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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题:谁是我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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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5/12/12 19:53:35 人气:677 楼主
谁是我的情人

[img src=http://lz.book.sohu.com/data/upload-pic/63/1121165363.jpg]
图书简介:
 这是一部关于爱情婚姻家庭题材的小说,作品在复杂的社会背景下,通过一对男女曲折情感经历的描述,为人们如何保鲜爱情、解除情感危机指出方向。主人公在矛盾中寻求解脱,在艰难中寻求生存,在痛苦中寻求安慰,在压抑中寻求轻松,在平淡中寻求情趣,在古板中寻求幽默……人物形象令人耳目一新,看到这本书的人,一定会有“心花怒放”的快感。...

猪!你是一头猪——她突然发疯似的大叫着,踉踉跄跄,奔进睡房,把门关死,扑倒在床上哭起来。在这种情况下,我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我想我是猪又怎样?当猪也要当个明白猪。真让人家戴了绿帽子还亲切地叫人家哥哥,那才真是蠢猪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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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天长地久,什么是永垂不朽
一次相聚就有一次放手,孤独的自由
有没有尽头~~~~~~~~~~~~~
太阳在烧,雪在下
你在等待,我在落寞
你的眼睛,我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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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5/12/12 19:54:17 第1楼
Re:谁是我的情人

第一章 成熟男女
“战争”(1)

 1
 傍晚,老婆王小春突然心血来潮,要我陪她一起去逛街。

 她在梳妆台前涂脂抹粉,描眉画眼,把自己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像个狐狸精,原来就是为了去当马路天使。

 我当时头发零乱,双目失神,深深地陷在沙发里,像棵被霜打的萝卜菜;觉得沙发就是天赐的土地,我若离开了它,就会彻底枯萎而死。

 老实说,我那沙发很大,真皮的,软乎乎的,坐上去,整个人就往死里舒服。业余时间我一向有两个爱好,感觉疲惫,就躺在沙发上看新闻,精神来了就坐在电脑前面写文章。所以在我筋疲力尽的时候不让我躺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看新闻,还不如请阎王派小鬼毫不客气地将我的小命拿去得了。

 我不想逛街,我很累了,要去你一个人去吧。我懒洋洋地说。

 老婆愣了一下,好像有点不太相信我会拒绝她的要求,一双熊猫似的大眼睛瞪着我,怒气、怨气立马涌上眉梢。

 我瞟了她一眼,心里禁不住生出几分胆怯。说实话,在她面前,我是活得越来越不像个男人了。我把笑僵在脸上,连忙解释,街有什么好逛的,到处都是车流、人流,而且还有非典型肺炎在流行,传说广东已经有好几人死于非命,看在健康安全的份儿上还是呆在家里看看电视吧。说着我就鼓足了勇气继续看我的新闻。

 电视里正播送来自伊拉克的消息:美英联军像豺狼一样蹲在了伊拉克的家门口,他们耀武扬威、剑拔弩张的,就等小布什总统一声令下喊打了。面对联军咄咄逼人的嚣张气焰,萨达姆大伯态度依然十分强硬……

 今天是情人节。老婆的声音突然像画外音似的插进来。

 我从海湾紧张局势中收回注意力,转过头来望着老婆,深感诧异。的确,这一天正好是羊年的阳历二月十四日。

 在我们所处的这个安宁祥和的中国南部都市,人们刚刚还陶醉在春节的极度兴奋之中,没想到这来自西方的情人节又带着一身风骚接踵而至,它和美英联军的枪炮导弹航空母舰一样,说来就来,让人莫名其妙,匪夷所思。

 结婚这么多年了,老婆对洋人的习俗从来不感兴趣,未曾想到眼下会如此看中情人节,居然对街上的“流行病”也忘乎所以充耳不闻见怪不惊了?

 我强作笑脸说,情人节……与我……有啥关系?我又没有情人。

 尽管我的回答底气不足,但我还是希望能够从中透出几分理直气壮来;因为毕竟“情人”这两个字眼在一定条件下是有着特殊意味的。

 真——没——味!

 老婆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呯”地摔门而去。楼道里响起高跟鞋嗒嗒嗒嗒的声音,像重锤敲在我心上。

 看得出老婆是想要我拿她当情人。这婆娘可变得越来越浪漫了。

 我真正对老婆刮目相看应该说是在去年的夏天。当时她着了魔似的,突然把自己打扮得很前卫,除了开始用高级化妆品,居然还勇敢地买来件露肚脐眼儿、挂隐形吊带的短衫,把头发烫得像陶红在古装戏里的模样,清纯得宛如一个时髦的大学生,走在路上把男人的眼睛都拉直了,下班回来的时候,搞得我眼睛一时不听使唤,还以为是哪位远房的姨妹子大驾光临呢,连忙客气地起身让座!

 面对老婆的追新赶潮,我不敢肤浅地随波逐流。我还是热衷于过平平淡淡的“真”日子,对那些花里胡哨的伎俩已少了往日青春时期的热情。

 老婆比我小八岁。当初谈恋爱的时候,我看中的是她的天真无邪、柔情似水,而她却正好看中了我的成熟稳重。斗转星移,时光如梭,转眼之间十多年都过去了,莫非眼下她又开始嫌我老气横秋、缺乏魅力了?想到这些,我心里很有些莫名其妙的不是滋味!

 如果老婆像平时一样很自然地出门潇洒,我肯定不会在意的。而此刻,我不可能表现得若无其事了。她一个人会上哪儿去呢?莫非我不拿她当情人,她已另有情人?刚才是跟我玩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把戏,压根儿就没打算要和我一起逛大街?

 我决定跟踪追击,弄个究竟。

 十一岁的儿子秦根正捧着电话机鬼头鬼脑,叽叽哝哝,不知搞什么把戏。我冲他说,儿子,你妈生气了,我去找她。

 儿子嘻皮笑脸:还不快追!

 我懒得同儿子计较。儿子是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历来跟老子没大没小。

 可我刚刚跨出门口,儿子的声音就如决堤的洪水哗啦啦将我淹没了:亲爱的小妹妹呀(一听就知他是冲着电话聊闲天),刚才老爸在家,说话不方便,现在他老人家上街追情人去了,我可以自由自在地陪你度过这段美好的时光了。小妹你老实告诉我,我送给你的礼物到底喜欢不喜欢啊?你要不喜欢的话,我晚上陪你去逛商场。反正我的压岁钱还多着呢,不用帮我节约哟。

 我的腿沉重得迈不出去,心里一股无名火直往上蹿。

 你想要玫瑰?儿子接着说。送花太老土了吧?我觉得还是带锁的笔记本好,它可以让你记下我们之间美好的故事而不至于泄密。如果你一定要鲜花的话,我现在就去买几枝来,你在楼下那棵大梧桐树下等我,好吗?

 这兔崽子像在搞地下工作,胆够大的,比我们那时候给女同学递条子牛B多了。我打算好好地教训教训这个坏小子。

 我刚要踢门进去,儿子像条狗似的突然从门里蹿出来,撞在我怀里。龟儿子!我一把揪住了他毛茸茸的头。

 儿子在暗中一下看不清我的脸,猝不及防地碰撞还没让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我拧小鸡似的拧到了客厅里。养不教父之过,这都是我的错啊,平时一直早出晚归忙于工作,居然疏忽了对儿子的管教。

 我厉声说,小子,老实给我呆在家里,哪儿都不能去,等我回来收拾你!我说这话时做出了父亲特有的威严状。儿子就怕我显出这种气势。我在转身离去时,看见儿子像条瘫在地上的癞皮狗了。

 街道上,霓虹闪烁,人来车往。成双成对的年轻人满面春风。漂亮的女人们手捧鲜艳的玫瑰花,喜气洋洋,眉宇间透出骄傲和兴奋的神情。

 我跑步追上老婆。老婆像条美人鱼,在人丛中游来游去。

 我穿了件黑色风衣。在早春的朔风中我把领子立起来,裹住自己的脸。我想象自己的模样肯定像个特务。我悄悄地尾随其后,她快走,我紧跟;她停下来看热闹、观风景,我就停在远处看她。

 老婆并没发现我的阴谋行动,这样主动权就掌握在了我的手里。




“战争”(2)

 四五辆公共汽车在我的前方停靠下来,一辆咬着另一辆的尾巴。从车门里走出一对对表情丰富的情侣,又有一对对情意绵绵的男女挤了上去。老婆娇好的倩影在人潮中霎时只剩下一颗燕子似的头,我赶紧朝前赶去,不料差点把一位女士手中的鲜花撞落地下,等我赔完礼重新要追的时候,燕子已经飞得无影无踪了。
 兜里的手机蛐蛐似地鸣叫起来,掏出来一看,原来是同事金巧儿发来的短信。金巧儿是刚刚从外地调来管内勤的一位女同志,看得出是个活泼大方的女子,一来到厅里上班就代表办公厅参加春节联欢活动,帮厅里捧回一个金灿灿的奖杯。弄得吴处长合不拢嘴。我这个做副处长的脸上也很有光。

 金巧儿发来的短信说:近日肺炎病毒不退,革命工作也累,记住保重身体,没事多多喝水,晚上早点去睡。

 这消息让我比较开心。没想到这女子对一起工作的革命同志还关怀备至,又不失幽默风趣。但我的身体是想保重就保重得了的吗?我想早睡就能够睡得着吗?此刻我的心里的确有些茫然无措。

 一会儿手机又响起来。拿起一看,还是金巧儿的短消息:天气变得真快,病菌传播真怪,出门口罩要戴,睡觉被子要盖,多吃水果蔬菜,好好保持心态!

 我现在是什么心态?找不着老婆,我看今晚免不了要发动“战争”!

 在街头一角,有位女孩正在哭泣,男孩搂着她的腰好言相劝。女孩的拳头不停地砸在男孩的肩头。我在想,这情人节像我这样痛苦、尴尬的男人或许还真不少。在女人面前投其所好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有的人根本就没了这份儿闲情逸致。而女人似乎永远都保持着一份虚荣,让男人无法满足她们。

 前面有家鲜花店,生意看来红红火火。好几位男士簇拥在那里买花,与老板讨价还价。其中不乏开着锃亮的小轿车而来的男人,此刻西装革履,头发油亮,脸上被打理得容光焕发。花店里,玫瑰、百合、康乃馨、吉祥鸟、满天星……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最令人咋舌的是一种叫做“蓝色妖姬”的玫瑰,一枝需要一百多元。我问其中一位售货员小姐,这种花有人买吗?小姐把手中正好用透明的花纸包成喇叭式的一束“蓝色妖姬”捧给一位先生,对我说,瞧,买主多着呢!

 那位先生骄傲地将花送到嘴边快乐地做个亲吻的动作,朝我粲然一笑,满面春风地钻进了豪华轿车。

 我问那花多少钱。小姐说,1314元,取“一生一世”之意,情人间送花一般要图个大吉大利的。

 此刻,我突然萌发一个想法,打算买束鲜花送给老婆。我要让她知道,我也是懂得情趣的人;如果她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也要让她从中有所悔意、愧疚。

 可是当我掏钱的时候,我发现兜里仅剩五元钱。

 老婆平时管得太紧,不让我手里带钱。我的工资卡一直都被她“卡”着,每月工资会计都通过银行打在卡上,密码也被老婆换了,只有老婆能够从银行潇洒地取出来。我每次用钱都要向她讨。我这人一般情况下不抽烟不喝酒,像什么洗头、洗脚、桑拿和请小姐唱歌、跳舞、吃饭之类的嗜好基本没有,花钱的机会自然很少。最多早晨上街一元两元吃个早点什么的,别的就很少用过钱。老婆说,女人一坏就有钱,男人有钱就变坏。刚结婚那天,我们在新房里肆无忌惮地拥抱,疯狂过了,她用食指点着我的额头笑着说,今后由我当家庭财政部长,你已经是老牛吃嫩草了,不要想着像别的男人那样再去拈花惹草。我当时非常慷慨大方,一下子把所有的财经大权和盘托出。没想到一时的冲动,使我失去了所有花钱的自由。后悔是再也来不及了。等到我非花钱不可的时候,我总要向她反复报告,不断陈述花钱的理由,而每次都要经过她的斟酌、打折,到我手上几乎减去一半。没办法,我只有靠攒私房钱过日子。比如出差发点补助,写稿赚点稿酬,慢慢攒起来,放在办公室里。老婆不可能会找到办公室去,即便偶尔去了,也不会翻箱倒柜,这样一来,我有时候用起钱来自然就方便一些。可像今天这种没有准备地用钱,还是没有办法。因为办公室离家较远,我不可能为了买花还往单位跑一趟。

 算了,买不成花也怨不了我,谁让她对老公如此抠门的呢?

 追不到老婆,我无可奈何地拖着沉重的双腿往回走。我得暂时回家把儿子摆平再说。小小年纪就肆无忌惮地过起情人节来了,影响学习倒是其次,若是万一闹出什么让老子丢丑祖宗蒙羞的事来如何是好?

 路过公园门口,我的左腿被一个小女孩抱住了,那小女孩同时还抱住了另一个女人的右腿。这突如其来的偷袭让我不知所措。

 给太太买枝花吧?小女孩抬头恳求我。

 我的脸有些发烧。小女孩肯定是把行走在我身旁的女人当成我太太了。当我突然意识到这点时,简直哭笑不得。

 我打量着站在我身旁的那位女人。一看就知道那是一位很漂亮也颇有气质的知识女性,年龄与我老婆相仿,白皙的面容,大而明亮的眼睛,绾着短发,两只大大的白金耳环在耳坠上摇摇晃晃,反射着街灯的光芒,显得楚楚动人。如果她真做了我太太,一点也不会让我在众人面前有掉价的感觉。可她毕竟不是我太太。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到底是哪位有福之人的太太。

 然而,面对如此尴尬的处境,她竟镇定自若,望着我粲然一笑。

 她迷人的笑脸给了我说话的勇气。我说,小姑娘,我倒是想买你的花,可不知道人家要不要。说罢我也望着那位女士露出一脸的微笑。

 谁知女人更大方,她的笑竟银铃般地响起来:要要,当然要,有人送花我为何不要呢?

 如此一来,小女孩好像得到圣旨,连忙从路边的水桶里抽出两枝红玫瑰递给我,欢快地说:叔叔,两元一枝,买两枝吧,好事成双。祝叔叔阿姨节日愉快!

 接过花,我摸出那仅有的五元钱递给小姑娘。小姑娘要找我一块钱,我说算了,不用找了,难得有这份儿雅兴。姑娘一听,偏着头,甜甜地说谢谢叔叔阿姨,说着又拉起女人的手认真地吻了一下。

 我有些感动,捧起花,让柔软的花瓣拂弄着自己的鼻尖,只觉得一股清香沁人心脾。我不由自主地做个迷人的深呼吸,然后把花递到女人手上。女人虔诚地将花接住,揽在怀里,就像搂着自己心爱的孩子,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正当我要离开的时候,女人一把拉住我的手:先生,如果不在意的话,陪我去茶馆坐坐,好吗?我请客!

 女人凝视我的神态,令我无法拒绝。于是我就想,反正老婆潇洒去了,连儿子也学会了潇洒,自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接受一个女人的邀请随便坐坐又有什么不妥呢?

 于是,我随女人来到一家名叫“有话慢慢聊”的咖啡屋,叫上需要的红酒、咖啡、茶点,选一僻静角落坐了下来。

 我们像情侣似的,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就这样沉浸在暗淡的光线里,聆听迷人的萨克斯音乐。



“战争”(3)

 良久,女人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说她是都市报记者,今天有幸巧遇真是令人开心,谢谢我送给她的玫瑰花。
 只要你开心就好。我拿起杯子与她碰着,杯子发出叮当一声响。我说,其实我也很开心,在此之前我正为家庭琐事烦恼不休,也谢谢你给我带来了难得的好心情呀。

 女人说,我叫秦真真,大学毕业后在这座城市的都市报工作八年了。今晚刚写完一篇有关情人节的见闻发往报社后出来走走,就碰上这样的好事,算是今年的情人节没有白过。

 我说,您一会儿回家,说不定您家先生正拿着一簇更加漂亮的花在门口迎接您呢。

 秦真真神情中露出忧郁之色,她说,我刚从家中出来,我现在是一个人过日子。

 我说,哦,等你找到你心中所爱的那个人了,以后天天都过情人节。

 她难为情地笑了笑,把面前一杯红酒一饮而尽,望着我,黯然神伤。我有些不敢看她那充满忧郁的眼睛,就低下头去品那又甜又苦的咖啡。

 秦真真沉默一会儿说,我是结过婚的女人。我丈夫与你的背影好相似,适才走在你身边,就好像走在他身边一样。那种感觉让我好幸福。难怪那个女孩会以为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我像听天书一样,感到又荒唐又可笑。我说,你丈夫现在在哪里?

 她沉吟片刻说,他与我永别了。他也是一名记者,在去年夏天的一次抗洪抢险中他为了拍摄一个抢险镜头,掉进漩涡里再也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饱含热泪。我递给她一张纸巾,安慰她说,算了,别再提那些伤心事了,他在九泉之下知道你还这么爱着他,他已经很知足了。

 她说,我们有好几次情人节都是在这间咖啡屋里度过的。尽管这里变化很大,但我们现在坐的这个角落的情景仿佛一点没变。谢谢你给了我一次难忘的回味。

 我说别客气,其实你也给了我一种美好的感觉。我从口袋里掏出笔给她留下姓名、地址和联系方式,我说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请随时找我,我非常乐意帮助你。

 秦真真欢快地站起来和我道别,她一只手抓住我的手,一只手握着我的姓名、地址和联系方式,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妹妹。她说,没想到你也姓秦,看来我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子。

 与秦真真分手后,我就想,我回家了还要不要教训儿子。

 我突然想到,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交往其实很正常,用不着大惊小怪。自己与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在情人节之夜泡茶馆,闲聊天,不也很正常嘛!人是一种有感情的高级动物,吃饱了,穿暖了,也就不可避免地要在精神需求方面拓展新的领域,追求一些生活的情趣。如此看来,儿子给女同学送点礼物应该不算大问题,老婆在情人节里要求老公陪她一起压压马路也不过分,就算老婆与哪个有情趣的男人出去兜下风,也不能看作是不可救药,谁让自己不懂得“情趣”二字呢?如此想来,心里也就平衡了许多,安静了许多,对人也宽容了许多。

 我像平时下班回家一样非常轻松毫无心理负担地按了一下我们家的门铃,满以为儿子会马上跑过来替我开门,不料半晌未见动静。我再按了一下,又按了一下,屋里还是没有一点反应。我抬起右腿,恼怒地朝门上猛踢一脚,大叫儿子的名字,可还是没有能够把门叫开。先前以为儿子在家,不需要钥匙,因此就没有带钥匙,没想到自己的家把自己关在了外边。

 儿子不在家,显然是向女同学履行他的诺言去了。看得出儿子对履行自己的诺言比听从老子的命令还要重要;甚至和女同学的感情要远远地胜过父亲的尊严。

 上哪儿去寻找儿子呢?儿子好像说过要让女同学在梧桐树下等他献花,这个城市的梧桐树多如牛毛,看来要找他只会枉费心机,于是我就坐在楼下的楼梯口耐心地等。

 楼梯口有一盏灯,是那种长了耳朵似的一听见脚步声就会睁眼,没有动静了就会瞎火的那种。我就在灯底下坐下来,从兜里掏出一张旧报纸一字一句地打发时间。我想通过看报纸来保持自己内心的平静,可是那灯很不配合我的行动,一会儿就灭了,把满世界藏起来,需要重新弄出一些动静来让它发亮,于是灯灭了我就跺脚,灯亮了我就看报,结果非但没让我平静下来,反而使我变得越发烦躁不安。所以后来当儿子一出现在楼梯口的时候,我就毫不客气地将他按倒在我的腿上,狠狠地揍了一顿。这一刻,电灯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教训儿子,自始至终未眨一下。

 儿子上楼的时候,双手捂住屁股,两腿一瘸一拐,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进了门就倒在沙发上夸张地号啕大哭,希望他的妈妈来为他伸张正义。我没有因此而心慈手软,反而趁热打铁,像个执法者似的,把他所有的压岁钱都无条件地统统没收了。得到这笔压岁钱,我内心很不是滋味,我发现儿子居然比老子富有得多,仅压岁钱这一笔收入就是好几千块。而我却老是囊中羞涩。想起适才陪女人喝茶还要女人埋单,真是觉得脸红。

 儿子失去了一大笔财富,更加伤心地大哭起来,哭得理直气壮,哭得豪气冲天。儿子一边哭一边说:我要告诉我妈,你对不起她。你不肯陪我妈妈逛街,是为了暗地里陪另外一个女人去茶馆,还给那个女人买玫瑰花。我都亲眼看见了,你不用再想抵赖!

 儿子一番话让我目瞪口呆。原来我在老婆后边当特务,儿子也在我的后边当侦探。我没抓住老婆的辫子,倒让儿子拽住了尾巴。看来黄泥巴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我有口难辩了。

 当务之急是如何抢在老婆回来之前把儿子的嘴巴堵住,不让他在老婆面前胡说八道。我当然不可能杀人灭口,只好尽力地向他做解释工作。可是我无论怎样解释,儿子都不相信。儿子说,你不用狡辩,你肯定在外边包二奶!你太对不起我妈了。你还有脸来教训我?我至少没有像你那样见异思迁。我和同学是真心相好,大人有感情,我们孩子也一样有感情。我们不是猫狗不是树木,用不着你们来说教。

 我把巴掌扬起来,真想结结实实地揍他一顿,可是我的手停在空中再也挥不下去了。想了想,我说算了,我跟你解释不清了。算我今天对不起你好不好?我把所有的压岁钱都还给你,向你投降。

 儿子得寸进尺,一下跳起来:你必须保证今后不再打我,保证不把我的事告诉妈妈。

 看来儿子提的条件还算合理,于是我就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战争”由此暂告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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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天长地久,什么是永垂不朽
一次相聚就有一次放手,孤独的自由
有没有尽头~~~~~~~~~~~~~
太阳在烧,雪在下
你在等待,我在落寞
你的眼睛,我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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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5/12/12 19:54:49 第2楼
Re:谁是我的情人

成熟男女(1)

 2
 老婆回来的时候墙上的挂钟已指向零点。那时候儿子已经入睡,我正在网上与人聊天。

 以前,我是从不上网聊天的。我觉得电脑是个虚拟的玩意儿,你冲着它说话还不如养只小猫小狗对着它叨叨,它还可以朝你伸伸爪子,吐吐舌头,孩子似的朝你叫两声。

 以前都是老婆上网,我一般用我的笔记本电脑写作,两人互不干扰。可今天我觉得很无聊,看了看网上新闻,就鬼使神差地被“网”进去了,半天出不来。

 我给自己取个女人的名字,叫“漂亮的苦菜花”我想我我妈的也够苦的了。我一点击“登陆”,就把系统给骗了。系统说:漂亮的苦菜花迈着轻柔的脚步走进“成熟男女”。哦,差点忘了告诉读者朋友,“成熟男女”是一个聊天室的名字。我想了一下,我要聊天的话,最好还是找些比较成熟的人,这样才不会没有共同语言,要是与少年儿童肯定聊不到一块儿去。当然,真有少年儿童混进“成熟男女”,我也拿他们没办法,电脑根本没安装可视系统,我哪能知道他们的年龄呢?

 我一走进“成熟男女”,就被一个叫“爱你没商量”自称是男人的人一见钟情。

 爱你没商量说:漂亮的苦菜花,我已经毫不客气地爱上了你!

 我送他一个表示微笑的图标,并马上打出一行字:你最好还是对我客气一点。

 我不敢客气。爱你没商量说,我一客气就担心你被别的帅哥抢跑了。他们一个个都像山贼似的,见不得女人的面。你没看见,在今天情人节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这里男女比例有些失调吗?

 我暗自笑了一下:大家又不是从厕所或者澡堂里出来的,你怎么知道谁男谁女?

 嘿嘿,蚊子飞过,我都知道公母。爱你没商量显然吹牛皮不打草稿。

 我说:蚊子叮到你脸上半天没见血,笑你脸皮厚呢!

