还留着一道丑陋的伤口.可是我只要一想到,它是你--一个美丽年轻的女外科医生留在我身体上的,我就觉得它很美丽.(晕!先不说有无自虐倾向,这伤口可是那实习生留的啊!)

在我那么痛苦的时候,是你用一只度冷丁,让我沉入那甜甜的梦乡,在梦里,我真的见到了你!(不行了,鸡皮疙瘩掉一地了)

每天,我听到你的脚步声匆匆的在病房里走过,我多想能让你为我停留片刻,可是我又想,有多少病人还在等着你,我又忍住了.(还好!还好!)

那天,我问你有没有男朋友,你没有告诉我,我想,一定是没有.你别多心,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但是我很想和你做个朋友,请拨打电话123456789,我会在电话的另一端,等着你.

全文完.

我实在受不了了,而且这封信让我被笑了至少一周.我只希望,他毕业以后(他是学师范的),不要这样的误人子弟就好.
不过这封信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志杰看过以后,一整晚都对我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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