 爱你没商量说:嘿嘿,就算我脸皮厚吧。今天拥有你,情人节就算没有白过。我送你花要不要?

 好啊,我说,我总不能让你白过这个情人节吧!

 谢谢你。想象得到,爱你没商量已激动不已。

 我说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吧?

 他说哪里哪里,是你给了我这次难得的送花机会啊。

 系统显示字幕:爱你没商量箭步跑到花店刷地买到一束玫瑰花,傻傻地跪倒在漂亮的苦菜花的石榴裙下说:“亲爱的漂亮的苦菜花,我爱你好爱你永生永世不变心海枯石烂不后悔!”后边还有一个精美的男人给女人献花的图标,看那男人的动作很有绅士风度,而代表我的那个假女人也很有些妖里妖气。我一看见就憋不住想笑。这狗日的网络,太他妈神了。

 喜不喜欢?爱你没商量问我。

 喜欢喜欢,我说怎么不喜欢呢?

 他说那你怎么感谢我呀?

 我问他,此刻你最想要什么?

 他送我一个羞涩腼腆的图标说:给我一个温柔的吻行吗?

 男人跟男人接吻,我觉得有些恶心(我已经断定他是真男人了)。此刻,我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以真实的男人身份进这个聊天室。没办法,就硬着头皮把这一回女人当到底吧。我说:好是好,就怕传染病。你没听说吗?广州出了三大怪:出门口罩戴,白醋抢着买,咳嗽受责怪,都是病毒在使坏,吓得人民抢药快。这三怪会不会波及到我们这座城市来呢?

 爱你没商量说:我也收到了广州传来的信息——今年情人节不收礼,要收就收板蓝根!……人们见面就问,今天喝了没有?

 所以我说,接吻最好还是慎重一点,小心传染。我说,这样吧,还是让我们先做些准备工作,讲究一点接吻技巧:接吻前三天,请你每天坚持服用两包板蓝根。接吻前一刻,请你用白醋漱口。接吻时,我们最好远离人群,在空气流通的地方实施。接吻后,立刻戴上事先准备好的口罩。

 我们在聊天室,这些就都免了吧。爱你没商量采用商量的口气说。

 不能免决不能免,我说,要不然电脑也会染上病毒。

 爱你没商量有些灰心丧气地说:那我岂不是至少要等三天?

 三天算什么?我说这也算是对你的考验吧。

 爱你没商量似乎重重地叹了口气:唉!看来这个情人节又白过了。

 我因此哈哈大笑。也就在这个时候,老婆回来了。

 老婆回来的时候风情万种,脸上红扑扑的,很兴奋很甜蜜的样子,手里捧着好大一捧花。看到那花,我的眼球都要跳出眼眶来了,她捧着的居然是名贵的“蓝色妖姬”!

 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在此之前,我有过一些猜想,满以为她回来的时候一定会蹑手蹑脚小心谨慎;或者装着什么事没发生,像平时加班晚了回来一样;或者聪明一点给我带些夜宵,陪我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让我们之间的不愉快烟消云散。然而,现实犹如一根飞来的棒子,一下子将我打蒙了,好半天才让我缓过气来。

 我阴阳怪气地说,你还回来干什么?

 她快活地笑着说,我当然想在星级宾馆开个情侣包间啊,可谁来付钱,你吗?

 我讽刺道,1314元钱的“蓝色妖姬”都买得起,难道还在乎那点钱?

 她用一对惊讶的大眼睛望着我,哟,还不傻呀,还知道这种花叫“蓝色妖姬”?还知道什么?1314什么含义知道不?

 我一下子把手中的茶杯砸在墙上,茶杯“啪”的一下四分五裂。我说,什么意思?你以为真是花店老板所说的“一生一世”吗?呸!我看起来恰恰是“要散要死”!

 这突如其来的恶毒的攻击,令老婆脸色大变,刹那间只见她满脸由红变紫,由紫变白,两只大大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猪!你是一头猪——

 她突然发疯似的大叫着,踉踉跄跄,奔进睡房,把门关死,扑倒在床上哭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我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我想我是猪又怎样?当猪也要当个明白猪。真让人家戴了绿帽子还亲切地叫人家哥哥,那才真是蠢猪一个呢!





成熟男女(2)

 老婆在房里不停地哭,我就跑到书房里去继续上网。管她呢?她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还在乎什么呢?
 儿子悄悄过来威胁我,你赶快去哄哄我妈,否则我把你的丑事都告诉她。

 我警告他说,你别跟老子来这一套,你妈够对不住我了。

 你是男人,你得哄她。儿子据理力争。

 我说你少跟老子瞎掺和,哪有你说话的权利?

 儿子似乎被我吓着了,胆怯地退了出去。

 “爱你没商量”在电脑上说了几遍:“在吗?”像个瞎子在找他的老婆。又说:为啥说走就走,一点商量都没有?

 我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刚才抽空与一个绝情绝义的人吵了一场架。

 爱你没商量说:既然绝情绝义,就干脆一刀两断,不要以吵架来浪费感情。

 哪有那么容易?我说。

 别再藕断丝连了好不好?爱你没商量又以商量的口气对我说,试试让我当你的候补队员怎样?

 我鼠标一点,干净利落地离开了聊天室,没给他留下一点藕断丝连的商量余地。

 老婆的哭声渐渐喑哑,后来终于销声匿迹了。我想我也没有必要进去与她同床共枕,就抱来一床棉被,把自己裹起,倒在书房的沙发上。那一夜,我睡得十分潦草,天没大亮就提着包上班了。我在单位照了下镜子,我发现我的眼睛看上去像个大熊猫。不过,谁也没有来关心我像不像大熊猫,因为厅里出了件大事,收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件大事,就是金巧儿的老公死了。

 金巧儿的老公是在情人节的晚上死的。

 算起来,金巧儿的老公死的时候,金巧儿正在给我的手机发短信息,弄得挺幽默挺风趣的。可是,金巧儿再也幽默风趣不起来了。

 我到殡仪馆去看了金巧儿的老公。金巧儿在她老公身旁哭得死去活来。见到我们的时候,她自然是“活过来”了,不过看上去还是不大有精神,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声音听起来像公鸭在叫。

 金巧儿的老公是出车祸死的。

 金巧儿从外地调到厅里来才三个月多一点点。金巧儿一调动就与老公两地分居了,过起了牛郎织女的生活。春节的时候,金巧儿让老公来团圆,老公不敢怠慢,来过了七天幸福快活的日子。这才没走多久呢,又要过情人节。在金巧儿眼里,情人节比春节更重要,不好好地过一下是不行的。在她看来,男人就是这样,你不跟他过情人节,他就有可能跑到外边去跟人家过。她想她总不能因为事业上得意而在情场上失意失去丈夫吧。于是就又打电话催老公赶来团圆,而且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要在晚饭之前赶到,并且威胁说,你不过来,我这个情人节就与别人过了。

 可是,金巧儿等了好长时间,都不见老公的踪影,一桌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弄得她很心焦。给老公打电话,通了,却总是没人接。于是她就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这个家伙在搞什么鬼。她先是往好处想,她想老公有可能是在哪家花店给她买花,正与花店老板讨价还价,想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给她一个惊喜;也有可能是他坐在车上,车子声音太大,没有听见自己的手机响。当然也有很坏的猜想,比如是否车子在路上出了毛病,正在抢修,而手机没有放在身上。最糟糕的担心是害怕老公正与别的女人过情人节而被捆住了手脚,脱不开身,接电话又不方便。想到这些时,她就差点要发疯,于是就想对老公实施报复,找一些印象比较好的男人作为思念对象,一个一个给他们的手机发短信息。说起来在下很荣幸,也成了金巧儿思念的对象之一,而且收到了不止一条的短信息,我当时要是不忙着寻找老婆,说不定还真的给她回了电话,陪她度过一段茫然而寂寞的时光。而正是那个时候,她老公的车子由于开得太快,在一处拐弯地段没有看清标志,猎豹似的飞出公路七八米,一个倒栽葱,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无限精彩的世界。而此地离家仅一公里之遥。一公里成了他们夫妻俩永远不可逾越的银河。

 当噩耗传来的时候,金巧儿早已从焦急的等待中摆脱出来,正在网上与一个男人聊天,她与那个男人在网上建立了一个温馨的小包间,吃着面包,品着牛奶和咖啡,还兴奋地接受了男人送给她的一束漂亮的百合花。不过,这些都是画饼充饥的鬼把戏。但她当时的确乐此不疲,觉得比与老公见面还要令她更开心。然而,当她听到老公的死讯时,握着电话的手就僵在那里好一会儿,差一点儿就晕倒在地。

 金巧儿的老公说死就死了,想来人的生命真是很脆弱,阴阳之间仅一线之隔。从殡仪馆出来,我心里生出许多感慨,想回家与老婆好好过日子。

 可这个世界不是你想好好过就能好好过的,而现实恰恰事与愿违,老婆根本就不与我配合。晚上她只做了两个人的饭菜,等我回家的时候,她和儿子早已吃过了,人已躲进了房里。我叫了几次门,她都不开,只听见噼里啪啦手指快速敲击电脑键盘的声音。我知道她与人聊天已进入忘我境界,再叫也是白搭。

 猫在客厅里叫春,一声长一声短,我很恼火地踢了它一脚。然后找一包方便面,用开水泡了,草草地对付一下,也躲进书房,进了我的聊天室。我想,这日子就这样过吧,认真不得的。人生一辈子就几十年光景,太较真了伤神。她生气就让她生吧,时间将会消磨一切。

 这次我没有以“漂亮的苦菜花”的名义进入聊天室,我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叫“青青野草”。我希望自己能够像野草一样具有旺盛的生命力,不至于被任何困难压垮。我以男性的身份在网上注了册,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男人的阳刚之气。当我点击“登录”时,系统果然报告说:风度翩翩的“青青野草”气宇轩昂地走进“成熟男女”。我朝大家打个招呼,叫了声:Hello!随即就有四五个女人回应我:Hi!

 我没有与她们马上开聊,而是朝现场所有的人看了几眼。我发现那个叫“爱你没商量”的家伙果然也在。我双击他的名字,屏幕上出现一个留言窗口,他居然在留言栏里登了一条寻人启事,寻找他可爱的“漂亮的苦菜花”。甚至用密码写了一封情书贴在那里。

 情书是这样写的:72(接着是一朵黄色油菜花图标)2,045086,520,33442020,33991010。我念了好几遍竟不知所云,于是点击他设置的“链接”按钮,奇迹马上出现了,那份情书立刻被翻译成如下文字:亲爱漂亮的苦菜花啊,您是我的女朋友,我爱你,生生世世爱你爱你,长长久久要你要你!

 说实话,这封情书让我好感动,好感动。没想到这小子对我这个假冒伪劣的女人那么痴情。可是没有办法,我再也不能当女人了。看来,我在爱你没商量的心目中,也像金巧儿的丈夫在金巧儿面前一样,永远消失了。猛一想起来,我真是够残酷的。





成熟男女(3)

 我要不要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呢?他是那么深爱着那个所谓的漂亮的苦菜花,漂亮的苦菜花在他的心目中是那么神圣,那么高贵,我要是突然之间说它根本就是假女人一个,让那神圣倏然间崩溃,岂不比苦菜花的消失更加令他失望?那不是要让他发疯吗?罢罢罢,就让它永远成为一个秘密吧,我想我再不犯同样的错误就是了。
 跟我打招呼的美媚实在太多了,我一时有些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不知该选择哪个为聊天对象才好。其中有个没有注册的名叫“开心美女”的有些吸引我,但是她没注册,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女人,如果她是个大老爷们儿,岂不让我像“爱你没商量”那样惨兮兮的遭人蒙骗?于是我对她说:开心美女,你好像还没有户口呢?小心警察找你要身份证?

 开心美女说:呵呵,我为什么一定要那个名分呢?没有它我不是照样开心吗?

 我说:那你就是个“黑人”了。谁敢搭理你啊。

 开心美女质问:你不是没有抵御住我的诱惑吗?

 我用嘲弄的口气说:你别高兴得太早了,这里的美女多得是,小心我马上把你一脚踹掉!

 哟,开心美女委屈地说,你是成心不让我开心吗?你还是男人吗?对女人那么狠!

 我说我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女人才对你发狠的。赶快去注册吧,Goodbye!

 今天晚上没有吃饭,老婆儿子都不理我,看来我还带着一定的情绪。如果不摆脱这种心情的话,恐怕在这儿找不到聊友了。

 离开了“开心美女”,我尽量以一种快乐的心情与一个名叫“酷爱玫瑰”的女人攀谈上了。

 我问酷爱玫瑰,情人节收到多少玫瑰?

 酷爱玫瑰伤心地告诉我,别提了,为了玫瑰,我与他吵了一架。

 我说我有999朵玫瑰,被人抢跑了333朵,还剩666朵你要不要?

 酷爱玫瑰说被谁抢跑了?

 我说有情人没玫瑰的男人。

 酷爱玫瑰嘲笑说,那么你是有玫瑰无情人了!

 我不是“无情人”而是没有情人。我辩解道。

 酷爱玫瑰显然被我的幽默逗笑了:呵呵,还是无情人!我不跟无情人聊天。

 没料到她也如此幽默诙谐,我兴致勃勃地说,有情无情你可以考验考验我嘛。

 酷爱玫瑰挑逗我说好呀好呀,给你一次机会。666朵玫瑰我现在收下了,还有333朵玫瑰你在一年内给我送齐。每天睡觉之前放到我的电子信箱里,要保证我每天一打开就能够看得到。明年情人节我要全盘清点。

 我在图片库里选个意味深长的笑脸送给她,说何必等一年呢,其实666朵玫瑰倒着拿,也就是999朵。已经齐了。

 酷爱玫瑰说,呵呵,别耍滑头。要是不同意的话我也不勉强。

 我说如果我出差上不了网怎么办?

 酷爱玫瑰说,一年365天,我已经给你留下32天的空当,如果有特殊原因事先要打报告,允许事后再补。

 想想这游戏还是挺有意思的,于是我不加思索,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聊到这里,酷爱玫瑰说声有事,当即就与我拜拜了。于是我开始履行我的诺言。我在新浪网贺卡站精心挑选一枝红玫瑰,写上简短附言,按照酷爱玫瑰给我的邮箱地址,给她发过去,系统报告说发送成功。于是我就从网上退了下来,躺倒在沙发上,开始回味与酷爱玫瑰的对话,心中涌起一股甜滋滋的感觉。

 老婆房里没有了敲击键盘的声音,窸窸窣窣地不知在干些什么。我去敲门,老婆根本不理我。我说,你不能不理我,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必须坐下来好好谈谈,通过对话来解决我们之间的争端。

 那时候,美国与伊拉克好像也是这样紧张,爱好和平的人们都希望他们好好地坐下来,举行对话。萨达姆要与布什讲条件,可布什断然拒绝了。

 老婆也拒绝了我,她说,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你太不可理喻了!

 我说,不就是没有陪你逛街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可你却要那样对我,让我这个做男人的面子往哪儿搁?

 老婆打开房门,轻蔑地瞟了我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哼,一把推开我,再次弃家而去。

 望着老婆慢慢地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我心中怅然若失。

 老婆就是那个硬性子,她对你好起来比谁都好,她对你印象不好了,正眼都不瞧你一下,更谈不上与你沟通,弄得你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猫仍然放肆地咪咪叫着,它似乎不大怕我,叫得像孩子的哭泣。我一走近它,它就在地上打滚,一种要死要活的样子,可怜巴巴的。

 这是一只雌性花猫,年初从乡下捉来时比老鼠大不了多少,样子也挺难看。如今已出落得楚楚动人。当初是因为楼上有老鼠才养了它,它一来,老鼠果然就少了。不知是真的被它赶尽杀绝了,还是见了它都逃之夭夭了。总之自从有了它,再也没有老鼠在天花板上开运动会或者发动战争的情景了,家里出现了难得的安宁。老婆对它宠爱有加,几乎每周都要给它洗一次澡,还教会了它跟人一样在厕所里大小便的良好习惯。凡上我们家的客人都夸它跟人似的,太有灵性了。在众人的赞美声中,我们更加爱它如掌上明珠,老婆没事了就将它搂在怀里,有时候还冲着它说话。猫似乎听得懂人话,向着人做出很乖巧很温柔的样子,在你身上蹭着,咪咪叫着,伸出舌头舔你的手掌心,舔得你痒痒的,格外开心。

 平时家里没人,它就蜷缩在沙发上睡觉,有人进来,只要听到门铃响,它就会突然从沙发上弹跳起来,箭一样射到门前去迎接,做出欢天喜地的样子。

 可是自从开春以后,猫似乎就有些不大听话了,时常昼夜吵闹不休。一会儿从这间房跑到那间房,一会儿又从那间房跑到这间房,爬上爬下,跳高蹦低,不是把碗碰到地上砸了,就是把老婆的毛线拖到地上织网。见到人就在你腿上蹭来蹭去,四脚朝天地在地下打滚,做出烦躁不安不可遏制的样子。

 门外时常有一只黑色的公猫前来挑逗,毛色黑得发亮,看上去膘肥体壮,格外健美。黑猫一来,它们就会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地对话交谈,你一句我一句,发出与平时迥然不同的声音。情人节的前一天,老婆望着我笑了笑,开天辟地第一次把猫放出门去。我们的花猫似乎与那只黑猫一见倾心,当场就被那个黑家伙给带走了。次日回来的时候,我们的花猫和人家的黑猫像一对情侣,在我们家作了半天客。后来那黑猫被我儿子毫不客气地赶跑了。

 此刻,我们家的花猫不停地叫唤,显然还是为了要去与它的“黑马王子”私下幽会。我当然会猜得中它的心思。我把门打开,干脆就把它一脚踹了出去。

 望着猫箭一样远去的身影,我把门狠狠地合拢,墙体在重力作用下发出一阵剧烈的震颤。我大骂一声:狗日的!

 儿子从他的写字间探出头来,鬼一样地瞟了我一眼,又鬼一样的把头缩了回去。那样子好像不认识我是他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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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天长地久,什么是永垂不朽
一次相聚就有一次放手,孤独的自由
有没有尽头~~~~~~~~~~~~~
太阳在烧,雪在下
你在等待,我在落寞
你的眼睛,我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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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5/12/12 19:55:16 第3楼
Re:谁是我的情人

是我错了吗(1)

 3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

 老婆把夜生活放到外边去过之后,我独自坐在书房的沙发上反思我与她这些年的感情是否走到了尽头。

 我是在十二年前认识我的老婆王小春的。那时候我虽然没有当官,但已是我们处长的得力干将了。我们是大机关,那年春天,王小春大学快要毕业托熟人安排到我们办公厅搞实习,她想实习完了,就分配到市直机关里。她的临时办公桌正好与我对面,因此,上天就给我们创造了结合的缘分。

 她比我小八岁,脑后扎着两条短辫,走路风吹杨柳似的,成天乐呵呵笑眯眯的,整个人充满青春的活力。

 正应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那句老话,上班的时候,我们相对而坐,各自忙着自己的事,疲倦了抬起头来,就能看清对方的脸。而每当这时候,我们就会把办公室的气氛搞得很活跃,因此整个疲倦就会烟消云散。

 她是那种能够给人带来光明的女孩。她不但让你忘掉疲劳,还能让你忘掉生活的烦恼。你只要和她在一起,心中就会感到一种无名的快感。当她离开你的时候,你会不由自主地想她。

 刚来的时候,她一个劲儿地称我老师,左一个秦老师右一个秦老师,叫得我很不好意思。后来我就对她说,其实我肚里的墨水并不比你多,我只是社会实践经验比你多那么一点点,做你的老师实不敢当,以后千万别再叫我老师了,就直接叫我名字吧?

 她说那哪成啊?这样吧,你比我大,我就叫你秦哥吧。

 我说行啊。

 没想到这话让其他同志听到了,大家都哄堂大笑,意味深长地一齐叫我秦(情)哥、秦(情)哥哥,一边叫还一边扮着风趣的鬼脸。把小春的脸都叫红了,让我也难堪得不得了。

 那阵子,她有不会做的事情一般不问别人,首先总是来请教我。我不在,她就通过寻呼台,从茫茫人海中把我找出来。当她的问题得到满意答案之后,她总要甜甜地说声谢谢。日久天长我发现一个问题,公众场合她总是叫我秦大哥,而当我们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叫我秦哥。每当叫我秦哥的时候,我就脸红心跳,想从她脸上看出某些端倪,可她的表情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得体,以至于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有一次我上街去办事,出办公楼不久就看见她扶着自行车站在路旁望着我羞涩地笑。我说你干吗在这儿摆一处风景让人瞧?

 她说秦哥你真坏,人家急死了你还说风凉话,快来救救我吧!

 救你?我莫名其妙。好端端地救什么救?她说你过来呀。于是我就朝她走过去。其实她不叫我,我也会走过去的。此刻,我才发现她是因为白色连衣裙绞到自行车车条里面去了,进不能,退不得,又担心被人看见笑话,就那么尴尬地站在那里等。

 一脸羞色的小春,比平时看上去更加可爱。她说,秦哥,我在这儿站了老半天了,没有一个可以救我的人,幸亏你来了。让我急死了,快来帮帮我。我说,我要是一天不来你就要站一天?她说,老天有眼不会那样待我的。

 我笑笑说你莫急,让我慢慢帮你弄出来。她说莫在大街上弄。我说行啊,就找个僻静的地方弄吧。于是,我帮她提着自行车后轮,顺便帮她挡住行人的视线,走进了机关旁边一座假山的背面。

 假山较大,火热的夏日把它打扮得五颜六色,花枝招展,顶上有瀑布正源源不断地往下流,看上去像白毛女的漂亮长发。假山背面有两棵樟树,青枝绿叶,亭亭如盖,樟树旁有爬满爬山虎的凉亭。山后正好无人,我们就将自行车推了进去。这里的幽静雅致正好迎合了我此刻的心情。

 我蹲着身子低头帮她掰车条扯裙子的时候,她的手始终搭在我的肩头。那种美好的感觉让我有些乐不思蜀。我装着生怕把她的裙子弄烂了的样子,故意把时间拖得很长,其实她的裙子早就破了,是她自己还没发现。我的手几次触到她柔美而修长的腿,那种感觉令我怦然心动,也让她脸上充满羞色。我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不断地掩饰说一会儿就完了一会儿就完了。

 她的裙子被车条绞烂一个小洞,我却故意使劲做出不小心的样子把它撕大了,烂的那一块耷拉下来,像一只白兔的耳朵,白白的裙面染上了油污,且皱皱巴巴的十分难看。我说真对不起,扯是扯下来了,裙子却没救了。那洞本来很小,是我不小心把它拉大了,让我赔你一件吧?

 她笑着说,赔就不用了,还是送我一件吧。你亲自去买,钱由我出。

 我说谁埋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去配合,我怎么知道你穿着合不合适?

 她红着脸说,你看我这样子能进商场吗?

 怎么不能?我说,你走路的时候只管将后摆提起来,那姿态才叫优雅哩。

 她勉强答应了我的提议。那破烂的地方果然不是什么关键之处,只见她一只手提着裙子的后摆,一只手随着高跟鞋嗒嗒的声音优雅地摆动,那种袅袅娜娜的姿态犹如走在万众瞩目的表演台上,不仅没因为裙子破了惹人笑话,相反,赢来不少欣赏的目光。

 在商场的服装超市,我们像一对情侣穿行在琳琅满目的裙子中间,费了好一番周折,终于找到与原来那件一模一样的裙子。

 那阵子,我们的关系日新月异。我的BP机几乎成了她专用的遥控器,只要一响,十有八九是她在找我。我非常乐意回她的电话,休息时间,我时常叫她到我的单身寝室里来,一起研究问题,一起唱歌、聊天。

 那时候小春在学校住的是女生集体宿舍,我去找她的时候不能上女生楼,就只有到楼下等她。有一次我打她BP机呼她,她说了在宿舍楼下等我的,可我到了她的楼下,却不见她的踪影,于是我就站在楼下叫她:“春儿!春儿!”可能是声音太小,她没听见;后来我干脆大声叫道:“春儿!春儿——”霎时,只见女生宿舍楼的窗户几乎全部打开了,每个窗户都刷地伸出五六个美人头儿,看上去就像满楼的燕子窝。其中一个女生怪模怪样地把头伸得老长,同样大声地冲我嚷道:“是哪里来的猫在叫春啊!”她的话,引来一楼的狂笑,弄得我几乎无地自容。王小春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也满脸通红,羞答答地和我一起逃离了学校,搞得像男女私奔似的慌慌张张、诚惶诚恐。





是我错了吗(2)

 后来我的BP机失踪了,联系起来极不方便,于是我就去手机市场挑了一款比较小巧的手机(当然不是我用,我还没有那么奢侈)我想趁她过生日的时候送给她,同时希望把她的BP机换给我用。我当时手头比较拮据,一下子的确没有能力买两部手机。
 我呼她出来,在我的宿舍里为她庆祝生日。我关上电灯,把红红的蜡烛点燃,摆上蛋糕,当她推门走进我的宿舍时,我又把音响打开,为她唱起了生日歌。置身于那种气氛之中,她说她简直就要幸福得癫狂了。她动情地拉着我陪她跳舞,一连跳了好几首曲子,我跳得别别扭扭,踩了她五六次脚。

 在优美的音乐声中,我把事先包装好的手机送给她,让她猜我会送给她什么礼物。她猜了两三次也没有猜出来。于是我就干脆让她把包装盒打开看看。谁知她一看,惊得半晌未合嘴。随后竟哈哈大笑。

 我问她何以大笑。她说她看到我送的手机好开心好开心。她说,我知道你会送我礼物,因此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也想请你猜猜。

 我说我不想猜,我要的礼物应该让我挑一挑。

 她愣了愣笑着说,是你过生日还是我过生日?我都没挑你挑什么?

 这话让我无言以对。于是我就说,好吧看看你买的礼物也无妨。

 于是她也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包装盒,让我自己打开。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我也惊讶得不得了。因为谁也不会想到,她送给我的居然也是一只精巧的手机。我发誓,世上不可能有第二例这种巧合,这就怪不得她说好开心好开心了。

 我说你自己没有手机为何给我买手机?她说谁让你把BP机弄丢啦,让我找不到你!我说你现在有手机了,可以把BP机送给我嘛。她呵呵一笑说原来要挑礼物,就是在打我BP机的主意啊?现在问题妥善解决了,就收起你那份心思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小春在我们办公厅实习了约四个月,毕业后没留在我们厅里,而被分配到市妇联去了。后来想起来,仿佛她不是来实习的,根本就是来找对象的。因此我对姻缘天定有了特别深刻的认识。

 分手的前一天晚上,我们相约去舞厅蹦迪一直蹦到凌晨两点,然后又买了许多烧烤上我寝室去喝啤酒。喝着喝着她就醉倒了。我将她扶到我的床上躺下,然后一直守在她的身边直到天亮。

 她醒来的时候狠狠地亲了我一下,当我沉浸在无比兴奋之中的时候,我的肩头又被她狠狠地咬了一口。我捂住那圈圆圆的牙痕,不解地望着她。她却突然之间大笑,笑完了一把搂住我说秦哥,这是我盖在你身上的印章,你是君子,我不想让人家把你抢跑了。

 后来我们各自勤奋工作,攒够一笔钱,领到那梦寐以求的红本本,就顺顺利利成了合法夫妻。

 新婚的时候我问她为什么会爱上我,她没有回答,却用同一个问题来反问我。我说因为你可爱,所以爱你。她说,我爱你当然也是因为你可爱呀!

 做夫妻的这些年月,起先我们也曾相敬如宾,如胶似漆,秤不离砣,爱得要死要活。可现在想来,还真倒有些吃甘蔗的味道,甜味是越来越淡,越来越淡了。

 先是因为家里出现儿子这个“第三者”之后,我们平添了不少生活的烦闷;而当儿子好不容易走进学堂,我们又为他的学习操起心来;加之近年我这人又变得格外的敬业,老是加班加点,回家又埋头疯狂地写作,这夫妻之间的情感交流也就自然平淡无奇、波澜不兴了。然而,老婆是搞妇女工作的,引导妇女解放是她的职责,新潮、前卫以及全方位的感情关怀是她永远追求的目标。看来我是真正忽视了这极其重要的一面啊。

 好在她现在只是收到人家一束玫瑰而已,如果有朝一日,她整个的心都被别人收买了,我将是如何的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啊!

 这一夜,老婆照例回来得很晚,在她回来之前,我已经早早地钻进了她的被窝里。

 俗话说得好:天上下雨地下流,夫妻吵架不记仇,白天同吃一锅饭,晚上同睡一枕头。既然我有错,我想我就得主动一点,先向她承认错误,然后再找机会想办法把她收拾了。原则问题自然是绝不能让步的。

 她回来的时候,被窝已经被我焐得暖乎乎的了。她打开灯,发现我在,转身抱着被子要走,我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她没有挣扎,坐在那里不动弹了。我说,还生气啊,我都想通了,你还没有想开?

 她轻蔑地瞟我一眼,说:你不是咒我们“要散要死”吗?散了死了才好呢!这枯燥无味的日子我受够了!

 我说,是的,我也有错。我错就错在没有认真待你,让别的男人有了可乘之机,可你也不能老上外边卖弄风情,甚至来者不拒收下那么名贵的鲜花呀!

 哪知道,我的这句话犹如火上浇油,一下子又燃起了她的愤怒:这么说你是吃醋了是不是?满世界的人都在过情人节,你陪我散散步都觉得累了,你还会在乎我吗?

 冷笑两声后她又接着说:你居然说我卖弄风情?我卖弄风情又怎样?说完抱起被子睡到客厅的沙发上去了……

 又是一个漫长的夜晚,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中的伤痛无法抚平。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又做错了什么?我自己已经主动承认了错误,为什么不能要求她也正确看待自身存在的问题呢?我的要求并不苛刻啊,做女人本来应该遵守妇道呀!

 看来我是太急于解决问题了,女人就是这样,你给她一点阳光她就灿烂,给她一点浪花她就泛滥;你越是迁就她恳求她她越是不拿你当人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干脆就由她去吧。我相信,天是不会塌下来的,过得来大家好好过,过不来大家散伙。离开了女人,男人照样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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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5/12/12 19:55:42 第4楼
Re:谁是我的情人

比失恋还痛苦(1)

 4
 一连二十多天的相持,我们形同陌路,日子过得别别扭扭,糟糕透顶。

 那日早晨起床的时候,老婆眼泡照例有些浮肿,一看就是又没睡好的样子。我瞧见她对着镜子折腾了半天,硬是把脸上那些阴影和晦气收拾利索了,才牵着儿子出门。

 儿子说:妈,学校明天要开家长会,你们谁去参加?

 老婆没有吱声,牵着儿子的手径直下了楼梯。

 望着母子俩的背影,我心里十分惭愧。说实话,儿子长这么大我还从未参加过学校的家长会,儿子的学习情况到底如何我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我和老婆都是农村人,是通过上大学加入这个城市籍的,身边一直举目无亲。这些年来,我俩忙工作忙得不亦乐乎,曾经为孩子的事,请过两个小保姆,像参加家长会之类的事情原来一般就让小保姆代劳了。可自从取消小保姆之后,一切担子就都落在了老婆肩上。我在家里说穿了只是个甩手掌柜,对此老婆没少向我发火。然而,由于取消保姆是老婆的主意,她每次发火我就用这事来反击她,她无可奈何,也就只好自认倒霉。

 老婆不喜欢小保姆有她不喜欢的理由。

 记得我们家第一个小保姆是在劳务市场请来的,小女孩姓田,名叫田兰花,只有十六岁,大别山区农村人,长相还算周正,看上去也还有些灵气。她之所以出来当保姆,主要原因就是家里太穷。

 兰花父母起初生了四个女儿,还一直不肯罢休,到第五个孩子出生时才如愿以偿生下一个男婴。五个孩子中老大田桂花最有出息,考上了我们这个城市的名牌大学,自然在这个家里很有地位;老幺因为是男孩,理所当然是这个家庭的重点保护对象。

 老大考上大学的时候,老幺正好到了要上小学的年龄,这个家庭的两个重要人物都处在人生的节骨眼儿上,做父母的突然之间就感到肩上的担子重了不少,仅为了筹集报名的学费,几天之内两人的头发就愁白了。当时正准备报名上高中的老二田兰花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就主动放弃学业,自告奋勇进城打工。姐姐田桂花有些于心不忍,说妹妹,要打工还是我去打吧,我毕竟读完高中了,我不能为了继续上学而使你从此失学。兰花说姐姐,论学习你最有实力,我真的不如你,就算让我读完高中也不见得考得上大学,到时候还不是没有出息,与其那样,还不如全力以赴保住你。等你读书读出个人样了,我们大家也都跟着沾光不是?再说弟弟现在还小,到时候父母老了,动不了了,他的前途还靠你哩,其实你的担子比我更重啊,你就不要再跟我争了。姐姐桂花一把抱住妹妹,感动得热泪盈眶。

 在劳务市场小姑娘拉着我的衣服哀求了半天,说她会带孩子,会做饭,脏活累活都能干,非让我行行好要了她不可。我看她那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样儿,当下真的动了恻隐之心;又听了她为姐姐和弟弟上学,甘愿自我牺牲的故事,更是感动不已,于是就毫不犹豫答应将她收下了。

 回来的路上,我买了两瓶矿泉水,递给她一瓶,自己留一瓶,可是我那瓶水还没打开,就见她咕嘟咕嘟把一瓶水喝光了,我心里一酸,干脆把我那瓶水全递给了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拧开盖儿毫不客气又干了一半。这让我十分惊讶。我开玩笑地问她这次喝饱了没有。她腼腆一笑,说:水是喝饱了,可肚子还饿得很。于是我就在路边一家小店专门为她点了三菜一汤两碗米饭,没料到饭菜刚一上齐,她就风卷残云,吃得一点不剩。回家后我把这话悄悄地告诉了老婆,老婆笑笑说,你是请保姆还是做善事?我说既请保姆又做善事,两全其美!

 老婆没吱声,从箱子里找出读大学时穿过的七八成新的衣服,将小姑娘推到洗澡间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又帮姑娘梳了两根时髦的辫子。当小姑娘再次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已经不敢认她了,经过老婆魔鬼般的巧手,她已经由一只丑小鸭完全变成另外一只漂亮的白天鹅了。

 老婆对田兰花说,从明天开始,你就负责做饭,带孩子,把孩子送到幼儿园之后,你就回来帮助家里收拾收拾、打扫打扫,活不重,但必须勤快,每月三百元工钱按时付给你,吃喝就同我们一样。兰花欢天喜地答应了。

 起初一段时间,情况一切正常。小姑娘活儿干得很欢,孩子也带得较顺,可万万没有料到,时间不长,问题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兰花虽小,但食量大得惊人,原来家里买袋米,两个月吃不完,现在有她帮着吃,很快就空了。桌上的菜,有时候我们还没下筷子,就被她吃去一半,时常弄得我们只好吃辣椒酱和臭豆腐。我们两口子平常有吃水果的习惯,可自从兰花来后,水果就成了奢侈品,几斤水果放到家里,她一天就可以帮你消灭精光。有时候还偷偷地把她的姐姐田桂花从大学带到家里来吃吃喝喝,拿东拿西。最可恨的是,每天给儿子订的一瓶鲜牛奶,儿子没喝,都被她偷偷地喝了。原来只需给儿子买一份零食,现在必须买双份,否则儿子休想吃到肚里。

 这还不算,后来她居然养成了打孩子的习惯。有一次老婆下班回来,远远就听见儿子在哭,进门一看,儿子竟躺在地上。兰花看见我老婆回来了,连忙去哄我儿子。老婆问怎么啦?兰花说他不小心摔倒了。可儿子说是阿姨用脚踹的。老婆问兰花为什么要踹孩子?兰花只好实话实说:他不听话。老婆说听话还用你带他?兰花因此哑口无言。于是老婆警告兰花说:再不许打孩子,否则你就别干了,我们请不起你。兰花哭了,兰花说,阿姨,我再不敢了。

 兰花明地里是不敢了,可她暗地里竟变本加厉。有一次老婆亲自给儿子洗澡,居然发现儿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稍一用力他就喊疼,嘴里嗷嗷直叫。老婆问怎么弄成这样了,儿子说是阿姨掐的。老婆一把搂住儿子,眼泪哗哗直流。当即就夺下兰花正在做饭的锅铲,要赶她走。

 兰花知道闯了大祸,双腿一弯跪倒在地,失声痛哭。她说阿姨,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行行好,留下我吧。我给您磕头了!说着就把头在地上磕得咚咚直响。

 老婆牙一咬,把心一横,从兜里掏出五百元钱,摔在兰花面前说,你走吧,我们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不会再有下次了。算我们瞎了眼,没有看清你的心肠会这么狠毒!

 田兰花听了这话,一把将五百元钱抓在手里,突然从地上站起来,说,走就走,我恨你们,恨死你们了!

 老婆说,你为什么恨我们,我们怎么对不起你了?

 兰花说,我就是恨你们,恨你们所有城里人。你们为什么比我们山里人过得好?你们凭什么要我们来侍候?你们能吃的我们吃不上?你们能穿的我们穿不着?根儿有那么多的玩具我弟弟却没有?我要报复你们,报复你们!

 起初,我还有些同情她,想跟老婆求个情再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然而,听了这些话之后,我震惊了。

 兰花是我请回来的,面对老婆审视的目光,我已忍无可忍。我把兰花当初从农村来装行李的那两只尼龙口袋从她睡觉的床底拉出来,重重地摔在地上,大吼一声: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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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谁是我的情人

比失恋还痛苦(2)

 兰花的口袋摔在地上,叭一下散了,从里面蹦出一堆花花绿绿的糖果、花生、巧克力、葡萄干、旺旺饼……足有上十斤重。原来那些都是我儿子平时吃的食品,慢慢地竟都变成了她的收藏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兰花吓傻了,她当即瘫倒在地,嘴唇发抖。

 此刻,老婆的心又软了,担心把她吓出病来。于是将她扶起,轻声说,算了,这些都不提了,你从哪里来,我们还是把你送回哪里去吧。

 兰花不肯站起来,重又跪下去,把地上那堆食品扒入怀中,辩解说,我没有偷你们的食品,这是我给我弟弟买的,真的,是我给我弟弟买的,我没有偷你们的食品,我发……誓,我……发誓……

 送走兰花之后,我们的心情很久都无法平静。我们必须承认,兰花在家的这些日子里,她的确帮我们做了许多事情,给我们减轻了不少负担,起码来说,我们回家有饭吃,衣服有人洗,孩子基本上不用操心,工作上全然没有了后顾之忧,然而,她同时又让我们伤透了脑筋。我们的心已经为她滴血。因此,当我再次提出请保姆的时候,老婆就说,我宁可累死,也不敢再要保姆。

 我说,哪会都那样呢?再请的话我就精挑细选,不说万里挑一也要千里挑一,我敢保证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然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过一次恐惧之后,老婆对我再请保姆的建议很长时间竟置之不理。一个月过去了,又一个月过去了,老婆里里外外,忙忙碌碌,刚开始还能硬撑,可打了一段时间的乱仗之后,她终于沉不住气了,与我大吵大闹,说什么大家都在上班,凭什么女人上班了回家还要做饭洗衣带孩子?指责我成心把她累死,一点也不肯帮她的忙。我说我很忙,不是不想帮你忙。要帮你忙的话,只有帮你请保姆。于是,老婆安静下来,想了想,终于做了妥协。

 第二个保姆黄英,我管她叫英子,也是通过中介机构介绍来的,初中毕业,十八岁,高挑的个儿,水汪汪的丹凤眼,走起路来犹如时装模特儿。乍一看,老婆就反对,说她像个狐狸精,当花瓶摆在家里还行,恐怕不是做事的角色。我说你家里有什么大事做啊,不就是做饭洗衣带带孩子吗?再说像我们这种家庭,找保姆当然也得注意一下形象呀。老婆意味深长地一笑说,你当你在找老婆啊。我说已经请来了,总不能马上把人家打发掉吧?试试看嘛。老婆又笑了一下说,好吧,只要你喜欢就中。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她在帮我纳妾似的格外刺耳,不过老婆既然同意了,我也就不与她计较了。

 说实在的,这女孩在我们家当保姆还确实无可挑剔,竟同时出乎我们两人的意料。家里大事小情被她安排得妥妥帖帖、井井有条。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饭菜做得香喷喷的,衣服洗了还帮你熨烫,烫后又帮你叠得整整齐齐。最最重要的是她对我们儿子照看得十分周到,生怕他饿了冻了不开心了,我们的傻儿子喜欢她甚至胜过他的亲妈。有时候她竟连我的生活也照顾得无微不至。我有晚上加班写材料或搞创作的习惯,我不睡觉她一般也不睡,常常轻手轻脚地帮我沏茶,有蚊子时会主动帮我点支蚊香,天凉了还会帮我披件衣服。没事做的时候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书,不管是大部头还是小部头,看得如饥似渴,有不懂的问题就用笔画上记号,待我有空的时候就来向我请教。做事的时候,她真像我们家的主妇,休闲的时候真是个乖巧的逗人喜欢的姑娘。

 家里出了这么一个天使般的女人,我自然要在人前人后赞不绝口,视如自家亲人。可是老婆对她的成见还是无法打消,有时甚至还在我面前为她吃起醋来。看见女孩穿得漂亮一点,就拿异样的眼光瞟她,自己也一天到晚讲究臭美,时而买件漂亮的裙子回来问我穿着好不好,时而对着镜子往眼角的鱼尾纹上搽各种各样的化妆品;看到女孩要给我端茶倒水,她时常会把水壶抢过去自己帮我倒,好像担心女孩要在我茶里下毒似的;要是晚上天凉了女孩给我拿衣服披,老婆总要想方设法用其他的衣服把女孩拿的衣服换掉,找个理由说那件衣服穿着不好,或是穿上她的那件更合适。女孩在我书房看书看晚了,老婆有时候一个劲地催她早点休息,说什么明天还要早起送孩子上学哩,晚了起不来。女孩要是被书里的东西迷住了不愿意去休息,老婆此刻也会找理由来书房陪着,一直到我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解围,大家才各自去睡。有时候,我真是觉得幸福无比,两个女人争着照顾我,关心我,我都快成家里的国宝大熊猫了。

 老婆最担心自己出差,她出差前总是嘱咐我这个,嘱咐我那个,生怕什么事情没有提醒到。我说你放心去吧,家里有英子管着,她这么能干,你还担心什么呢?老婆于是不再说什么,有些难舍难分的样子,一步一回头地走出门去。不一会儿又返回来,叮嘱儿子,在家听爸爸的话,我不在家晚上你就跟爸爸睡在一起,多让爸爸给你讲故事。我心里感到又可笑又可气,为了让她彻底放心,安心上路,我干脆告诉她,我会每天晚上给儿子讲故事,直到他睡着为止。

 老婆出差在外一天要给我打几次手机,她出一次差,我们俩要损失几百块钱电话费,不知找谁报销是好。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她根本就只是想听听我的声音和我周围的动静。我的电话在某种程度上成了她的窃听器。

 有一次组织上安排她到北京学习一个月,她想推辞,又觉得机会难得,最后还是忍不住去了,仅那一次我们的电话费就损失了两千。

 这期间有一个周末,儿子哭着闹着要上公园玩,我就和英子带着儿子去了南湖。英子牵着儿子,我背着炮筒似的相机,买了各种各样的食品饮料,在外面痛痛快快地玩了一整天。英子那天格外高兴,儿子也格外兴奋,我当然也兴致盎然。我们游泳,划船,荡秋千,玩碰碰车,坐过山车,一起野餐,快活得不亦乐乎。

 游泳的时候,我和英子双双伸手托着儿子在水面上玩耍戏嬉,弄得水花四溅。英子穿泳装的样子宛如出水芙蓉,迷住了湖上千百双男人的眼睛。可英子与我们的玩耍是那么的忘情,其他的人在她眼里是不存在的,这让我无形中感到骄傲和满足。划船的时候,我划左边,英子划右边,儿子当舵手,我们划得很稳,用力十分均衡,湖面不时荡漾起我们三人的欢声笑语,惹来无数羡慕的目光。坐碰碰车时,英子把儿子抱在怀里,一次次朝我的车撞击,撞一下儿子就咯咯笑一下,儿子有些得意忘形,嘴唇磕在了碰碰车的方向盘上,痛得哭了。英子说男子汉不哭,儿子就不哭了。

 老婆中途给我打了几次电话,我的手机放在摄影包里,有好几次居然没有听到。后来当我听到了拿出来接的时候,老婆在电话那头非常生气,她问我在干什么。我说在南湖划船。她说与谁划船。我说我们仨儿。她问到底是谁。我说还能是谁,不就是儿子和我……还有英子。老婆听了阴阳怪气地说,哦,够快活的呀!连老婆的电话都不接了,有些乐不思蜀了吧?听着,我的秦哥哥,回来我跟你没完!

 那天我们照了三个胶卷的像片,洗出来后非常清晰,我觉得我从来没有发挥过这么高的水平。三分之二的像片是我替英子和儿子照的,有单人照也有双人照,我把英子的单人照照得像明星,英子看了满意得不得了。英子和儿子的像片,不是儿子搂着英子的脖子,就是英子搂着儿子的腰、贴着儿子的脸,亲密中挤不出一滴水分,看上去,他们就像有血缘关系的母子俩。

 当然,还有三分之一的像片是照相机在自动状态下为我们三人照的合影。儿子在我们中间做着各种各样的滑稽鬼脸,给我们的像片增添了难得的情趣和温馨的气氛。

 后来,正是这些像片成了老婆决意要辞退英子的根源。不过,老婆把话说得很含蓄,可人家英子是何等冰雪聪明的人物,随即就主动退出了我们这个家庭。

 说实话,英子离开我们家的时候,我比男人失恋还要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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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谁是我的情人

家长会(1)

 5
 学校要开家长会是无须家长同意的,它根本不管你是忙还是不忙,有没有时间参加。不过也难怪,真要是让每个家长都同意了再开会,恐怕一次家长会都开不成。

 开家长会,家长是不能不参加的。孩子是你亲生的,你总不能把他交给学校和老师就不闻不问了吧(除非你不是他亲爹亲妈)。参加一下家长会,解不解决得了问题且不说,关键体现了一个重视不重视的问题。你家长都不拿自己孩子当回事儿,老师还会拿他当回事儿?大家都不当回事儿了,最终吃亏的自然还是孩子。孩子吃了亏,你就跟着一起倒霉吧。等到九年义务教育完了,你得为他上不上得了高中发愁;如果勉强上了高中,你得为他进不进得了重点班伤透脑筋;进不了重点班,孩子就有可能混个高中毕业便从此步入社会,如果想上大学那更是比登天还难……关键是,这一连串的难题都要家长倾尽家庭所有的积蓄来排解,像我这种既不是大款,又不是高官的小小公务员,遇到一个难题就会债台高筑,更不用说度过接踵而至的难关了,弄不好会弄得家里油盐酱醋都买不起。花钱还在其次,往往还要东奔西走,求爷爷告奶奶,低三下四,好话说尽。当然,如果孩子成绩好,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那样就会出现一好百好、一帆风顺的大好局面,而这“大好局面”的起点,也就是从现在开始,就得力求使老师们拿我们的儿子真正地当回事儿。

 无论如何,我是必须参加这次家长会的。平时没有时间尚且说得过去,这次跟老婆闹得太僵,再讲没时间恐怕永远都得不到她的原谅了。大家都在干革命工作,说不出谁重要谁不重要。

 我有些讨好地给老婆手机发去一个短信,我想我要是直接打过去,她有可能不接,我在短信中说我打算去参加学校的家长会,让她不必操心,然后我就去找吴处长请假。

 可万万没有料到,吴处长居然没有批准我。

 吴处长当时正从厕所里走出来。吴处长前列腺上有些老毛病,老爱上厕所。吴处长正弓着身子甩手上的水,闪亮的秃顶正好对着我。于是,我就在那儿等着。

 吴处长手上的水终于甩干了,抬起头来看见了我,说:小秦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

 此刻我最怕的就是他有事找我,我连忙抢在头里把请假的事说了出来。

 今天你无论如何不能请假,吴处长说,明天省里领导要到我们市检查工作,今天一定要把汇报材料赶出来。

 我有些生气,当了这个狗屁副处长,我像是卖给了单位,老是加班加点写材料,弄得我晕头转向。我成了写材料的机器,每次绞尽脑汁,这里找观点,那里寻素材,又是归纳又是综合,可材料一写出来就不姓秦了,全都成了领导们的夸夸其谈,发表在报纸杂志上,也都署上了领导的大名。就像一个父亲生下无数的儿子,而这些儿子全都不拿自己当父亲看,一个个都认了有权有势的人做爹,你说可悲不可悲!

 我说处长,能不能让其他人写这个材料?以前都是我老婆去开家长会,可这次她实在是不在家,我们总该去个人吧?

 处长说这个材料很重要,其他人恐怕拿不下来。

 我说,总得培养一下年轻人吧,要是哪一天我们这些“老材料”有个三长两短的,市长们难道就不讲话不汇报啦?关键时刻还得有人顶住吧!

 处长笑了笑说,我是没机会培养他们了,还是等你当了处长再说吧。这位置迟早还不是你的,到时候你想培养谁就培养谁吧。

 处长拿这种好听的话来搪塞我,我心里明镜似的,他一方面是为了讨好我,另一方面也是提醒我,让我多抓住一些机会在市长面前表现一下自己,为下一步真正当上处长打下基础。看来我是非答应不可了,何况,吴处长还有提副厅的可能,我是不能得罪他的。于是我笑笑说:处长你又说笑话了,我哪是当处长的料呀。承蒙您看得起,这活我就接下了,等我开完家长会就正式动笔,总之就是干一夜也决不给处长您丢脸!

 处长听了心花怒放,眉头的结一下子就舒展开来,忽然他又以十分关心的口吻说,哪能让你熬一整夜呢?这样吧,为了让你有充足的时间写材料,家长会我让金巧儿替你去开怎么样?

 我说处长你搞错没有啊,家长会让金巧儿代表?

 处长嘿嘿一笑说,这有什么?不就是把老师们的意见和指示带回来嘛,我相信金巧儿一定能够办得好的。

 我想处长说得也对,过去我们没少让保姆开家长会,金巧儿不可能连保姆也不如吧。这样一想,我也就痛快地答应了。再说,领导如此关心我,我能不同意吗?

 金巧儿丈夫死后,好长时间都打不起精神,领导也比较照顾她,一直没有给她分派什么重要的工作。她每天在办公室里也就是看报,喝水,上网。这女人一天可以独自喝三瓶开水,喝得细皮嫩肉的,脸上都能掐出水来。

 丈夫死的时候,她仿佛一夜之间瘦了许多,憔悴了许多,或许是灾难来得猝不及防,对她的打击太大吧,当时我们见到她的时候都不敢相认。

 可这才多久呀,她又青春焕发,身段愈来愈漂亮了,脸蛋愈来愈水灵了。

 她从吴处长那儿受领开家长会的任务后,显得异常的高兴,袅袅娜娜地来到我的办公室,问我儿子学校的家长会几点开,我儿子叫什么名字,在几年级几班,坐在哪一排,长得什么样子。我告诉她九点半开始,儿子叫秦根,在五年级五班,具体坐在哪排哪号我也不清楚,不过嘛长得和他老子一模一样,你一见就会知道,那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我。

 金巧儿被我逗笑了。金巧儿的笑很迷人,金巧儿的丈夫死后,一直就失去了这种迷人的笑,今天她仿佛又找到了这种笑的感觉。

 说起来,金巧儿也称得上是个事业型的女性,与丈夫结婚这么多年,一直都以事业为重,没有替丈夫生个孩子。她曾经与丈夫订下君子协定,一定要等到事业有了成就之后,再考虑要孩子。她的所谓的成就,也就是能够走出她原先的那个小小的城市调到她现在所处的这座大城市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拼命地工作,广泛地交友,然而,在她的愿望刚刚实现之际,万万没有想到却永远地失去了丈夫,最最遗憾的是,竟然没能给丈夫留下一条根。

 今年春节,她认为要孩子的条件已经成熟了,为了实现自己对丈夫的承诺,他们俩团聚在一起,放下包袱,翻云覆雨,可不知是时机不准还是火候不到,也不知是力不从心还是不得要领,总之他们没有造就出他们希望的生命的结晶;本指望在情人节里,两人再次大显身手,使得梦想成真,然而,苍天无眼,竟让他们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金巧儿与我老婆年纪相当,我想,她要是当初一结婚就要孩子的话,孩子也许可以与我的儿子成为同学了。

 家长会由金巧儿代劳之后,我就正式开始准备市长要的汇报材料。我首先把领导们的意图做了一个全方位的了解,然后又到各业务部门去收集工作进展情况和发展趋势,找了一些重要的数据和能够叫得响的成功的工作经验,又翻了翻最近的报纸,尤其是最近省里市里领导们的工作行踪,大政方针,还从各报的评论员文章中摘来一些观点,草草地列个提纲,让吴处长过目,得到吴处长首肯之后,我就关上办公室门,开始对着电脑噼噼啪啪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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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谁是我的情人

家长会(2)

 我刚刚写个开头,电话铃响了。等我拿起话筒喂了一声,电话却突然莫名其妙地断了。于是,我重新回到电脑面前,寻找先前的思路。思路还没找到,电话再次响起。我不得不再次拿起电话。
 喂!

 没有反应。

 喂,喂!

 还是没有反应。

 喂喂喂!

 电话又断了。

 显然,是谁在搞我的鬼。我气愤地把电话线从电话上扯了下来,发誓不再接任何人的电话,一心一意写材料。

 回到电脑前,我的心情很乱,尽管自己强迫自己一定要安安静静地写好这份材料,可实际上根本没有情绪。我坐在靠背椅上,闭上双眼,想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这时候有人敲我的门。我打开门一看是我的同事刘文进——刘副处长。

 我们办公室一共两个副处。刘文进比我小三岁,在我后头两年提副处。他在大学里学的是文秘专业,笔头子上也很有两把刷子,不过这个人最近两年却不大爱写材料了,只肯草拟一些简单的通知之类的公文,要么就是对某些材料提些观点和看法,让下面的科员去写。大的重要的材料,吴处长找他不着,一般就来找我。

 刘文进不愿写材料,主要是因为过去写材料遭到了一些领导的批评,说他写的材料没有领会领导的意图。其实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这一类的事我也经常遇到。因为我们的顶头上司太多了,他们的思想不统一,我们就很难把他们的意图全都反映到材料里面去,总会出现挂七漏三或者忍痛取舍的情况。比如我在当主任科员的时候写过一份材料,领导们事先也没开会研究一下,几次要研究,领导都到不齐(这种情况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因为领导们时常要下基层,各种名目的会议又多,应酬又多),于是市长就指示先按他的意图写出来再说。我加了几个班,熬了几个夜,洋洋洒洒写出来了,就从下至上一级一级报给领导们审阅。逐级上报这是规矩,否则人家说你不尊重领导。我按副处长们的意见修改完毕再给处长,又按处长们的意见修改后呈秘书长,再按秘书长的意见改后呈各位副市长和市长,稿子在长途旅行中被砍杀得鲜血淋漓,可最终回到我手上定稿的时候,其实并没多大变化。往往是副处长把我的正确意见改掉了,处长又在此基础上有了新的发挥,各业务部门站在自己的角度强调了一些废话,副市长们高瞻远瞩加了些原则性意见,到市长那里,还是回到了当初他给我的意图。市长把改后的材料递给我的时候,眉头拧成两个疙瘩,很不高兴地说:小秦啊,你怎么就不了解我的意图呢?

 我无言以对。我要是极力辩解的话,肯定要得罪一大批的领导,为了一个,打击一片,我可犯不着!

 市长又说,小秦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写材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写好的,要多向老同志请教啊。

 我说是啊是啊,一定请教。

 从市长那儿出来,我心里堵得慌,一天没有吃饭。可材料还得继续写,一直写到市长换了,副市长也换了,写到现在也没停止。好在用的是电脑,要是用笔写,恐怕侍候一个领导就要把我累趴下了。

 刘文进比我想得开看得透:谁说我领会不了领导的意图我就是领会不了,谁说我写得不好他可以另请高明,反正这机关大得很,又不是离开了我刘某人地球不转了。

 在这一点上,我是十分佩服他的。不过他这人现在是越来越滑头了,一年到头基本上看不出他到底做了几件事。

 然而,刘文进却活得比我风光多了。他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时机,与领导们下围棋、斗地主,弄得十分得宠。领导们下基层,一般都要把他带在身边,他成了领导们腰带上的扣。

 有了频繁下基层的机会,刘文进自然吃吃喝喝不用愁,休闲潇洒一条龙,知心朋友遍天下,红包特产有人送。领导们呢,面对众星捧月的场面,总要夸我们的刘副处长会办事。

 刘文进的朋友多了,遇到什么难事,一个电话就能解决。不像我除了能够写写狗屎材料,很难办成一件能让领导满意的事。有时候甚至连我的老婆都看不起我。看看人家刘副处长,她常说,不写材料了反而更得宠了,你一天到晚趴在电脑前面,眼弄瞎了,腰累折了,颈椎毁了,又有谁知道心疼你呢?

 确实,有时候想起来,也真我妈的冤!

 刘文进踏进我的办公室时,眼睛笑眯眯的,嘴上乐呵呵的。他说,秦秘书又在乱弹琴呀!

 他把用电脑打字说成是弹琴,又特意在前面加个“乱”字,是想弄出一些幽默来。看得出他的心情的确很不错。

 刘文进身体肥胖,这是他显著的缺陷。他身上的赘肉一坨坨的,走起路来腆着肚子,摇摇晃晃犹如一座山,爬个两三层楼就会气喘吁吁,额头冒汗。原来的旧办公楼是木质地板,人们只要听到地板咯吱咯吱响,就知道是他来了。如今刘副处长到处吃香的喝甜的,根本不知道禁嘴,身体就更加发福了,每次单位组织健康检查,他的血压、血脂总是直线上升。

 金巧儿第一次来上班的时候,见到刘文进,就像毒蛇吐信子,惊讶的舌头伸出老长,当即打趣道,我们办公厅还有一位将军吗?惹得人家哄堂大笑。末了,金巧儿凑到我的耳边说,刘副处长与老婆交流感情的时候一定遇到不少麻烦吧?

 我笑着说,我们都没有调查研究。

 金巧儿打了我一拳,说你真坏!

 可刘副处长的身体并没影响刘副处长过快乐而滋润的日子。酒桌上,他照例大杯饮酒,大块吃肉,爽得很。

 今天,刘文进上穿一件金利来棕色T恤衫,下着一条船王牌白色西装裤,脚穿鳄鱼牌黑色皮鞋。头发精心地吹过烫过,油光可鉴。脸上显然被高级洗面奶保养过,光洁可人,容光焕发。

 面对刘文进的潇洒和自在,我的情绪再次一落千丈。我说,除了乱弹琴,我还能干什么呢?这辈子恐怕要死在电脑前面了。

 你是能者多劳啊!刘文进说,这机关谁不知道你秦秘书是头号笔杆子?材料由谁来写吴处长都不放心呀。

 你就别拿我开心了好不好?我丢给他一支烟,自顾自地点燃,抽一口,把青烟吐得老长:我这两把刷子谁还不清楚,哪比得了你刘秘啊。要说真正比你强,也就是我的脸皮比你厚一点,材料写坏了不怕领导批评。现在是越来越厚了,恐怕使锥子也扎不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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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谁是我的情人

家长会(3)

 刘文进有些难堪,一屁股深深地陷进我的沙发里,一身的横肉把我的皮沙发填得满满当当,不留一点儿空隙。他将那支没火的香烟夹在蠹虫似的手指间,扬起来,笨拙地挥了挥,说:材料这东西呀,永远也不可能满足领导的要求。现在的领导都想当得像毛主席那样神,可眼高手低的太多了。说到当官,世界上的官也就是中国的最好当了,连讲话稿都是有人写好了的,上台念完了事,念得好念得赖都会有掌声,鼓掌的热烈程度往往与当官的权力大小成正比,稿子写得好不好一般人其实是不会格外在意的,因为大家都知道,领导讲话讲的大都不是领导的心里话。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一些制造“假大空”的机器罢了。
 这话太精辟了。我替刘文进把烟点上火,由衷地赞道,中国的改革,改到把我们这些人全部取消,这改革才算到家了。

 是啊,领导不研究问题,不讲真话,这领导就不可能干实事,“三个代表”恐怕一个也代表不了。

 高论!真是高论!我对刘文进的言论大加赞赏,弄得他情绪激动,身子在沙发上狗熊似的扭动着,使得弹簧在海绵里面发出沉闷而痛苦的呻吟。

 我们谈得十分投机,从单位工作,谈到领导的为人;从国内时事,居然又扯到了海湾局势。

 为了“伊拉克战争打不打得起来”这个问题,我们都认为是绝对要打的。我们的口气就像研究国际形势的专家。

 刘文进说,其实布什起初只是想吓唬吓唬一下萨达姆,没想到萨达姆有那么多的国家支持他,凭着国际上的支持和声援,老萨偏偏错误地估计了形势,就是不吃美国鬼子那一套。可见,老萨也太傻了,太不现实了,在美国眼里,联合国都只是一个老祖母,有它没它一个样,哪里还会拿国际舆论当回事儿呢?如此一来,对布什先生来说岂不是火上浇油?到目前为止,美国的军队已经站在了伊拉克的门槛边,已经没有退路。如果不打,老布也太没面子了。现在的问题是要找到一条导火索,有了这条导火索,就会一触即发。你信不信?

 我当然信,我说,不过,你把萨达姆说成了“傻”达姆,这我不赞成。就像人们把本•拉登说成“笨”拉登一样,我不敢完全苟同。我认为美伊这一仗其实是老布什海湾战争的延续。无论萨达姆态度如何,布什都不会给他好的脸色看,硝烟迟早会再燃起,直至老萨下台,让美国人扶植的听话的政府取而代之。中东这块地方,战略位置多重要啊,控制了中东,也就控制了全世界;而且还有那里的石油,美国人早就垂涎欲滴了。我敢断言,美国人不光要占领伊拉克,他的下一个目标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想想,布什在打下阿富汗的时候不是把许多国家都列入了“邪恶轴心”吗?等着瞧吧!

 那么说,反对恐怖主义只是一个借口?

 这是当然的啦!要说打阿富汗,那是因为本•拉登藏在阿富汗,打它还情有可原;伊拉克呢?说它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那都是美国人和英国人杜撰出来的。上世纪90年代海湾一仗已使伊拉克元气大伤,再加上十多年的经济制裁,活命都成问题,他哪有能力制造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笑话!说给谁听谁都不信。联合国派出一轮又一轮的核查小组,查出什么啦?什么也没查出来。

 于是,我们自然而然地又说起了伊拉克政府炮制的那份关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世界上质量最重、文字最长、堪称吉尼斯世界之最的报告,猜想它到底是怎样写出来的,花了多少人的心血?

 我说,那应该称得上是一颗应付美国的“原子弹”吧,美国人读一遍都会头疼,就别说分析研究它了。

 刘文进说,写这种长长的让人头疼的报告,我们这些拿笔杆子的人都可以学学。

 我说学不得,学不得,学会了布什们定会炒了你我的鱿鱼!

 说着两人哈哈大笑。

 突然之间,我的笑就僵在了脸上。因为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浪费了半天的时间,我要写的汇报材料仅仅开了个头。我如何向处长交代?

 不聊了不聊了,我把刘文进从沙发上拉起来,一边往门外推,一边说,再聊我就没法完成领导交给的任务了。

 刘文进在意犹未尽的情况下,无可奈何地退出了我的办公室,临去,回头说,你呀,还是那个认真劲!本来,是想约你今晚一起出去吃饭的,有几个朋友想聚一聚,看来是不行了。说着,弓身将地下的电话线拾起来,帮我连上,意味深长地笑笑:写吧写吧,还是工作要紧。

 哦,我指着他的鼻子说,原来接二连三地电话骚扰,都是你在使坏!我早该想到的。

 嘿嘿,他笑了一下说,我是想侦察侦察一下你是否金屋藏娇。

 我挥手打他一拳,我忙得屁滚尿流,哪有那份心思。你小子风流快活,尽想歪事。

 他说,不是我想歪了,事实上是你这里经常有美女光顾,而我那里却门庭冷落。

 你呀,我说,你他妈无事生非!

 刘文进后脚刚刚出门,金巧儿前脚就进了门。我听到刘文进在走廊深处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面对金巧儿,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我在心里骂道:刘文进,你个狗东西!

 金巧儿代表我去开了半天家长会,而我自己却关着门与人聊了一个上午的闲天。真我妈的冤!

 我说会开完啦?

 完啦!金巧儿笑吟吟的,好像办了一件十分值得骄傲的事情。

 我说,辛苦你了,你请坐!情况怎么样?

 给你汇报一下吧?她做出一副很慎重的样子,坐到沙发上,把精致的挎包从肩上取下来,搁到茶几上,迷人的笑始终像春风一样在脸上荡漾。她说,这次家长会,我们取得了双倍的效果。

 我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个双倍效果?说来听听。

 嘻嘻,她说,我们这次派两个代表出席了会议。

 我说,你真幽默,搞得像开党代会、人代会似的,怎么不说三个代表?

 真是两个代表,她说,你夫人也去了。

 夫人?我夫人?

 是呀!金巧儿的眼睛神秘地 了 。你这个人呀,也不跟夫人商量一下,就冒冒失失地把我派去,搞得我们两个还在学校闹了一场误会,好尴尬好尴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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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5/12/12 19:57:24 第9楼
Re:谁是我的情人

家长会(4)

 望着金巧儿那神秘的眼睛,我的心里直打鼓。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莫非老婆没有收到我的短信?或者她根本就猜透了我不会去参加这个会?这下麻烦了,既然说了自己要去的,为什么又要派个女人去当代表?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用询问的眼光望着金巧儿,想知道她们究竟闹了怎样的误会。金巧儿显然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她扑哧一声大笑,笑得腰都弯了。她说,六七十名家长挤在一间教室里,先是开大会,然后就是参观自己孩子的作业本。我的行动比较迅速,一会儿就把秦根的语文、数学、英语作业本都拿到手了,正儿八经躲到一个角落里,认真仔细地看起来。可是,我怎么也未曾想到,你夫人在讲台前找秦根的作业本居然找翻了天。

 你夫人说老师,我儿子的作业本怎么不在啊?

 老师说什么作业本?

 她说,什么作业本也没发现。

 老师说再仔细找找。

 找什么呀?本子都拿光了。你夫人委屈得不得了。

 不会吧?老师说,三个作业本怎么会同时不翼而飞呢?说着,就冲大家嚷,有谁拿错了作业本?

 可大家都忙着埋头看自己孩子的作业,教室里根本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的话。我当时只想抓紧时间多了解了解秦根的学习情况,把你交给我的任务完成好一点,也没往深处想。

 于是,你夫人就和老师一起到办公室去找,他们翻遍了该翻的地方,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就在他们为找不到秦根的作业本非常绝望的时候,我正好看完了秦根的作业本,很慎重地去还给老师,老师拿起本子一看就傻眼了。老师审视小偷似的上上下下看了我好半天,弄得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师问我,秦根的作业本怎么在你手里?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说,不是您让我们看的吗?

 老师说,您是秦根的家长?

 我说是……是啊,他爸忙,让我来开会。

 此刻老师似乎有些迷茫,老师说,你是秦根的家长,那么她……他的嘴朝身旁一位女士努了努。

 这时候,我才发现有个气质不凡的女人——后来才知道是你夫人 ——也像老师那么怪怪地盯着我。盯得我身上像长了刺,好不自在。

 我心想,她是谁当然只有她最清楚?干吗要来问我?反过来一想,不对呀,莫非她……我的脸刷地一下就热了,我结结巴巴地冲那女人说,莫非……您……是秦根他妈?

 你夫人什么话也没说,非常尴尬地站在那里,朝我点点头,证实她真是秦根的妈。这下轮到我尴尬难堪了,弄得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啥身份。

 老师说哦,我明白了!

 我和你夫人都不知道老师到底明白了什么,一起抬头望着他。

 老师说,原来你们俩从来没见过面呀。

 我俩面面相觑,点了点头。

 发展到这一步居然没有见面,这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啥呀?我和你夫人异口同声。

 我知道老师误会了我与你们这个家庭的关系,于是忐忑不安地朝老师和你夫人挤出一副笑脸,连忙解释说,我和秦根他爸是同事,因为他爸公务繁忙脱不了身,所以让我来帮忙听听会,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秦嫂。

 老师一听,恍然大悟,连忙红着脸向我们道歉。

 离开了老师,我对你夫人说,你来了,我就轻松了,我不必向老秦汇报了。

 可是你夫人的话,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她说,秦副处长既然想知道,你还是如实告诉他吧,他有关心儿子的权利和义务。其实老师的怀疑不无道理,你们秦副处长与我分居已经有些时日了,我们现在在一起,基本上没有共同语言。

 这话让我愣了半天。

 金巧儿向我汇报完这些情况,她脸上的笑意一扫而光。她问我,这次的误会,会不会使你和夫人之间的感情更加淡漠。

 我说,此事与你无关。

 金巧儿说,你别不拿它当回事儿,看得出秦嫂是与你斗气,你回去之后要好好向她解释解释。

 好吧,谢谢你了。

 金巧儿哧哧地直笑:你怎么谢我呢?

 我说找机会请你吃饭吧。

 好呀好呀,她欢快地拍拍手说,巴不得天天有人请我,正好我一个人懒得在家做。说完,她就扭着她的杨柳腰肢,很优雅地消失在我的办公室门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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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5/12/12 19:57:41 第10楼
Re:谁是我的情人

第二章 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1)

 6
 为了把上午与刘文进闲聊天造成的损失夺回来,整个下午,我都沉浸在材料的写作当中,以致于下班铃声敲响的时候我都没有在意。

 金巧儿再次推门进来的时候,窗外天色已晚,街上华灯璀璨。

 材料写得怎么样了?金巧儿关切地问。

 我说,今晚可能睡不成觉了。

 金巧儿说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我伸伸懒腰说,看来现在要帮的就是帮我买包方便面来。

 金巧儿笑笑说,别那么可怜了,正好我也没吃饭,我已经叫餐馆小姐把饭送到办公室来了,你没意见吧?

 是吗?我有些激动。

 金巧儿朝门外叫了一声:端进来吧!就见三个服务小姐用托盘托着碗碟,排着队似的走进来,相继把饭菜置于办公桌上,问金巧儿还有什么吩咐。金巧儿说,这里没事了,完了我打电话你们再来收拾和结账行吗?

 几个小姐没有异议,纷纷退出门去。

 我将所写材料保存在电脑文档里,关机,去洗手间洗手,回来时金巧儿已坐下等我了。她居然给我的杯子倒上了啤酒,那样子就像一个家庭主妇,令我怦然心动。

 谢谢你!我说,这几天吃快餐面都吃怕了,这顿饭会让我终生难忘!

 金巧儿微笑着端起酒杯,说因为你要写材料,我只弄来一瓶啤酒,等你写完了,我们再痛快地喝好吗?

 我将杯子举起,迎上去,轻轻碰了碰,喝下一口,感觉那滋味一爽到底。我说,两个人吃饭的感觉真好!

 金巧儿咯咯一笑,说你每天都是一个人吃饭吗?真的与夫人闹得这么僵?到底有什么实质性的矛盾?

 我说嗨,一言难尽。

 你要与她沟通才对哟,金巧儿说,不然矛盾会越积越深。

 我说两个人在一起吃顿饭的机会都没有了,如何沟通?我看是难哪!

 金巧儿安慰我,算了,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要学会自己给自己找快乐。说到倒霉,我比你更倒霉了吧?我丈夫出事那阵子,我真是痛不欲生,可是,这阵子我不也慢慢地从死亡的阴影中摆脱出来了?我现在苦中求乐的本事可大了,只要有空,我就去跳舞,去上网。我现在的生活真是丰富多彩。

 看得出你是个很热爱生活,也很会生活的人。我说,我也正在挖掘生活中的乐趣,我觉得上网聊天很适合我,有时候,简直让我痴迷,个中趣味可以说妙不可言。

 你也喜欢网上聊天吗?金巧儿十分惊喜,两眼放亮。你的昵称是什么?我到时候上网找你聊行吗?

 我不加思索地说,行啊,有时候一个人真的很孤独,找个人聊聊天,感觉特好,有你陪我聊,我求之不得。于是我就把自己的昵称“青青野草”和经常上的网址以及时常光顾的聊天室全部告诉了她。她也把她的昵称“百合花香”以及QQ号告诉了我。我说,我不会使用QQ,我们有空的时候约定一下,先给对方手机发个短信,这样比较方便。金巧儿说,太好了,就这样说定了。

 她把瓶中剩下的啤酒倒到我的杯子里,由于一时激动,丰富的泡沫魔术般从杯口冒出,顺着杯壁直往外流,一下子办公桌上就泛滥成灾了。金巧儿连忙从包里掏出纸巾去擦。正在这时,刘文进突然推开了办公室门。

 刘文进腆着大肚子,像个袋鼠,看见我和金巧儿在一起吃饭,感到有些意外,因此,一脚门外,一脚门里,僵在那里约有三四秒钟,随后退了出去,说哟,还在用餐!那就不打扰了!

 我说,是啊是啊,你也来一点吧。

 刘文进复又晃进来,盯着桌上的酒菜,扫视一遍,就像用他的头在桌子上空画了个圆,呵呵笑着说罢了,罢了,残羹剩汤,残羹剩汤了。说这话时,一股浓烈的酒气从他的喉咙里飘了出来,显然他已在外边陪人喝过了。

 金巧儿笑笑说,秦处加班忘了吃饭,正好我也没吃,就顺便打电话找人端上来了,如果刘处想加一点的话,我再叫人添两个菜,弄些啤酒来给你解渴,怎么样?

 刘文进说,不啦不啦,是秦处办公室亮着的灯把我带到这儿来了。你们吃吧,我还有事情要办。说着他就走出了办公室。刘文进走出办公室的样子很滑稽,手脚很不协调,身子有些倾斜,拐弯的时候,不由自主地伸手扶了下门板,贴着墙壁跌跌撞撞不见了,楼板发出轻微的颤动。

 等到那种颤动渐渐远去,整栋楼寂然无声的时候,我们便草草地干掉杯中的啤酒,让餐馆的服务员把碗碟收拾去了。

 金巧儿主动要埋单,我拗不过她,就定好了下次一定由我请。

 金巧儿说好呀好呀,下次你请,我要好好地宰你一刀,低档次的地方我可不去。

 我想想自己抽屉还有三千元钱的私房钱,即便是上五星级宾馆吃一次我也请得起,就在心里笑了一笑,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晚上我没在办公室继续加班,我把战场转移到家里去了。这几天,老婆与我闹情绪弄得太僵,我不想给她造成夜不归宿的印象。

 然而,推开家门,家里居然空无一人。

 在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张字条,字条上压着我的工资卡及存折。拿起字条,我看见老婆的亲笔留言——

 秦双华:

 经过慎重考虑,我决定离开这个家庭。

 自打情人节以来,我们之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尽管存在不少误会,但这是由量变到质变的必然结果。如今我们在一起,只有无谓的争吵和敌意的相持,几乎没有了共同语言。与其朝夕相处痛苦不堪,不如当机立断愉快分手。如果你想好了,我们就去把手续办了。

 儿子跟我走了,这也是他的意愿。这么多年来,你几乎没有认真地关心过他。这也是他毅然决然跟我走的原因。

 你很忙,一直都这样,好像地球的运转就掌握在你的手中,离开了你就会天塌地陷似的。不过,我们可以离开你,我们有我们的天地。

 你这种人很适合过单身生活,儿子真的不适合在你身边。

 儿子需要的是母亲的关怀,他不需要别的毫不相干的女人来照顾。这一点,请你明白。今后家长会之类的事情,你就少操心吧,除非这个世界上没有我的存在。

 王小春

 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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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谁是我的情人

离家出走(2)

 看得出,老婆已下了很大的决心要离开这个家庭;金巧儿代表我去参加学校的家长会,成了老婆离家出走的导火索。
 那工资卡和存折,原来是老婆限制我乱花钱的法宝,卡住我不许我在外边拈花惹草的秘密武器,而现在呢?她竟主动交出了这个法宝、这个武器,表明她已并不在乎我的感情,树立了与我长期分居、决战到底的思想。

 她在这个城市里举目无亲,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黑灯瞎火的会上哪儿去呢?我没想到,她不在乎我,我居然还是那样深刻地在乎她,对她的担心,像潮水一样漫涌上来,霎时便浸透了我的每一条毛细血管。

 我拿起电话,拨通了她的手机。

 你在哪里?我问。

 她沉默了好半天,说:不用你管,我肯定不会流落街头。我已经跟我们单位领导申请过了,过几天,我就会住上属于我自己的房子。

 我说你回来吧,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呢?我们再坐下来好好谈谈行吗?

 谈什么呀谈?我什么都不想谈!我们分手吧!她说。

 怎能说分就分呢?我说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不可能说完就完吧。

 她说你少跟我玩这套把戏。我是不会等到你赶我走的那一天的。我这个人哪怕失去生命,也不可能丢掉自尊。说完,她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像一尊泥塑木雕,在沙发上足足坐了十来分钟。房子里静悄悄的,冷清清的,孤独像魔鬼的利爪,在我的心上又抓又挠……

 电话骤然响起,我以为老婆重又想起了什么需要教训我的事情了,连忙把话筒捧到手上。说实话,我真的很想得到她的教训。我想,只要她还能回心转意,她就是伸手打我,我都能欣然承受。可是,并不是她的电话。打电话的是吴处长。吴处长说明天上班前提前两小时他来调取那份材料,他说市长事先想熟悉熟悉,以便更好地向省里来的同志汇报。吴处长说声辛苦了!就把电话挂了。我居然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

 他是帮我节省时间?还是让我无条件地接受?去我妈的!我狠狠地撂下电话,坐在那里欲哭无泪。

 嘟……嘟……

 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是老婆的同事孙姗姗。

 姗姗说,秦双华,小春和孩子暂时住在我这儿,我的房子比较宽敞,他们在这里住多久都没问题,不过,我建议你最好今晚就来接她回去。

 我瞧了瞧墙上的挂钟,时针已过零点,我想起吴处长交代的材料才完成三分之一,拿着话筒,不知该对孙姗姗做何解释,一时显得犹犹豫豫,支支吾吾。

 孙姗姗很生气,她说,怎么啦?你还犹豫什么呀?你是男人,男人错了就要勇于承认错误,只要你给她赔个不是,低个头,我相信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你好像还没打算这样做是吗?

 我说你……不了解情况……

 我怎么不了解情况?她大声说,没有谁比我更了解情况的了。你想知道情人节老婆与谁在一起的真实情况吗?那么我可以准确无误地告诉你,是我约她去参加了一场舞会。我老公在国外,那天是她陪我度过的情人节。那晚我们自始至终结伴而舞,没有任何男人碰过我们。哦,也许她手里的那束名贵的鲜花让你产生了不少联想是吧?不过也算情有可原。想不想知道花的来历?

 我说还能有什么来历?不可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孙姗姗在电话那头哧哧地笑起来。她说你还真猜对了,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且还砸到了小春的头。告诉你吧,那晚舞厅搞了项别开生面的游戏活动,要选一名最幸运的女人。主持人捧出那束“蓝色妖姬”说,我在台上闭着眼睛转三圈,然后随手把这束鲜花抛出去,谁也不要抢,抢烂了就可惜了,一切凭运气,砸到谁谁就当选。舞池里,女人如潮,人人都渴望得到那束名贵的鲜花。没想到,那花正好就砸在了小春的头上。你说她幸运不幸运!

 那晚小春无比兴奋,被人请上舞台表演节目,她到底是我们妇联的才女,一连唱了两首通俗歌曲,那甜美的歌喉,那大方得体的演说,那一招一式的表演,博得阵阵掌声,本来就漂亮的小春,由于成了最幸运的女人,更加光彩照人,靓丽无比。在回家的路上,小春仍然兴奋得不能自持,她说,只可惜你不在场,要是你在场的话,她会高兴得昏倒在你怀里。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束幸运的鲜花,最终给她带来的不是幸运,而是如此大的误会和烦恼。

 听到这里,我半晌无语。

 姗姗问我怎么啦?为何不说话?

 我说没什么,是我误会她了。可是……她为什么不向我解释一下呢?

 你让她解释了吗?姗姗说,据我所知,你是不容分说,劈头盖脑就发脾气,表现出典型的大男子主义!男人呀,总是那么自以为是。

 我想起当时的情形,一时间哑口无言,羞愧难当。幸亏我们不是面对面地谈这件事,否则,我会无地自容。

 沉默了一会儿,我说她会原谅我吗?

 姗姗说事在人为,就看你怎么表现了。今晚来接她吗?

 我说要让她回心转意恐怕不容易,我哪有那么多时间……

 你这个人呀!姗姗当即打断我的话,你要有耐心嘛,这点耐心都没有,那我也帮不了你。说着,她就把电话挂了。

 看得出姗姗已经是非同一般的生气了,那气势好像带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看来我必须去一趟,如果连姗姗的面子也伤了,这事情就更加难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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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谁是我的情人

离家出走(3)

 我放下自己作为男人的架子,拿定主意去请老婆回来,我想好了要向她承认错误的一切言辞,同时也做好了挨骂甚至挨打的准备。只要能够让她不计前嫌,回心转意,顺利回家,一切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可是,当我的双腿跨出大门的那一刻,我再次想起了明天要用的那份汇报材料。离天亮时间已经不多了,难以想象,如果完不成那份材料,明天将会出现多么严重的后果。

 除非我敢于冒着被炒鱿鱼的危险,或者永远不想升职,我就可以忽视这份材料的重要性。否则我必须在天亮之前把它完成得妥妥帖帖。

 我拨通了孙姗姗家里的电话,我想把今天的特殊情况向姗姗解释清楚,告诉她我今晚没空去接小春。电话通了,姗姗刚与我对上话,话筒就被我老婆夺去摁了,我听见老婆冲姗姗说了一句话:“你别在这儿趟浑水了好不好!”我再打过去,竟没有人接,一连三次都一样。

 我把电脑打开,强迫自己放弃老婆给我带来的烦恼,竭力平静下来,想让思维有逻辑地进入正常写作状态。然而,尽管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没能达到理想的写作境界。这一夜,我是在极度的精神煎熬中勉强完成了汇报材料的初稿。

 天刚麻麻亮,我还没来得及修改,吴处长就从我的打印机上摘走了那份材料,就像从树上摘下一个桃子或者一挂香蕉。吴处长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的水平,说声辛苦了,抬腿就走了,脚步生风。我追出去,想建议共同修改一下,可他已经钻进了电梯,喊都喊不回来了。

 他把那份材料亲自递到市长那儿去了。

 市长是新来的市长,上任不满一年,听说和吴处长还是老乡。

 吴处长对这位新来的顶头上司格外亲密,近一年来,凡是我写的大一点的调研报告、汇报材料和领导讲话等等,吴处长都要亲自呈上去,能让市长审阅的就让市长审阅,不必让市长审阅的就提纲挈领地向市长汇报,诚恳地请他提宝贵意见,如果得到了市长的称赞,回来的时候,他会心花怒放,有时候心血来潮了还会把我也好好地表扬一番,如果市长有修改意见,吴处长就非常虔诚地一一记下来,转告给我,待我修改完毕,他又亲自呈上去。

 吴处长甘愿当这个“二传手”的角色,常常乐此不疲,我心里明镜似的。我知道,吴处长在处长这个岗位上干了不少年头了,如果再不提拔也就快要船到码头车到站了。提不上副厅,弄个相当于副厅的巡视员当当也行啊。有了这份理解,我也就由他去,装糊涂。毕竟他给我免了不少跑腿的辛苦,让我落了个自在清闲,当然也省去了看领导的脸色。领导们的意图也无需我去领会了,我只要领会了吴处长的意图也就罢了。再说,吴处长他是处长,我们的成绩当然都是他的成绩,那是他领导有方;反过来,我们的前途与进步,还不得靠他帮我们说话。

 材料写完了,我就不认它了,与它断绝了关系,它姓什么都与我毫不相干了。这成了我近来一贯的作风。

 我把自己放倒在床上,开始计划用什么方法来把老婆摆平。我的头有些晕,也有些疼,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不知怎么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过了十一点。

 中午上学校去接儿子是我头脑里突然跳出来的灵感,我想,要摆平老婆,应该从儿子那儿打开缺口,分割儿子对母亲的感情,团结一部分可以团结的力量。

 其实儿子已经学会了自己回家,去接他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但如果上升到父子之间的感情上来说,此举并不多余,相反应该是多多益善。

 当当当……

 下课铃声在漫长的等待中骤然响彻学校上空。一会儿工夫,安静的校园便成了孩子的海洋。海洋里四处是急流、漩涡,急流和漩涡碰到口哨声的魔力,在操场那儿汇成一片汪洋,然后,便像一股股潮流朝学校的大门外涌来。

 我的眼睛紧盯着这片汪洋大海,盯得眼睛有些发胀发酸的时候,终于看见儿子像只海鸥朝我飞来,可是飞到一半时他便慢了下来,与一个漂亮的女同学结伴而行。原来他根本就没有看见我,而是看见了那位女同学才飞起来的。

 秦根——秦根——

 我用两只手在嘴巴上握成喇叭状,朝儿子喊了两声。儿子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我,皱了一下眉头,慢吞吞地走到我身边说,你来干什么?

 这王八蛋见了老子也不叫声爸就来质问我,心想发点脾气,马上便忍住了。我想我今天是来团结他的,而不是来教训他的。我在脸上弄出一脸浅笑,讨好地说,儿子,爸是来接你的。

 接我干吗?儿子说。

 我说接你回家吃饭呀。

 你会做饭吗?他说,我怎么没见过你做饭?你自己不会做饭,哪来饭给我吃?

 我被他的话噎了一下,马上说,我不会让你吃快餐面的,我可以请你……请你吃麦当劳啊。对了,你不是最喜欢吃麦当劳吗?

 儿子的眼球忽然朝上翻了翻,怪怪地看着我,又看看身旁的女同学,说是真的吗?显然吃麦当劳对他的诱惑力太大了,只是他对老爸突如其来的慷慨有些难以置信。

 我说别不相信了,跟我走吧!

 儿子看看我,又看看身旁的女同学,显出一脸的为难。

 女同学朝他优雅地挥挥手说,你去吧,别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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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谁是我的情人

离家出走(4)

 儿子说事先说好了的,我怎么能够丢下你不管呢?说着,把头转过来问我,爸,带上我的同学赵雅行吗?接着又凑近我的耳朵小声说,她爸和她妈离婚了,中午没人管她,我们说好了中午一起去吃快餐的。
 看来争取儿子,必须连同儿子的女同学一起争取了。好在这位赵雅同学特殊的家庭背景,对我下面要做的工作有百利而无一害。于是,我扬起头,非常大方地说,带上她吧,一点问题都没有。我最喜欢你这种助人为乐的精神了。

 儿子听了这话开心得不得了,毫无顾忌地拉着赵雅的手就跟我走了。赵雅起初有些扭扭捏捏,经不住儿子巧言做工作,随后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在麦当劳餐厅坐定,我冲儿子说,你点吧,只要不浪费,点什么都行。

 儿子说,女士优先,赵雅点吧!

 赵雅有些感动又有些害羞,脸红到了脖梗儿,直摇手说别别别,我随便吃什么都行的,还是叔叔点吧!

 儿子很男子汉地站起来,一手卡着腰,另一只手很潇洒地在空中挥挥,说,我来作次主吧,每人来一份四十元的套餐怎么样?

 我说行啊,今天有客人在这里,当然不能怠慢了。

 儿子开心地笑着,冲赵雅说,今天我爸真够意思!

 我说,你爸什么时候不够意思啦?

 儿子做出一副鬼脸:平时你好像没这么大方过吧?每次找你要点钱就好像要你的命。

 这怎能怪我?我说,你妈管得紧嘛,工资卡都掌握在她手上呀。

 儿子说虽然是这样,怎么会穷得了你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常常有稿费单来的。加班还有补助。

 你奶奶的!我捅了儿子一拳说,你是不是你妈培养的一个特务呀!

 儿子和赵雅都被我弄笑了。

 我继续接着先前的话说,我承认我手里有点儿私房钱,但是儿子呀,我的私房钱还不如你的压岁钱多啊!

 儿子听了这句话,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雾一样地笼起阴郁之色。

 我说怎么啦儿子?好像不太高兴了呢!

 儿子说你不知道,我的压岁钱已经被妈妈存到银行去了,虽然存折在我手上,但我心里清楚,我已没有多大的自主权了。妈说的也有道理,她说等到我和你爸离婚了,你就知道苦了,到那时候,你就知道手里存点钱是多么的重要。

 你希望爸妈离婚吗?我说。

 儿子扬起头:我当然不希望发生这种悲剧,赵雅她爸妈离婚后,那哪是人过的日子呀,你瞧瞧,她现在已经没有少年时代了。说着说着儿子又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无可奈何地说,可我又能怎么样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我说,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能有什么办法?儿子像看见希望一样地望着我。

 我说这就要看你乖不乖了。比如,美国要与伊拉克开战,双方剑拔弩张,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怎样才能使双方保持冷静,化干戈为玉帛呢?这就只有联合国作为中间人来做这个思想工作。

 哦,我明白了。儿子说,你是希望我在你们中间扮演联合国的角色是吗?

 我说儿子你太聪明了,老子没有白疼你!

 儿子站起来,很豪气地说,爸,你放心,不说别的,就冲着这顿麦当劳,我也要帮这个忙。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我笑了笑说,在你妈面前,你要多提我优点,少提我缺点;多念念我的好,少念念我的坏。你知道吗?舆论是很重要的哟,你要像现在的报纸、广播、电视,要说谁好,只要一炒作,他就会好上天去,如果想把哪个腐败分子搞臭,同样一炒作,那个人就会臭不可闻。其实呢?好人也有缺点,坏人也有优点,只是在炒作的时候,那些都省去了。懂不懂?

 儿子很懂事地点着头,样子看上去很深沉。

 我继续说,对话也非常重要。你一定要促成我和你妈有对话的机会。比如我们国家要和平解决台湾问题,为什么老要提对话呀?就是因为双方有意见分歧,如果双方不坐下来对话,这些分歧就不可能达到统一。你妈妈现在对我有意见,我对她也有误会,但是这些都藏在各自的心里,只有对话交流,我们才能达成一致。你懂吗?

 儿子摸摸脑袋,说你不就是想跟妈妈好好谈谈找不着机会吗?

 我说就是就是。

 儿子说,你何必说那么多废话呢?我帮你创造机会就是了,你可要好好把握哟。

 你个乖儿子!我伸手在儿子胖乎乎的脸蛋上掐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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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谁是我的情人

骄傲的感觉(1)

 7
 傍晚,我的心里烦烦的,乱乱的。我给“酷爱玫瑰”的电子信箱发去一枝玫瑰花问候卡之后,就给孙姗姗家里打电话,想去请老婆回来。

 尽管请老婆回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我心里清楚,这些过程都是必不可少的。

 电话通了,我与儿子接上了话。儿子现在成了我放在老婆身边的卧底。这一点让我比较得意。

 儿子说他在做作业,妈妈与孙阿姨出去跳舞去了。什么时候回来,他也说不准。

 我说我想接她回来,看来又接不成了。

 儿子说你失去了一次机会,孙阿姨说你当晚就应该来接我妈,现在难度已经增大了。爸,你可要挺住啊!

 听了儿子这番话,我觉得很悲壮。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我说爸会保重自己的,在没有爸爸的日子里,你也要保重哟。多听妈妈的话,不要惹她生气。这样才能努力帮我办事啊。儿子说知道了。

 与儿子话别后,我无所事事,就找出一本小说来看,翻了几页,头都大了,于是放下书,打开电脑继续写我原来没有写完的一篇小说,写了几个字,心里还是烦烦的,实在写不下去了,就想起给金巧儿发短信,找她上网聊天。可是金巧儿回信说她正在舞厅跳舞,问我想不想去。我说,我不会跳。她说来吧我教你。我说今天就算了,今天一点心情也没有,改日吧。

 我漫不经心地翻弄我的电话记录本,想找找还有什么值得与我聊天的人,翻着翻着,有一个名片从电话本里天鹅似的滑翔到地下,拾起一看,原来是秦真真的片子。这使我想起情人节那晚,我和秦真真在“有话慢慢聊”咖啡屋里聊天的情景,一股温馨而甜蜜的感觉油然而生。于是,我不由自主地拨通了秦真真的手机。

 秦真真的手机拨通很顺利,随着嘟嘟的回声,我的手不停地颤抖,嘴唇直打哆嗦。终于,一个非常熟悉而又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您好!请问哪位?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控制着,慢慢地吐出来。我说,你好!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一位萍水相逢的朋友。我姓秦!

 哟——秦真真有些惊讶,说那么熟悉的声音,我怎么会听不出来呢?你知道吗?你送给我的玫瑰花至今还在,虽然失去了当初的鲜活,但是香味犹存。

 你现在有没有空?我很感动也很激动地笑了笑,说我很想找你聊一聊?

 秦真真说,有啊有啊,刚刚赶出一篇长稿,很想放松放松,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我说老地方吧,我等你!

 没想到,我们的约会会如此顺利,半个小时之后,我与她已再次相对坐在了“有话慢慢聊”咖啡屋暗淡迷离的灯光里,像多年没见的老朋友似的,一边享受轻音乐带来的快乐,一边品尝咖啡的独特滋味,毫无顾忌地聊我们想聊的一切心事。

 我向她说起从情人节那天起,我与老婆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不愉快,以及目前两人的矛盾与处境。她凝望着我的眼睛,静静地听完我的叙述,叹口气,感慨地说是啊,自打这西方的情人节传遍世界、风靡全球以来,世上真不知有多少痴男傻女为之疯狂。她接着说,最近我在编一套丛书,其中有一本就是《情人节的故事》,全部是从网上下载和全国各地的报纸上收集的发生在情人节期间活生生的新闻故事,真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妙不可言,只要稍加改编,就可拿到图书订货会上去向全世界展示。

 我说你真是有心人,我就没有考虑到这些能够编书,只知道写些没有卖点的小说。

 她微笑着说,只是太辛苦了,瞧瞧,比起上次见到的我,是不是老了许多?

 我说哪里哪里,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气质逼人,靓丽无比。不过嘛,你可真不要太辛苦了,要注意身体哦,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呀!

 她说没有办法,要是有你这种懂文学善写作的人帮我的忙,我就轻松了。

 我说你真那么看得起我吗?

 当然,她说我们上次离别之后,我专门找来你的小说读了,还真有水平,不愧是政府大机关的大手笔。

 我说那我说不定能够帮上你的忙。你给我一部分资料,我帮你回去改编吧。

 真的!她的眼球突然往上一翻,眼睛格外发亮,我怎么先前没有想起来啊,说不定,我还真能够用得着你嘞!这样吧,《情人节的故事》就不用你改编了,我已经改编得差不多了,我现在需要找人帮我打字,你打字快不快?

 我说面对电脑我可以随心所欲。

 哦,太好了,你帮帮我吧。她激动得快要从椅子上蹦起来。我适当地给你一些工钱,怎么样?

 我们谁跟谁呀,我装成毫不在乎的样子说,工钱的事到时候再说吧,帮忙是最关键的。

 秦真真端起咖啡杯子与我碰了一下,愉快地说,那我先谢了。



骄傲的感觉(2)

 时光在美妙的轻音乐声中悄悄地滑过,在浓浓的咖啡中慢慢地消融。夜已经很深,但咖啡屋的夜是不眠之夜,成双成对的情侣依然在迷离的灯光中窃窃私语;从神秘的包房,仍不时传来男男女女快乐的嬉戏与打闹声……在如此温情荡漾的融融气氛中,我们谈读书,谈写作,谈编书,谈男人女人,谈人性的善恶美丑,谈文化的复杂广博,海阔天空,古今中外,思接八方,视通万里,谈着谈着,周围的世界渐渐离我们远去;谈着谈着,我的手不知不觉捧住了秦真真那双娇小玲珑的手。真真的手起先像两只温顺的鸽子蜷缩在我的手掌中,渐渐地,修长柔软的手指慢慢地展开,不可遏制地与我的手指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它们相互揉搓,死去活来。我的双眼被一股蒙眬的雾气罩住,眼前的她慢慢地幻化模糊,渐渐地只剩下了她那张樱桃似的小嘴,我的嘴鬼使神差地朝那颗饱满的樱桃衔去,近了,更近了……正当一股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的时候,猛然间,我手中的鸽子奋力挣脱出来,飞走了,没有听到扑扑腾腾的声音,展现在面前的只有秦真真惊慌失措的脸。
 我把头深深地埋下去,将眼朝上翻了翻,又勇敢地抬起来,当秦真真柔亮的秀发遮住她那低垂的娇羞的脸蛋的时候,我用嘴巴衔住插在酸奶盒里的吸管,嗞嗞有声地吸了一口,然后,我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相视一笑,于是一切尴尬都在这一笑中自然地冰释雪融了。

 秦真真将脸上的头发荡开,脸上迅速映出两片“霞光”,红红的,艳艳的,特好看。她把两个酒窝笑起来,冲我说,我希望你和夫人能够和好如初。我说,我努力试试看吧。

 她莞尔一笑说,但是不能操之过急。感情这个东西就是这样,你越是急于求成,越是弄巧成拙。你可以适当地接受一段时间的冷处理,让双方都冷静地想一想,等到大家都想通了,自然也就和好了。

 这话听起来很深刻,我望着她心悦诚服地直点头。

 她接着又说,古人也有欲擒故纵的战略战术,你故意放弃她,淡化她,说不定,她还会反过来有求于你呢!

 通过秦真真的开导,我从精神上肉体上感觉轻松了不少。我想我是不应该陷于家庭纠纷不能自拔了,万事应该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真正的男人作风。

 和秦真真告别之后,这一晚我睡得很香很踏实,醒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全新的我。

 秦真真非常积极地把她要我帮她干的活拿来了。

 先前,我还以为她仅仅让我帮她把她编的《情人节的故事》输入电脑,如果是那样的话,抽空帮她一下是没有一点问题的,可万万没料到她一下子给我提来了一大堆的文学名著。中国的有《红楼梦》、《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外国的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安娜•卡列尼娜》、《复活》、《基度山伯爵》等等,一共二十部,装在一只塑料袋子里,提起来沉沉的很有些分量。

 我说这些名著拿来让我读啊,这每一本我都认认真真地读过两三遍了。

 她说哪里啊,你翻开这些书看看?

 我翻开一看,禁不住大吃一惊。原来这些名著大段大段的原文都被她用红笔删去了,有些地方用她自己简洁的语言连接起来,每部书看起来文字已经不多了,前后读起来居然故事完整,人物依旧。对她的这种功夫,我佩服得不得了,但对这种行为我不敢恭维。

 我说,好端端的文学名著,干吗要把它们弄得遍体鳞伤?

 这你就不懂了吧,她说这叫赋予它们新的生命,是为了适应现代生活节奏。

 这话让我有些不知所云。

 只听她继续说,在世界文化遗产中,文学名著浩如烟海,它们都是经过历史的浪潮淘洗之后留存下来的人类文化瑰宝,犹如一颗颗闪耀着光芒的明珠,其本身就是生活的百科,知识的宝库。一个人,生命有限,一辈子很难把名著读遍;现代社会节奏又太快,人们为生活奔忙,更难有大块的时间来读它们;尤其是中小学生,学习负担更重,而现实社会是知识爆炸的年代,又必须要他们懂得更多的知识,看大量的书籍。怎么办?与其让这些名著像古董一样躺在图书馆里,埋在书山深处,不如赋予它们新的年轻的生命,让它们轻快地走进人们的视野。于是,我把这一想法付诸行动,搞了一个缩写策划,交给三月雨出版社,没想到这意见竟顺利地被采纳了。他们愿意让我把这些书分别改编成十万字左右的口袋书,集中推向市场。经过一年多的努力,于是便有了现在呈现在你面前的这些东西。

 我说口袋书是什么样子的书?

 哦,忘了介绍了,她说,口袋书顾名思义就是可以装在口袋里看的书,比一般的书小一半,这样的书携带更方便。

 听了她的介绍,我豁然开朗,先前的佩服又添敬意。我说,很好,的确体现了以人为本的精神,且有与时俱进的风范。

 这么说,你愿意帮我了?秦真真兴奋与激动溢于言表。

 我说这的确是一项有意义的伟大的工程,而且是一项很庞大很庞大的工程。为了朋友信得过我,我尽力而为吧。

 她忽然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帮我打字吗?

 这还不简单,我说,是我打得快呗!

 她微微一笑:你只对了一半。要讲电脑打字快,街上那些经过专门培训的打字工,打起字来眼花缭乱,快得要死,可关键是,他们大都没有你这么深厚的文学修养和功底,他们打,我不放心。虽然是改编,但也是不能乱来的,那是要经过历史检验的,否则会留下千古骂名。你说是吗?

 听她这样一说,一种骄傲的感觉油然而生,同时,我也感到肩上的担子更沉更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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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谁是我的情人

一身冷汗(1)

 8
 有了秦真真送来的这些名著,随后的日子,我除了正常工作,基本上成了打字机器。

 秦真真反复来电话和短信,告诫我不要太辛苦了,出版社那边要得不是很急,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可供我支配,可是我一点也不敢怠慢,生怕完不成任务,也生怕活儿干得不漂亮,老是弄得自己紧紧张张的。碰到的第一个礼拜六和礼拜天,两天时间里,我就一气打了三万字,还帮她更正了许多不规范的语言、用词和标点符号,更改了大量的错字、别字。礼拜一上班的时候,我的眼睛看什么都是花的,十个指头僵硬得木棍儿似的,连捧只茶杯都艰难得要命,就别说腰有多酸、背有多痛、头有多晕了。

 又过了几天,我的指头已经不听我的使唤了,指尖布满红点,渐渐地,皮肤死去,变成了厚厚的茧子。

 要不是秦真真每天发到我手机上、邮箱里的那些简短而亲切的问候,温柔而幽默的笑话,给了我无穷无尽的力量,我真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多久。

 这期间,伊拉克战争正如我和刘文进所预料的那样爆发了。而我与老婆,却始终处在紧张的相持之中。

 孙姗姗的家我去过好几趟,老婆不是躲着我,就是不肯开门见我。她曾经告诉孙姗姗,他还会真的在乎我吗?要是真的在乎我的话,在我出走的当晚他就会赶来接我了。我们母子即使死在外头,看来他也不会着急。

 我请孙姗姗帮忙好言相劝,孙姗姗现在跟我老婆却成了统一战线,根本不买我的账。我又偷偷地与儿子一道吃了好几次麦当劳、肯德基,可儿子带给我的只是有关老婆的一些零零碎碎的信息,实质性的进展一点都没有。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如果再没有麦当劳和肯德基这种好事,儿子还会不会帮我。每当这样想的时候,我就对儿子大失所望。

 没有老婆的日子,在吃饭问题上,我隔三岔五就到外边去四处打游击,有时候陪金巧儿,有时候陪秦真真,当然大部分都是我埋单。无人陪的时候,我就非常潦草地泡包康师傅快餐面对付一下,由于肚里偶尔有啤酒,有油水,快餐面吃起来也并不觉得难咽,当两纸箱快餐面被我全部变成垃圾塑料袋,翻遍了再也找不到半包的时候,这种生活也就习以为常了,老婆孩子在我的心目中,好像就不再显得那么重要了,上班完了,我就帮秦真真打字,打字累了,就上网,或者进酒店喝酒,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这种生活很自由,很逍遥。

 金巧儿为了排解我的烦恼,不断地安慰我,还带我出去跳了几次舞。起初我什么舞都不会,金巧儿就手把手十分耐心地教我,我一不小心就踩了她的脚。她好像一点都不嫌我笨似的,尽管我一踩她的脚,她就用拳头捶我的胸脯,骂我笨笨,真是笨笨!但捶过了,骂过了,就笑得前仰后合,然后接着继续跳。慢慢地,有好几种舞我都会了,两人配合起来居然十分默契。

 金巧儿最喜欢和我跳两种舞,一种是快三,一种是慢四。跳快三的时候,我俩都迎合了对方潜意识的疯狂,常常旋风似的一会儿转到东,一会儿转到西,转得热血沸腾,转得天旋地转,转着转着,我们的手就会将对方越搂越紧,越搂越紧,直到曲尽人散,我们才恋恋不舍地分开。跳慢四的时候,起先我们都很优雅,在迷离的灯光中,伴着舒缓的音乐节奏,我们相对而拥,缓缓舞动,此时此刻,我会清楚地看到她清丽的面孔。她那双眼睛,睫毛很长,黑黑的眸子藏在睫毛里,显得深不可测。还有她那穿着丝织衬衫的秀气的双肩,丰满的胸脯,以及柔软的腰肢,常常令我神魂颠倒。有时候,她会静静地,如痴如醉地趴在我的肩头;有时候,她会贴着我的耳朵窃窃耳语。她的气息在不知不觉中,从我的脸皮上柔柔地掠过,一股莫名的香气,从她的脖子里袅袅冒出。每当这时候,我就有一种飘飘欲飞的感觉,灵魂也要离我而去。

 男人在没有老婆的日子里,是很难抵御各种诱惑的。哪怕你有多大的克制力,时间的沙石也会慢慢地不知不觉地就将你打磨了。

 每次与金巧儿跳完舞,我都暗暗叮嘱自己,要好好地把持自己,多想想老婆的好,多回忆回忆过去与老婆一起走过的快乐美好的时光,想一想儿子的同学赵雅在父母离异后的处境,千万不要再出现在秦真真面前曾经出现过的那种控制不住要亲吻的冲动。这样才使我与金巧儿保持了若即若离的状态。

 有天晚上跳罢舞之后,金巧儿要求我送她回家,送到她楼下的时候,她执意请我到她家里去坐坐。

 很晚了,我说,我就不上去了吧。

 她说,我还睡不着,上去再聊聊?

 我很难为情地笑笑说,跳到半夜,一身臭汗,想回家烧了热水洗个澡。

 她说我这里有热水器,打开水龙头就能洗。

 我……没有干净衣服。我说。

 她说,有没有……不重要。

 此刻,我的心跳扑通扑通加快了,谎称还有急事要办,连忙夺路而逃。

 回到家里,我久久不能入眠,眼前老晃动着金巧儿与老婆王小春的身影。

 我的头越来越痛,索性爬起来,冲了一杯咖啡,慢慢地喝。突然,又鬼使神差,心血来潮,从柜子里搬出所有的像册,把老婆大大小小的照片全部摆到床上,逐一欣赏起来。

 面对这些照片,许多难忘的故事又从记忆深处浪花一样泛起。它们有的是我和老婆还处在同事关系的那段日子里相约出去照的,有的是旅行结婚的时候我们从天南海北摄取的,更多的是我们结婚之后照的,其中有单独照,有双人合影,也不乏精彩的三人全家福。这些照片就像一部完整的历史,记录下了我们每一个值得纪念的美好时光。

 有一张照片是我和老婆旅行结婚时在海南三亚,以天涯海角为背景照的,当时我说小春,我想到两句成语。

 她说我也想到了。不如我们都同时写在沙滩上对一对怎么样?

 我说行啊。于是我们双双伸出手指,一挥而就。

 当我们同时看对方的杰作时,我们惊喜地看到两个同样的成语:天涯海角、海枯石烂!

 还有一张,画面上,我俩坐在一块被海浪咬得伤痕累累的褐色的礁石上,凝望着遥远的海平线,海水在我们的脚底将雪白的浪花一次次地举起,最后终于定格在那里,成为我们永恒的记忆。

 当时,我说,小春,你能猜猜大海有多深厚吗?

 她脱口而出:再深再厚,比不上我们的情深意厚。

 我说,你看大海多么广阔?

 她又一次脱口而出:再广再阔,没有我老公的心胸广阔。

 这些话语至今尚在耳边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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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谁是我的情人

一身冷汗(2)

 一个灵感再次在我的脑海中产生了,我想把这些照片分门别类贴到墙上去,搞一次家庭展览。说干就干,天还没亮,我的家就变成了一个展览馆。所有的照片都被我用胶布贴到墙上去了,我看见我们一家三口的每一张脸都在墙上笑得格外灿烂。我不知道,老婆和儿子如果回来看到这些,将作何感想。
 第二天,我上班迟到了,我的眼睛有些红肿。金巧儿像聊斋故事里的狐仙闪进我的办公室来,问我昨晚是不是失眠了。我朝她点点头。她羞涩地低下头轻声说,我也是。随即又抬起头,望着我粲然一笑,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不一会儿,她又反身出去,拿来一瓶蜂蜜塞进我的抽屉里,还没等我来得及推辞,她就转身消失了。我的心里再次漾起一股温温甜甜的暖流……

 这一天办公室基本上没什么大事,我也没有心思帮秦真真打字,伸手抚摸着抽屉里金巧儿送来的那瓶蜂蜜,我有些坐立不安,为排除杂念,就干脆把电脑打开,到网上去看新闻。

 来自伊拉克的战争消息在网上铺天盖地,与各大电视台、广播电台昼夜的滚动直播形成呼应之势。以美国为首的多国军队浩浩荡荡开进海湾,车轮滚滚,长驱直入,人数急剧上升。导弹在那里四处开花,残酷的枪炮把自己打扮成美丽的焰火,把巴格达恐怖的夜空渲染得艳丽无比,美轮美奂的各种建筑、富丽豪华的各式宫殿,被长了眼睛的导弹亲吻之后,纷纷坍塌,化为废墟。可怜的伊拉克无辜的平民,在战争面前,表现出了无可奈何的绝望,整个网上布满血腥与死亡的气息。

 和平!和平!

 全世界呼唤和平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可是战争,已经不可逆转。

 看着这些新闻,我的心里还是烦烦的。于是又把信箱打开看信。果然那里就有七八封。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商业广告,其中有一封是秦真真写来的,点击鼠标打开它,只见她在信中说:

 双华:辛苦你了,让你把本该休息娱乐的时间全部调动起来为我打字,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还是要保重身体哟!

 另外还有一封信是“酷爱玫瑰”的,她说:

 青青野草:感谢你每天的一枝玫瑰和简短的问候。不知不觉间,它已成为我生命中快乐的亮点!情人节那天不过是随口开个玩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一位信守承诺的人,许久许久都没有什么让我感动了,是你让我再次尝到了感动的滋味。当333朵玫瑰收齐的时候,也就是下一个情人节来临的时候,难以想象,下一个情人节,我们将会再次写下怎样新鲜快乐的故事。——你的朋友:酷爱玫瑰。

 此刻,有一股甜蜜的感觉,在我胸膛里涌动,精神不由为之一振。突然间,我又觉得有些可惜,我们居然没有留下其他的联系方式,依当时的冲动,我想要是有她的电话号码,我肯定会马上给她打过去,或者将她约出来上茶馆去坐坐。她在我的心目中,已经有了一个美好的具有强烈诱惑力的轮廓!

 怎样才能找到她呢?她会不会也在网上,会不会就在我们上次认识的那个聊天室?想到这里,我的眼睛踏着鼠标的脚印,一步一步,非常顺利地进入了昔日那个熟悉的聊天室。

 然而,很遗憾,那儿并没有“酷爱玫瑰”的影儿。正当我非常失望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叫花好月圆的人向我打招呼。

 花好月圆说:我知道你会来的,所以我在这儿等你!

 我愣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花好月圆说:感觉,全凭感觉。因为你心里有事。

 我豁然开朗,心中已知这个人是谁,于是说:是吗?所以你专门来陪我聊天?

 难道还用怀疑吗?

 我说:谢了。不过我搞不懂,你为什么要改名字呢?是想考我?

 花好月圆说:莫非你已知道我是谁?:)

 我笑了笑说:给你讲个故事吧。一天,大象被螃蟹钳了一下,大象气得发誓要踩死螃蟹,它追呀追呀,追到一棵树下,抬头看见一只蜘蛛,大象说:“小丫,别以为你上了网我就不认识你了!:)”

 花好月圆显然已被我的故事弄得笑破了肚皮,我甚至可以想象她弯着腰,笑得秀发一荡一荡的样子。过了好一阵,她说:可是你还是没有说出我到底是谁呀?

 非说不可吗?我说,那好吧告诉你,你不就是那位远在天边近在隔墙的“百合花香”金巧儿吗?

 花好月圆说:我给你发个短信吧。不一会儿,手机响了,果然是金巧儿。短信说:我希望生命里只有单纯的盼望,只有一种安定和缓慢的成长;喜欢岁月漂洗过后的颜色,喜欢那首没有唱出来的歌,更喜欢这个看短消息的人天天快乐!

 我的心里又有一股暖流在涌动。我没有给她回短信,而是继续利用聊天室的方便,噼里啪啦打出一行字:在我寂寞孤独的日子里,你给了我快乐与安慰,谢谢你呀谢谢你,先谢(卸)胳膊再谢(卸)腿!

 花好月圆说:你好坏!好坏!看得出你已学会了快乐。

 我快速敲击我的键盘,汉字像纪律严明的士兵,瞬间排列成行:我快乐因为你快乐,我开心因为你开心,我愁了因为你瘦了,我瘦了因为你病了,我哭了因为你壮了,我有钱了因为屠夫把你牵走了:)

 我很高兴我把金巧儿比成了一只可爱的猪。我想,她肯定没有生气,相反一定非常快活。果然不错,只见花好月圆说:哦,你让我记起一件事。昨天有人在背后说你是猪,为了你,我和他大打出手。我妈的,哪能人家长得像什么就说人家是什么,你说是不?

 看得出,我俩已经陷入一场快乐的网络大战。我得想办法打败她。于是我说:巧儿啊巧儿,我就不信打不败你!

 花好月圆:来吧来吧,不要小看了我哟!

 我说:我这有个故事。某人养只鹦鹉好斗,把它关在笼里,第一次放只麻雀,被它打死了,鹦鹉说太小;后来放只孔雀,结果又被它打死,但鹦鹉的毛也掉光了。鹦鹉说:“妈的,这小丫还挺厉害的,不光膀子还打不过它!”

 花好月圆笑笑说:看来你是想光着膀子跟我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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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谁是我的情人

一身冷汗(3)

 我说:你不是也会光着膀子干吧?
 看得出花好月圆气得要命。花好月圆说:讲故事我也会的,如果你不笑,算我真输。

 我说好呀好呀你先讲。

 她说:我也想起个鹦鹉的故事。说是女人养了只鹦鹉,她洗澡时对鹦鹉说:“你要偷看,我就拔光你的毛。”一天,有一个光着膀子与人干了架的男人从鹦鹉身边走过,鹦鹉对他说:“哇!你也偷看到了!”

 我说:偷看女人洗澡非君子所为也,不过,无意间闹点误会也是有的。有一天,我乘一辆公共汽车出去办事,公汽上人太多,我就只好朝上挤。这时候,就有一位女郎大叫:“别挤啦,别挤啦,把人家的奶都挤出来了。我大惊失色,回头一看,见她手里正捧着两盒酸奶呢!”

 金巧儿说:你好坏,好坏哟!你要把我笑死吗?不理你了,越聊越离谱了。

 不理算输。我说。

 好吧,她说我豁出去了!这个故事里面有个问题你要回答出来,否则算输。

 我说你讲吧。

 她说:有一天,一只公鸡在院子里追着母鸡咬,一边咬一边说,你去死吧,你去死吧。请问,这只公鸡为什么咬母鸡?

 我说这公鸡怎么一点不会怜香惜玉呢?肯定是它得了神经病!

 才不是哩,她说,是母鸡下了一只鸭蛋!

 她一说出答案,我扑哧一声大笑,笑得眼泪喷涌而出。

 我说:我也讲个故事让你猜猜结果。

 好呀。她说。

 于是我讲道:某人第一次看电影,一个镜头是女主角在浴池中躺着沐浴,他看到这个镜头时站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话。你猜他说了一句什么话?

 她想了好半天也想不出来。于是我说,你认输了吧。告诉你,他说,我靠,难怪楼上的票价比楼下的贵。

 金巧儿显然也被我的答案弄疯了,只听隔壁办公室的门嘭的一声响,金巧儿的笑像决堤的洪水骤然涌来,不一会儿,我的办公室门就被冲开了,只见金巧儿满脸通红,热泪盈眶地站在我的门口,一副死去活来的样子。我连忙伸出食指竖到嘴边朝她嘘了一下,她马上就捂住嘴巴把笑声关闭了。于是我将鼠标轻轻一点,从聊天室里退了出来。

 尽管如此,我们的行动还是被吴处长看出了端倪。吴处长从他的办公室钻出来,径直朝我们这边走来。金巧儿一看形势不妙,马上装着什么事情没有,像温顺的小猫一样,迅速钻进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吴处长走进我的办公室,反手把门关上,坐到我的沙发上,冲我说老秦,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我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吴处长好久没有单独跟我谈过话了。我连忙给吴处长倒杯开水,在他的身旁坐下,说,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讲吧。

 吴处长的脸上仿佛掺了水泥,硬邦邦的。他说,上次给省里工作组汇报的那份材料没有写好,市长看后很生气。

 我说太仓促了,只能那样。

 不是时间不够,吴处长说,其实你有充分的时间把它写好。

 我辩解道,我直到天亮才写完,这你是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吴处长严肃地说,我还知道,你和金巧儿那晚喝酒聊天直到很晚。

 我的心紧缩了一下,随即扑通扑通快速跳动起来。我说,有什么问题吗?

 吴处长说,没有问题,只是想提醒提醒你,千万不要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影响了工作,耽误了进步。你应该知道,我在这个位置上时间不多了,要么退下来,要么调到别处去,从内心来说,你来接替我这个位置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我不想你在这件事情上摔个跟头。今年是你最为关键的一年,一步走顺步步顺,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有多少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位置啊。

 我的心被吴处长的推心置腹感动了。我激动地说,吴处长,您的教诲我会牢记在心。

 吴处长接着说,除了工作,还要注意各方面的影响。尤其是和女同志交往不要太密切。更不要大大咧咧,旁若无人。

 我老老实实地说,我知道了处长,以后我会注意的。

 和吴处长谈完话之后,我的心犹如涨潮的大海久久不能平静。想不到我与金巧儿一起吃顿饭这么一件小事,也会传到吴处长的耳朵里去,不知道除了吴处长,还有多少人知道我与金巧儿这段时间的过密交往。

 我想起那晚在办公室吃饭,只有刘文进来过。除此之外整个大楼静悄悄的。没想到刘文进会拿我们的事情当新闻四处去广播。

 与刘文进一起共事这么多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是这样一个人。看来今后对这种人还真得提防一点。最可怕的是刘文进经常和领导们一起出差,与领导们打成一片,万一有什么事情被他传到市长那儿去了,那岂不是死定了。想到这里,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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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5/12/12 20:00:20 第18楼
Re:谁是我的情人

田兰花(1)

 9
 下了晚班,我从超市买了一箱快餐面走出来,正往自行车后座上放的时候,金巧儿忽然像从天上掉下来似的站在我的面前,把手里提着的猪肉、鲫鱼和青菜丢到我的车筐里。

 我说你怎么也到超市来了?

 她说怎么呀,只许你来不许我来吗?

 说啥呢?我说,超市又不是我开的。

 她说你一出办公楼,我就跟在你的后边走。

 哇,你在跟踪我。

 她哈哈大笑,说只是很巧合我们走了同一个方向。还以为你要上哪儿吃饭哩,我也好跟着占点便宜,没想到你又买了一箱快餐面。

 我望着她难为情地笑了笑。

 她说怎么样,上我那儿去,我来做饭。

 我说吃饭太费时间,晚上还要加班帮人家打字。

 她把手一挥:那就上你家吧,你打字,我做饭。

 这样不好吧。我说。

 她说怎么呀,让你老婆看到了吃醋岂不更好?你那个老婆呀,太傲了,也该打击打击她的锐气了。

 我想了想说,好吧。

 于是,我骑着自行车在前面走,她骑着自行车在后边紧跟。快到我们楼院的时候,我看见刘文进正从大门口大腹便便地走出来,胳肢窝里夹着一个真皮包。我连忙将车把一转,拐进了一个小胡同。

 金巧儿有些莫名其妙,停住车诧异地望着我。我朝她挥挥手,你先走吧,我给自行车打打气。

 金巧儿以为我真的给自行车打气,于是重新骑上车,缓缓地朝前走。等到金巧儿走远了,我就返回胡同口看刘文进还在不在。这时候我发现刘文进钻进了一辆红色的士,一溜烟开走了。我这才从胡同走了出来。说实话,我可真的不想再让刘文进看到我和金巧儿在一起。

 到了我的家,金巧儿提着菜站着,我掏钥匙开门。可是,我的钥匙还没插进锁孔,门就开了。我还以为是老婆和儿子回来了,忙朝巧儿使了个眼色。巧儿心有灵犀地放下菜转身就走,不一会儿就在楼梯口消失了。

 可是,当我走进门去一看,不禁大惊失色。房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查看了家里的东西,好像一样都不少。电视机、电冰箱这些高档物品也依然健在。我想可能是自己早晨上班忘了关门。于是连忙给金巧儿打电话让她转回来。我说,家里什么人也没有,是我早晨忘了关了。

 金巧儿其实没有走远,像个贼呆在楼梯口仔细地倾听着我们家的动静,我把情况对她一讲,她马上就冒出来了。

 她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幸亏家里没有小偷光顾。

 我开玩笑说,兴许小偷是来偷我的,结果我不在家,小偷很失望,空手而归!

 她歪着头,斜眼瞅着我,上下打量一遍,一本正经地说,是啊,没人看住你,没准真的很难说。

 我说是吗?我这种人还值钱?

 她说,你没听人讲吗?二十岁的男人是期货,三十岁的男人是抢手货,四十岁的男人是现货,五十岁的男人是跳楼货。你正处在抢手货与现货之间,你说值钱不值钱?

 哦,我说,听你这么一讲,我还真的应该珍惜珍惜现在才对。

 就是。金巧儿把菜拿到厨房,忽又把头探出来:所以说嘛,今朝有酒今朝醉。过了今朝,再无人理你了,你就真的只有跳楼的份儿了。

 我说你放心,即使跳楼,我也不能让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跳,要跳一定要找个人陪我跳。

 金巧儿在厨房里说,臭美!别在这儿瞎吹胡侃了吧,还是过细检查一下,看家里丢了钱没有。

 我说,钱是没有的只有一个存折和工资卡,没有密码,偷去也没用。说着我就打开书桌抽屉去拿那个存折和卡,可是存折和卡居然就真的不翼而飞了。

 金巧儿提醒说,想想看,是不是放到别的地方了。

 我说,不会记错的,上面有八万块钱,我怎么会瞎放的呢?

 莫急莫急,金巧儿安慰我说,正像你所说的,别人没有密码,偷去用处也不大。我想,除了你老婆,肯定没有其他人拿。

 我想了想说,有些道理,不过我不明白的是,存折和卡是老婆自己主动交给我的,干吗又要拿回去呢?

 她说这有什么奇怪,兴许她现在又反悔了也说不准。

 反悔?反什么悔?

 她神秘地笑了笑说,你想想看,如果她真要跟你离婚,儿子跟着她过日子,你总要出一大笔抚养费吧。兴许现在有高参给她出主意,说那笔钱是她应得的也说不准。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了另一桩不对劲的事情,我记得我是在家里举办过“摄影大展”的,而现在那些被我挂得琳琅满目的照片,好像秋风扫落叶似的一起被卷走了,就剩下老婆和儿子的一张合影还躺在墙角落的地下,望着我傻乎乎地笑。

 我对金巧儿说,完了,真的一切都完了,我们一家三口过去照的像片全部被人偷走了,一点回忆的资料都没有给我留下。

 金巧儿起初也有点惊愕,不久竟扑哧一声大笑起来。

 我莫名其妙地望着金巧儿,你笑什么?人家被盗了你还幸灾乐祸,像话不像话!

 她说,你呀,完全是个书呆子。你以为那是孙中山毛泽东邓小平的原始照片价值连城谁见谁爱呀。你想想看,你们家那些照片除了你们家自己人认为它们珍贵之外,谁还那么珍惜?所以说,你要想知道照片的下落,别的谁也不用找,还是只找你老婆。

 金巧儿的分析是非常有道理、不容置疑的。看来,老婆在我上班的时候,真的是来过了,她不但拿走了存折和我的工资卡,而且还欣赏到了我的家庭摄影大展,并且收走了那些值得珍藏的宝贵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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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5/12/12 20:00:47 第19楼
Re:谁是我的情人

田兰花(2)

 巧儿说她拿走存折和卡是拿走了我应该给孩子的抚养费,在这一点上我是不赞成的,我相反认为是她后悔做出了离婚这种打算,尤其是当她看到我的摄影大展之后,这种后悔变得更加强烈,我们过去的一切美好时光,重又唤起了她对往昔的美好回忆,想到了我对她的真心实意的爱。她毅然决然拿走了所有的照片,又恰如其分地给我留下一张她和儿子的迷人的笑脸,这就是最好的佐证。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充满了强烈的安慰。我知道,我的展览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由于坚信存折和照片都是老婆拿走了,所以在吃晚饭的时候,我并没一点紧张不安的表现,相反显现出老婆出走之后我从未有的洒脱与轻松。

 巧儿说,你不想打个电话证实一下我们的猜测是否正确?

 我说打什么呀打,绝对准确无误。

 不过在送走了金巧儿之后,我还是忍不住给孙姗姗家挂了一个电话。孙姗姗和我老婆又出去逛街去了,还是只有儿子和孙姗姗的女儿一起在做作业。儿子说,爸爸,我想你。

 我说宝贝,我也想你。

 他说,要是妈妈也像我一样想你就好了。

 我说她也许想了,只是没有说出来。

 我怎样知道她想不想你呢?儿子说。

 你把她最近的表现讲给我听听就知道了。我那口气像福尔摩斯断案。

 他说,妈妈每天下班了都和孙阿姨出去玩,不是跳舞,就是去做面膜,再就是上网聊天,妈妈最近好像又变漂亮了。告诉你个秘密——他小声说——好几个男生打来电话请她出去吃饭,她都不去。孙阿姨建议她出去开开心心玩一玩,可她就是不买人家的账。因此,她只跟孙阿姨出去,谁约她都是枉然。

 我说你要盯紧一点,别让人家把你妈勾跑了。

 他带着哭腔说,爸爸,我有什么办法呢?除非我不读书了,天天看着她。

 听了儿子的话,我的心有些隐隐的疼。我说,算了,你已经尽到责任了。还是学习要紧。

 他说你交给我的任务太重了,我最近上课老是想怎样才能使你们不离婚,动不动就走神了。老师点我回答问题,我都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同学们都笑话我的注意力长了翅膀。还有个坏孩子学巫婆的样子搞什么天灵灵地灵灵地给我招魂,我气不过,跟他打了一架。他打不过我,被我摔到地上撞破了头,可是他把我的脖子抓伤了,还流了血。妈妈被老师叫到学校,挨了批评。

 我说妈妈是不是很生气很生气?

 没有。他笑了笑说,妈妈不但没有生气,还带我去吃麦当劳,今天又给我买了好多好多的新衣服,还有我最喜欢的运动衫,一套要好几百块哩。

 我想起我那八万块钱的存折,于是对儿子说,你妈肯定是有一大笔钱恨不得一下子花在你的身上。

 儿子说她哪里会有一大笔钱哩。

 我说你妈把我的存折和卡都拿跑了。

 儿子说,我妈是不是怕你到外边找新欢乱花钱?

 我愣了一下,说,谁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突然,儿子惊喜地叫起来,爸爸,爸爸,我知道了,妈妈现在还是舍不得你呀。

 为什么?我说。

 他说你想想看,要是妈妈舍得丢下你,她怎么会担心你有没有新欢,会不会乱花钱呢?

 我的鼻子有点儿发酸,差点就要流下泪来。我说,儿子,今后你就不要考虑这些问题了好不好,要一心一意地搞学习。不然的话,即便是爸爸妈妈和好了也不会快乐,因为你的学习成绩下降了,这个代价就太大了。

 儿子很乖地答应了我的要求,临别还在电话里象征性地亲了我一下,嘴唇弄得吧吧响。

 晚上在帮秦真真打字之前,我照例查看了一下邮箱的信件。

 我的信箱最近老有一些令我开心的收获,大都是秦真真、金巧儿和酷爱玫瑰嘻嘻哈哈投进去的。她们像三个神秘的开心果,总是变着戏法逗我开心。

 秦真真这次在网上唱了几首她喜欢唱的歌,弄成MP3,发到我的信箱里请我点击聆听,希望我也喜欢。她的简短留言是:双华,你替我打字这么久了,一定很辛苦吧,送你几首歌,希望能够带给你一份轻松,一份快乐!

 我听了听,真的很不错,有一种坐在舞台下听明星演唱的感觉,激动得差点鼓掌。

 我给她回信说:谢谢你的关心。你的关心给我身体加油,头脑充电;你的歌声令我打字加速,夜不安眠。

 再看金巧儿的信。金巧儿在我的邮箱里居然画了两只失之交臂的蚂蚁,然后在蚂蚁下边写了这么一段话:

 两只蚂蚁,

 它们从不同的区域而来,

 它们互相用触角碰了碰对方,然后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它们一边走一边想:

 我们是多么有缘分啊,但是我们为什么不互相拥抱一下呢?

 它们越往前走,

 这种遗憾越来越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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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5/12/12 20:01:14 第20楼
Re:谁是我的情人

田兰花(3)

 我知道金巧儿话里的意思,她说得那么含蓄有她的理由。我呢,也不是那种赤裸裸的人。我给金巧儿的回信没有写一句话,我同样采用了画蚂蚁的方法。我给她画了一只强壮的蚂蚁,它的心在汩汩地流血……
 接着点击“酷爱玫瑰”的来信,我发现她的信也是那么别具一格。她用无数的玫瑰编织了“爱心永驻”四个大字,并且采用一定的技巧让它们光芒四射。随后有句注语:感谢你每天为它增材添料、增光添彩!

 我在心里得意地笑了笑,按照惯例又给她送去了一枝玫瑰。玫瑰对于她来说,成了生命的一部分。我在信中说:爱心是人类共同的追求,没有爱心便没有快乐!让我们伴着玫瑰的花香,在快乐中共享人生!

 做完了这些工作,我就安安静静坐下来替秦真真打字。尽管连日来接踵而至的烦恼搅得我晕头转向,但总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令我不得不见缝插针来完成这项艰巨而又光荣的工作。

 这是一个十分宁静的夜晚,似乎整个世界都进入了柔和的梦境,只有我的键盘发出清脆悦耳的和弦。伴随着这种快乐的音符,我的十个指头在键盘上有规律地弹动,漂亮的宋体汉字在我的光标的指挥棒下,迅速从幕后站出来,排列成一组组整齐的方队,向我讲述一个个古老而年轻的故事……

 丁零零……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把我从忘我的打字境界中拽出来,我拿起话筒一听,居然是儿子秦根打来的。

 我说根儿,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呀?

 儿子说刚刚做完作业妈妈回来了。

 有事吗?

 妈妈让我告诉你,她根本没有带走你的存折和工资卡,她在出来之前就把它们留给你了。

 蓦地,我急出一身冷汗来:这么说她今天没有回来过?那就糟了,存折和卡都被盗了。

 被盗?

 是呀!我说,今天下班回来门是开的,存折、工资卡,还有我们全家的照片都不见了。我还以为是你妈拿走了呢。

 他说,那我让妈接电话吧。

 半晌,老婆王小春拿起了电话,尽管她没有开口说话,但她的气息告诉我,正是她无疑。

 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我拿话筒的手禁不住哆嗦起来。我用颤抖的声音说,小春,你今天真的没有回来过?

 她说我回来干吗?回来看你脸色呀!

 我说,气话别说了好不好?家里被盗了。

 她冷笑两声说,你自己报警吧。那存折没有密码谁也取不出钱来,现在报警兴许还来得及。

 我说你能不能带着孩子回来过,成天住在别人家里总不是个事吧。

 不用你操心。她说。不久我就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了,尽管小一点,但只要我满足就行了。

 你在家里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你到底需要我怎样做你才乐意呢?

 现在不是谈判的时候,你还是马上报警吧。

 我还想和她攀谈几句,她却把话筒搁下了。

 在我打110十来分钟后,三名警察就迅速赶来了。警察要看作案现场,可现场却早被我破坏了。无奈,他们只好搞了下笔录,走访了隔壁几家的邻居,就匆匆开着车回去了。临走一位姓张的警官对我说,只有明天才能证实你银行的钱到底还在不在。明天见!

 次日一大早,我就等在了银行的门口。我在那儿焦急地踱来踱去,弄得来去匆匆的行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好像我要图谋不轨抢劫银行似的。

 等到银行职工一上班,我就心急如焚地撵着他们,把我家被盗的情况讲给他们听。银行的领导和职工们都很热心,马上就吩咐人打开电脑帮我查询。有位女营业员一边查询一边安慰我说,别急别急,保你没事。想在我们这儿取这么大一笔钱,没有密码,是绝对取不走的。这话让我听了心里十分踏实。

 然而,不一会儿,只见那位好心安慰我的女营业员忽然脸色大变,她直直地望着电脑屏幕,两只眼睛瞪得像两只灯泡。

 我说怎么啦?不对劲?

 她说,你存折上的钱一分不剩全被人取走了。

 面对这个结果,我猛然出了一身冷汗。于是马上掏出手机给昨晚那个张警官打电话。

 张警官一会儿就来了,车一停稳就马上展开调查。

 由于钱是昨天下午四点半钟取走的,银行领导便带着我和警察一起去看昨天的监视器有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线索。张警官对我说,不是一般的熟人,绝对不会知道你存折的密码,呆会儿你在看录像的时候,一定要仔细看看有没有你所认识的人。

 录像打开了,刷,刷,刷,前面的影像一晃而过,快到四点半钟那段,监视员忽然调慢了放映的速度。此刻,六七双眼睛全部聚集在银屏上,屏息静气地盯着出现在上面的每一张面孔。

 停!我大声叫了一下,监视员马上就把机子按了暂停。我指着屏幕上一个穿蓝色碎花衣服、个子比较小巧的女人说,这个人好像很面熟。

 张警官对监视员说,请再放一遍!

 第二遍,我全神贯注地盯住一个人看,总算让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女人的脸,只是脸上多了几条莫名的疤痕。只见那女人把取到的一摞钱迅速装入一个学生用的书包,神色慌乱地走出了银行大门。此刻时间显示,正好是四点三十四分。

 我说,正是她。

 张警官说,她是谁?

 我说,几年前她是我们家的保姆,名叫田兰花。



回马枪(1)

 10
 没想到几年前的那个被我们辞退的小保姆,那个在我们一家人的记忆深处差不多完全消失了的小保姆,如今还会向我们杀来残酷的回马枪。

 人民警察真是办案神速,第二天就将田兰花生擒活捉了。

 可是,警察并没有给我带来理想的消息,我那八万块钱巨款已经被田兰花一夜之间全部报销了。

 原来田兰花唯一的弟弟田小谷得了肾病,那笔钱成了救火之水。张警官说,八万块钱仅仅是杯水车薪。

 田兰花这辈子就是为弟弟而活的,弟弟是他们田家唯一的根。父母为了延续这段香火,一直生到第五个孩子才生下这个希望。因违反计划生育国策,家里被罚得倾家荡产。田兰花舍掉性命,也要帮助父母托起田家的希望。

 几年前,田兰花被我们辞退之后,没再给人当保姆,而是开始以帮人擦皮鞋为业。两把刷子是她最值钱的家当,整天盯着的是来去匆匆的行人的脚,除了熟悉千姿百态的皮鞋之外,整个城市对于她来说一直都是那么的陌生。生意好的话,每天能赚个十几块钱,生意不好,也就只能顾一张嘴。每到月底,田兰花就把这些辛苦赚来的钱送一部分给念大学的姐姐做生活费,剩下的部分就通过邮局寄回家去,尽管艰难,但她过得还算比较顺利。

 几年来,田兰花给这个城市多少人擦过皮鞋,有多少双奔忙的脚经受过田兰花的美容,田兰花已经记不清了。她只知道,姐姐已经被她擦皮鞋擦到读研究生了,弟弟被她擦皮鞋擦到读四年级了。她想,要是她把弟弟再擦到读中学,把姐姐再擦到有一份安定的工作,像城里人一样每月能够拿到丰厚的薪水了,那她擦鞋的任务也就真正完成了。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那可爱的弟弟,那全家人的掌上明珠,会在一夜之间患下绝症。

 田兰花崩溃了。但是,田兰花的心不死,田兰花发誓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回弟弟的生命。

 田兰花唯一的本钱就是自己年轻的身子。她知道,城市里的有钱人尤其是那些暴发户大都喜欢找情人、包二奶,他们为了情人、二奶,舍得大把大把地花钱。对他们来说钱是王八蛋,去了再来赚,女人不玩白不玩。过去,有几个同乡女子建议她去赚这种钱,她嫌不干净,现在,不费吹灰之力,她自己就做通了自己的思想工作。只要能给弟弟一线希望,她什么廉耻都可以不要。

 田兰花用擦皮鞋的钱给自己买了一套十分像样的衣服,又给自己搽上劣质的胭脂水粉,学着服装模特儿的猫步,扭着腰肢,来到本市最大的娱乐城“玫瑰皇后”大歌舞厅门前,搔首弄姿,故作媚态,开始引诱肥鱼上钩。

 田兰花第一次做这种事就做得如此到位,这种无师自通的本领,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她希望自己的运气不错,会碰上一位好心的男人,或者一位财大气粗的老板。她用媚媚的眼睛,盯着来往的每一位行人。

 玫瑰皇后歌舞厅陆续有男人带着女伴款款而进,也有一些男人就地找女伴进去。门外的三陪女像苍蝇,只要一见到没带女伴的男人,就蜂拥而至,嗲声嗲气地叫他们老板,和他们打情骂俏,胆大的干脆就去吊他们的膀子,蹭他们的肚皮,以便尽快建立起协调的买卖关系。这个时候,大方的男人只要看中了哪位小姐,只需一个暗示,他们就像恋人一样配成了对对双双。而一些小气一点的男人或者谨慎一些的男人,往往还要带她们到一旁的公园去讨价还价探探口气。

 唱歌跳舞只是他们夜生活节目中的一部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节目,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不过其他的节目一般不在歌舞厅上演,歌舞厅只是上演最后那些精彩节目的序幕,就像唱歌,前面都会有个“过门”。等到这些过门完了,激情上来了,他们就会像一对一对的情侣从歌舞厅走出来,优雅地扬起手,招来的士,把他们拉到他们想去的地方去。警察对他们也无能为力。

 又有几个女人被男人带进去了,而田兰花还是无人问津。不是田兰花长得不如她们,而是田兰花与她们比起来,还是少了几分勇气,几分大胆。

 田兰花很着急,这样下去恐怕永远也找不到男人。此刻她仿佛看到了弟弟在病床上那张被病痛折磨得扭曲的脸,听到了弟弟声声泣血的绝望的呼唤。她知道,她只有尽快得到一些有钱的男人,才能拯救她的弟弟。

 突然,田兰花的眼睛一亮,终于又有一个男人进入了她的视线。这个男人大腹便便,胳肢窝夹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包,一路走过来的时候,左顾右盼,眼睛色眯眯的。一群被前面男人挑剩下的女孩子不约而同地朝他拥去,田兰花也本能地跟在后边。一股浓烈的酒味从那个男人阔大的嘴巴和长满螨虫的大鼻子里冒出来,田兰花感到一阵恶心,但她没有倒退一步。她想,她必须把这个男人抢到手,再不能让周围的女孩占到任何的便宜。也许是过于着急的缘故,她竟然莽撞地推开了两个最早接近那男人的女孩。那两个女孩毫无防备,被田兰花推得打了几个趔趄,激怒了,跟上来要打田兰花,大骂田兰花娼妇、贱货,被那个男人伸手拦住了。

 田兰花怀着胜利的喜悦,陪着那个醉汉进入歌舞厅。男人没要跳舞,即便跳舞田兰花也不会,她这一生只学过走路,而且走路也没有城里女孩走得优雅、漂亮。男人不跳舞,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田兰花被醉汉带进了一个小包房。房间只有一套卡拉OK音响设备,还有一张沙发一张茶几。

 男人问田兰花会不会唱歌。

 田兰花说不会。

 男人说你会不会跳舞。

 田兰花说也不会。

 男人说你就会干那个?

 田兰花装着迷糊的样子说那个是哪个呀?

 男人淫邪地咧开嘴大笑,把一口酒气喷到田兰花脸上,又伸手在她胸脯上摸了一把,说别装黄花闺女了,当我是新手啊。

 田兰花豁出去了,咬咬牙,随即做出一副淫荡的样子,说:大哥说的那个我真的从未干过,就看大哥会不会教我了。

 男人听了,眼睛突然变得雪亮,双手一伸就豹子似的朝她扑来。

 兰花从男人的怀里挣脱出来,说,大哥莫慌,要干那事得找个安全的地方。不过,挺贵的哟,大哥到时候可别心疼钱。

 男人自豪地拍了拍带来的那只夹包,说你大哥我啥都没有就只有钱,如果真是第一次,我给你一千。如果不是第一次,就只值这个价了。男人伸出了两个手指头,表示两百。

 田兰花想,自己一生中只有一个一次,绝不能太便宜了眼下这个糟老头子,否则也太对不起自个儿的身子了。再说,弟弟那么大一笔医疗费两百两百的赚何日是个头啊,只有仗着这个第一次,大大地捞一把了。

 想起弟弟,又禁不住悲从中来,于是就势小鸟依人地趴在男人怀里,悲悲切切地抽泣起来。

 男人愣了一下,说,你这是怎么啦?我可没有欺负你。

 兰花忙擦了把泪说,哪里呀,我是忽然想起自己家里的事情一时悲伤,忘了形了。我弟弟患了肾病,现在正躺在医院等钱治。

 你弟弟?肾病?男人惊讶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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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5/12/12 20:01:41 第21楼
Re:谁是我的情人

回马枪(2)

 是啊。田兰花不知不觉竟变得楚楚动人了。要不然我怎么会自甘堕落跑到这种地方来哩。唉,没想到我的第一次在大哥这儿仅值一千。
 男人似乎动了恻隐之心,男人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不敢昧着良心来害你。我给你五百块钱你走吧。说着打开包把五百块钱放在了兰花手里。

 兰花接过五百块钱,不但没有高兴,相反更加伤心。她抓住男人的手说,大哥,好心的大哥,你千万别赶我走,你一赶我走我就真的失去了生意,我的弟弟就更没救了。你带上我走吧,今夜全听你的。我是自愿的。你的良心不但帮不了我,反而会害了我,你知道吗?

 男人似乎真的被感动了,他搂着兰花,一边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一边安慰她说别哭别哭,我答应你就是了。

 兰花破涕而笑了,兰花说大哥,我们上你那儿去好吗?我今晚就属于你了。

 男人搂着她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好吧,到了我那儿再说。

 兰花知道这位男人被她俘虏了,心里有了几分安慰。于是听凭这个陌生的男人带着她往外走。她认为她的行动已经成功了一半。

 可是,她做梦也没想到,世事的险恶,就像一块绊脚石正挡着她前边的道。等她和那个男人刚一踏出玫瑰皇后歌舞厅的大门,突然,一群女人一拥而上便将她淹没了,先前进门时被她撞过的两个女孩把她按倒在地,像骑马一样将她压在胯下,拳头雨点般落在了她的身上。街上传来人们的大呼小叫:打架啦,打架啦,警察快来呀!那个男人见势不妙,赶紧脱身溜了。那群女孩随即也像小鸟一样一哄而散。田兰花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只见身旁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她环视周围,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伸手一摸,男人给的五百块钱也不翼而飞。她感到浑身疼痛,尤其是脸上热辣辣的,像有几条虫子在脸上爬,她用手一抹,竟然满手是血。原来她的脸已经被那两个女人抓得不成样子了。

 后来,来了几个保安把田兰花带去问话,田兰花却一个劲地哭,一句话不肯说。保安拿她没办法,又看她可怜,就将她放了。

 被保安放了的田兰花回到医院,趴在弟弟的病床前哭得死去活来,谁劝都没有用。哭够了,她就又往外边跑。父母问她哪里去,她一声不吭,眨眼工夫就不见了。

 然后,田兰花就顺理成章地来到了我的家,非常顺利地打开了我的家门。

 田兰花并没有我家的钥匙,我们没有必要在辞退她之后还留给她一把钥匙,让她在适当的时候进来随便拿东西。简单地说,田兰花不是用钥匙开的我家的大门,而是用她的身份证打开的。她拿身份证朝门缝里插进去,捅了捅,门就乖乖地开了。这种把戏原来田兰花在我家当保姆的时候,就看见我玩过。有两次我们出门都忘了带钥匙,哦,不是忘了,而是都以为自己没带总会有人带着,结果呢,就进不去了,于是,我就用了身份证开门的奇招。也就是那两次,聪明灵巧的田兰花就学会了。没想到,在这一点上,我还是田兰花的师傅。

 不过,话说回来,田兰花拿着她的身份证走遍我们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那是她通过每个关口的法宝,她当然也有本事拿着它打开我的家门。

 此刻,我们家空无一人,这是田兰花算准了的。而且不到六点钟不会有人回来。有这么好的黄金作案时间,再加上她对我们家了如指掌、轻车熟路,事情当然就好办多了。

 田兰花早知道我们家没有现存的钱让她拿,我们家原来要买大件的东西都用的是银行卡,小的生活开销也就是老婆平时上银行柜员机取来四五百块钱,而这四五百块钱一般也都由老婆随身带着。田兰花在我们家当保姆的时候,那个银行卡在她眼里就是小时候故事里面听到的那个神奇的“宝葫芦”,而且偶然的一次,她还偷听到了那个卡的密码就是我老婆的生日,她把我老婆户口本上的那个生日清清楚楚地记在心上,当成了打开“宝葫芦”的咒语。可惜她当时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是说她早有预谋,只是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我们给炒了鱿鱼。随着她后来在城里擦皮鞋阅历的丰富,她也学会了用银行卡存少量的钱,这样一来,她便在认识上有了一个飞跃。

 田兰花这次上我家要的就是这个银行卡,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被她拿到了。她虔诚地捧着我的银行卡,贴在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的胸口上,在心里说,菩萨保佑,我的弟弟终于有救了!

 田兰花在拿到了那个银行卡之后,她又看到了墙上挂着的那些照片。那一张张熟悉而幸福的笑脸,令她十分的嫉妒。嫉妒是她的老毛病了,当初就是因为嫉妒我的儿子比她的弟弟过得好,暗中不断地折磨我的儿子,被我们毫不客气地辞退了。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老样子。田兰花嫉妒墙上的笑脸,于是,她就把墙上的照片全部取下来,撕成碎片,丢到下水道里用水冲跑了。做完了这件事,她就像对昨晚的挨打进行了报复,感到特别地解气。

 离开我家的时候,田兰花没有将门关死,她担心关门的声音会惊动左邻右舍,仅仅将门掩上,就大摇大摆地从那儿消失了。下楼之后,有几个人与她擦肩而过,但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在城郊的看守所里,隔着冰冷的钢铁的栅栏,我见到了被关押的田兰花。她和那个几年前在我们家当保姆的黄毛丫头相比,已经是判若两人。

 田兰花穿着看守所统一配发的蓝条纹衣服,低头坐在一张凳子上,零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两只眼睛朝上翻起来,透过密密的发缝,瞟了我一下,又胆怯地垂下了眼帘。

 我说,兰花,你还认识我吗?

 她没有回答我,乜斜着眼睛向上翻了翻,却将头埋得更深了。头发已经垂到了膝盖上。

 我说,你把头抬起来好吗?

 她突然捂着脸呜呜地哭了。她的哭是压抑的、沉重的,给人一种凄风冷雨扑面而来的感觉,又如壁缝里透出的一股带雪的朔风,使我感到一种透心入骨的寒冷。面对她的哭,我差不多打了好几个寒战。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突然从凳子上滑落下去,双腿一弯,咚地跪倒在地,猛然把头扬起,满面泪痕地望着我。我看到她脸上的伤痕,此刻全浸泡在泛滥成灾的泪水里。

 大哥!我对不起你呀——

 她仰天长号,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面对她的呼号,我更加手足无措起来,竟然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

 是啊,我来找她干什么呢?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钱已经拿不回来了。难道我就是为了来看看她的下场的吗?真是我妈的鬼使神差!



回马枪(3)

 田兰花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哭,用膝盖朝前走了两步,两手扶着栅栏对我说,大哥,你是好心人,我对不起你。不过你放心,等我出去了我会报答你的。那么大的一笔钱,我肯定还不了,我一辈子也不可能赚得了八万块钱,但是我可以把自己给你。我一辈子给你当情人,好不好?
 她的话让我大吃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以为我不信任她或者不满意她做我的情人,于是接着恳求我说,秦大哥,请你相信我,我对天发誓,我田兰花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如果说话不算数,天打五雷轰。也许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也许你看到还觉得恶心,不过请你相信我,脸上这点伤只是破了点皮,不可能破了我的相。小时候我玩剪刀不小心把自己的下巴颏刺穿了,医生给我缝了五针,现在什么也看不出来。你瞧瞧,不信你瞧。这点小伤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无可奈何地退出了看守所。在我看来,田兰花已经疯了,与一个疯子根本找不到一句共同语言。你就是想骂她,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了。

 八万块钱,就因为这个疯女人,一夜之间就灰飞烟灭了。那是我好多年工资的积累。想起来,等于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下岗工人,一分钱没赚到。下岗工人无需给别人干活,而我呢,甚至连下岗工人都不如,白白干了这么多年的活。想起这些,就像有一把刀子在绞我的心。

 回到单位后,金巧儿安慰我说,算了,钱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我说八万哪!可不是八百、八千能够让我一笑了之。

 你把观念变一变吧,她说,就当这八万块钱是你主动拿出去做善事去了。其实,给保姆的弟弟看病,不就是救灾吗?

 我说我是有心救灾,可现在该有人来救我了。

 她说,或者就当赌博输了。

 我气愤地说,我是那种无聊的人吗?

 她望着我,非但不恼,反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哈哈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你八万块钱买了个终生情人,应该还是比较划算的吧。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我望着她哭笑不得。

 中午,儿子打来电话,我把保姆偷存折的事讲给他听后,他对我说了一句话,快把我气得半死。他说,这下麻烦了,要是我妈真的与你离了婚,你给我的抚养费恐怕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了。

 这个狗娘养的,一句安慰我的话都没有,想到的全是他自己。我说,你是真的希望我和你妈离婚吗?

 他说,你现在成了一个穷光蛋了,你想我妈她还会看得上你吗?哪是我想不想的事情?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我说,如果你妈给你再找个有钱的爸爸,有很多很多的钱,你是喜欢他还是喜欢我呢?

 他稍稍想了想说,我会尽量跟他合作,想办法让他天天带我去吃麦当劳、肯德基,买很多很多的玩具。

 看得出儿子是个很现实的小家伙,他的眼里平常盯着的就是麦当劳、肯德基,只有当他孤独的时候,感情饥饿的时候,他才会想起他的亲爹亲妈。

 其实,儿子的这种情形,跟我们成年人是一样的。我们长年累月不知疲倦地工作,眼里也就是只有那份工资,一切辛苦的劳作都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工资。而当我们受了挫折、精神上遭受打击之后,当我们被寂寞和孤独重重包围的时候,我们就会特别需要得到来自亲人和朋友的安慰。

 我没有什么可以埋怨儿子的。儿子毕竟还小。儿子现在正处在一个似懂非懂的关口。

 我说儿子,爸爸现在什么也不说了,爸爸无话可说。爸爸只想求你一件事。

 你讲吧!儿子说,爸爸有难,我哪能袖手旁观呢?

 我的鼻子一酸,又差点落下泪来。儿子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我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对儿子说,爸爸兜里现在没有一分钱了,爸爸偷偷攒下的一点私房钱如今也花光了,你能不能把你的压岁钱借一点给我?

 儿子沉吟片刻,说,这个恐怕很难办。因为压岁钱虽然是我的,但我早说了,存折已被妈妈控制起来了。我得跟她好好谈谈。

 那就拜托了儿子,你不救爸,爸就没救了。爸下月发了工资就还给你好不好?

 儿子犹豫了一下,终于很讲义气地说:好吧,包在我身上!

 儿子说话还是挺算数的。次日,他果然打电话,让我到学校去拿存钱卡。儿子把卡放到我手里时说,上面有五千八,你尽管花吧。

 我说你必须把密码告诉我。

 他说密码就是把我的生日倒过来。

 哦,我说我知道了。接着,我问他是怎么把存钱卡拿到手的。

 很简单,他说我把情况对妈妈一讲,妈妈就给我了。

 妈妈没有为难你。

 没有。妈妈说你既然答应了,你就自己作主吧,你现在是男子汉了。不过,到时候你一定要还给我哟,你也是男子汉,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说我一定加倍奉还。

 他傻乎乎地笑了。

 接着,我问他,我丢了这么多钱你妈心疼吗?

 儿子说妈跟孙阿姨一起说起过这事,她们说,对你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问。

 我也不懂。儿子说。

 他们还说什么了?

 看得出妈很后悔,妈说怪只怪她当初心太软没有把存折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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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谁是我的情人

第三章 老婆分房

第三章
辗转反侧

 11
 伊拉克战争进展神速。

 美英联军所向披靡,势如破竹,很快就占领了伊拉克首都巴格达。每天都有新的死亡人数,每天都有惨不忍睹的画面……

 伊拉克总统萨达姆在美英的斩首行动中,躲过了一劫又一劫,如今弃城而逃,去向不明。巴格达市中心的萨达姆巨像被人们用钢索勒着脖子,拉倒了。不知道萨达姆在某一个角落里,面对电视,看到这些惊心动魄的镜头,该做何感想。

 萨达姆政权是否就此土崩瓦解?萨达姆时代是否从此一去不复返了?美英联军会不会落入萨达姆游击战的圈套,会不会陷入阿拉伯国家群众性的反侵略的汪洋大海?一切都处在谜一样的猜测之中……就像我和我的老婆,未来的事都是未知数。

 战争使电视台的收视率节节攀高,让各家报纸的发行量成百万份成千万份地不断书写新的纪录。

 战争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最为关注的焦点。

 然而,面对电视上喋喋不休的战争话题,我的思绪却游离屏幕,想到的是秦真真交给我的光荣使命。我发现,对战争与死亡的忧虑我是越来越淡漠了,而对自身生存问题的关注变得愈来愈强烈。

 当注意力的转移使得电视里的新闻听起来越来越模糊的时候,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找到一个计算器,开始认真地计算完成秦真真那份活我到底能够赚多少外快。

 按市场最低价——这是我白天从八家打字复印店认真调查的结果——打一千字,五元钱,那么,一万字就是五十元,一本书十万字,那就是说一本可以赚五百元。照此计算,十本就是五千元,二十本就是一万元无疑了。再加上编辑、校对,少说也该付个三五千元吧。这样算算,心里也就有了几分得意了。

 当然,要得到这笔钱还比较遥远,截止眼下,仅仅打完三本书,只能算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看来,接下来还得排除干扰,加倍努力,继续做艰苦的战斗。

 这样想着的时候,电脑便很自然地被我打开了。随后一头扎进去,我便进入了打字的忘我境界。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连绵不断。风声、雨声与我的键盘的敲击声融合在一起,组成一种奇妙的和谐的音乐,在夜色里静静地流淌……

 也不知时间的流水到了哪条河流哪道湾,突然手机短消息的铃声夺去了我的注意力。我的手指离开键盘,揉揉发胀的眼睛,站起来伸伸懒腰,这才感到手指、眼睛和腰都还是我自己的,原来它们早在用酸、软、疼痛,来向我抗议了。

 按按手机确定键,金巧儿的短信映入眼帘——

 猪的理想:天上纷纷掉饲料,天下栅栏都倒掉,屠夫都往河里跳,世界人民信回教,猪猪从此上学校,人猪平等去投票。这种想法真是妙,笨猪边看边在笑——警告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还不快快去睡觉!

 看到这里,我真的上当笑了。金巧儿可称得上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她显然是担心我被盗了想不开,睡不着,才发来短信安慰我的。当然,也不外乎排解她自身的寂寞。看到这消息,我心里暖乎乎的。说实话,此时此刻,她的短信不仅仅带给了我安慰,其实也吹散了我心中不少寂寞与孤独的愁云。说白了,男人更需要女人的关怀。我马上给她回了一条消息——

 狼来了,猪窝里慌乱不安,猪妈妈安排:大猪快去堵门!二猪快去堵窗!当看到小猪时,猪妈妈火了,大叫:小猪,不要玩手机啦!你身子苗条跑得快,赶紧出去把狼引开!

 这条消息一发过去,便接到了金巧儿的电话。拿起听筒,就听到金巧儿银铃般的笑声。

 我说还没睡呀?

 她止住笑,说睡不着。

 哦,我说原来你真的在胡思乱想着天上掉饲料啊!

 她又笑,你才想呢!

 我没有啊,我在帮人打字。

 瞧瞧吧,她反击我说,对于成天忙着打字赚钱的人,天上掉馅儿饼不是更好嘛!

 我轻描淡写地掩饰着赚钱的动机说,不过是替人帮忙,哪里会有钱赚?

 是不是替情人干活呀?她问。

 瞎说,我正色道,哪个肯做我的情人?

 一般来说,只有爱情的力量才会使男人如此尽心尽力的。她笑嘻嘻地拿我取乐。

 我装着可怜巴巴的样子说你别取笑我了,你来帮我完成一部分吧,救救我!

 金巧儿想了想,好吧。如果是帮你的情人,我可上当不起。

 我说小心撕你的嘴。

 撕吧撕吧,她说我等着你。

 我笑了一下,废话少说了,你什么时候来接受任务呢?

 现在……恐怕不行吧?

 那就明天吧。祝你晚安!

 秦真真交给我的任务,顷刻间等于完成了一半。放下电话,我有些心花怒放。说实在话,金巧儿的打字水平、文字功底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她来替我完成一半任务,应该是没有问题,到时候字打完了,我再校对一遍,完全可保万无一失。如此想着的时候,浑身似乎就轻松了许多,一股慵懒的情绪自然而然地就冒了出来,工作与娱乐两者之间开始在我的头脑里打架,打着打着,娱乐占了上风,打字便被我搁置一边去了。

 此时此刻,不知怎么我突然很想念很想念秦真真。金巧儿把我和秦真真看成了情人关系,她的话对我刺激很大。

 说实在的,我和秦真真有时候真的很像一对情侣。第一次见面,我就戏剧性地送了她玫瑰花,而且恰恰是老天爷安排了情人节那个富于浪漫色彩的夜晚。随后的日子里,我们又时常出入酒楼茶馆,两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共同话语。尤其是,我们对文学的共同爱好,建立了以编书为中心工程的创造性事业,尽管只是业余的事业,但它充实了我们的生活;尽管要付出繁重的劳动,但背后潜藏着颇为丰厚的盈利。

 虽然我们不能朝夕相处,但我们时刻保持着密切的联系。除了互通电话之外,我们几乎每天都要用短信互致问候。正如她在短信息中所说的那样: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只是不会忘记给你发短信息!这好像是一句有名的歌词,经她的改编竟如此贴切、有味!

 秦真真的短信的确写得漂亮。她把我们的认识用这样的短信表述:相知是天意,相识是人意,相加便是友谊,有情便有意。我们能够聚在一起,因为心有灵犀……

 窗外,风还在刮,雨仍在下。透过以雨幕为背景的玻璃,我仿佛看到秦真真那张明媚而柔和的笑脸。

 我想起秦真真最近正在外省采访,不知这样的雨夜,她住在哪里?我拿起电话,真想给她打过去,可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于是,我略略想了想,便给她发去一条短信:天气变得真快,让我想起你来,出门外套要带,睡觉被子要盖,多吃水果蔬菜,别忘还要补钙,好好珍惜现在,还有你的喜爱,愿你心情愉快,一路欢乐开怀。

 短信发出后,我正琢磨着,她是睡了呢,还是在熬夜赶写稿子呢,忽然就收到了她的回信:隔山隔水不隔心,友谊不管远和近,好花真想季季开,朋友真想天天在,只能机上传信息,不能天天见到你,但愿快乐永跟你,我在这里祝福你!

 现代信息就是这么神奇,顷刻间,就能把两个远隔千山万水的人聚在一起。这绝不是虚无缥缈的事情,对方千真万确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存在。我们处在一个数字化、信息化的时代,我们的祖祖辈辈没有我们这样的福气。我在享受这种福气的时候,拼命体会着这种游戏给自己带来的快感。

 这一夜,伴着窗外的风声雨声,我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第三章
老婆分房(1)

 12
 单位给老婆王小春分了间小房子,总共三十六平方米。这是市妇联新的福利房竣工后,一些够条件分房的人搬了新居而腾出来的老房子。尽管房子旧一点,但简单地刷一刷涂料,收拾收拾,也还干净利索。

 本来,市妇联新房做起时,老婆也写过一份申请,要求能够分得一套,无奈政策规定,夫妻一方享受了单位福利分房的,另一方则不再享受福利分房。如此一来,老婆便被划在了红线之外。

 当然,老婆也可以竭力辩解,她正在与老公闹离婚,老公的房子与她毫无关系。但是,这种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因为,我们毕竟还没有办理离婚手续。如果真正提出这个问题,人家只会以为我们其中有诈。

 其实,新房也不是没有多的,据我所知至少还多个五六套。可多了也不可能瞎分,如果那样,岂不乱了规矩。因此,多了也只能让它多着,单位可以把它们租出去,开超市,做写字间等等。总之,绝不可能让它们闲着,如此还能为单位谋些福利。当然,如果王小春真的与她老公我办妥了离婚手续,那又另当别论了,人家也不会毫不讲理,偏偏不给你新房。

 看来,眼下王小春只能住旧房了。三十六平方米就三十六平方米吧,王小春已经知足了。

 王小春来搬家的时候,我拼命地挽留她。我说何必呢?那房子又小又暗,你跟儿子住在那儿冷冷清清,回来住不是很好!

 她说,这种一潭死水的夫妻生活我受够了,我宁可带着儿子一起过活。无论你同意离也好,不同意离也好,我是铁了心了非搬出去不可的!

 我说你到底想让我怎样?

 她直愣愣地像看妖怪一样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阵子,然后说,你现在哪一点能让我念念不忘?你说说。你对老婆有没有一点怜惜之心,你对儿子有没有尽到义务和责任,你给这个家庭带来过一分快乐吗?只听你天天在喊工作多么累,回家就当甩手掌柜,好像这个家庭就你一个人在搞革命工作。你过去那种生活的激情哪里去了?爱心哪里去了?浪漫哪里去了?在这个家里,有你没你一个样,甚至有了你家庭更添累赘,我宁可一个人去吃苦受累!

 面对老婆的数落,我竟无言以对。这么些年来,我的确是变了,变得与老婆散散步都不情愿了。在单位,一心一意埋头工作,加班加点写那些空洞无物的破材料,总希望有了成绩能够提个把处级干部当一当;回到家里,有空就往电脑前面一坐,开始写那些烂小说,总在痴心妄想能够捣鼓出一部惊世骇俗、流传千古的伟大作品,可是整个社会发小说的刊物都无法生存了,自己的作品还能有多大的出息?除此之外,就是陷在沙发里面看电视,无精打采,疲疲沓沓,像个垂死的老人。怨不得老婆也看不起我!现在社会上流行一段俏皮话:“血压高,血脂高,职位不高;大会不发言,小会不发言,前列腺发炎;政绩不突出,业绩不突出,腰间盘突出;顾了单位,顾了组织,顾不了老婆孩子。”看来,我离这种人已经不远了。老婆的数落与敲打,也算是个警钟啊。

 孙姗姗来替她帮忙,我让姗姗劝劝她。姗姗横眉竖眼把我结结实实地批评了一顿,说我不懂生活,不懂情趣,不懂得女人的心,数落了一大堆的这不懂那不懂之后,又回过头来个别地安慰我。她说,算了,她是铁心要搬的,你就由着她吧。过一阵子,两人都冷静地想通了,你们从头再来吧。

 我说,她怎么就不给我机会呢?

 姗姗说,你的机会够多的了,你哪里有心去抓啊。你们男人哪,什么时候会学得乖巧一点啊!

 我无话可说。我不知道我该怎样才能做个有心人、乖巧人、懂得生活的人、富于情趣的人。我真希望有这方面的教材,这方面的学校,让我去好好深造一下,拿个硕士、博士文凭回来,然后与老婆来个第二次婚姻。有了文凭,我不怕她说我不懂这个不懂那个。唉,如今我算深深体会到了“爱一个人真的好难”。

 装车的时候,基本遵循了一个原则,老婆用的东西给老婆,我用的东西给我。两台电脑,我们各自一台,她要了笔记本,我要了台式。公用的电视和冰箱我主动让给了她,我说,你和儿子是两个人,这些应该给你们用,我一个人,能凑合就凑合吧。

 老婆有些感动,说还是你留着吧,我跟儿子到旧市场看看有没有能够用得着的。

 我说要买旧的也应该是我去买,你们到时候怎么搬得动?

 老婆的眼圈有些发红、发潮,她说,你说咋办就咋办吧!

 车子发动起来朝前滑行的时候,我有些吃力地爬上车,一个人偷偷地蹲在了车厢里。到了目的地,老婆和孙姗姗看见我从车厢里蹦下来,有些惊讶。

 老婆说,这些东西我们能搬的,你来干吗?

 我把头埋在胸前说,我来看看还有什么要帮忙的。

 姗姗哈哈一笑,说是啊是啊,该他干的还得由他干,如今又没离婚,他有责任来尽这些义务的。

 我抬起头来附和她笑了笑,不过,我知道我笑得很难看,因为我脸上在笑,心里却在滴血。

 东西搬完之后,我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留下来主动找活干,把该整理的电线整理了一遍,把流水不畅的下水道捅了一遍,把该摆放的东西全部摆整齐。然后我就实在没有事情可做了,像个大木瓜,坐在那里发呆。姗姗看我处境尴尬,就摆出一副主人的样子说:别走了,留下来吃饭吧,我去买菜。

 我说,那我去学校接孩子。

 姗姗说,好呀好呀,免了你老婆的后顾之忧。她笑了一下,接着又说,早这么心疼老婆,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一步。

 到了学校,儿子很顺利就被我接到了。

 儿子照例与赵雅一起走出校门,到了大门口,就朝赵雅挥手拜拜,然后飞快地朝我扑来。我看见赵雅孤零零一个人走了很远,又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分明藏着大人才有的忧郁。

 儿子说,你把我接走了,妈来了怎么办?

 我说你妈正搬新家呢,她不来了,我接你上她的新家去。

 儿子显出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不要新家,我要旧家。

 为什么?我说你不愿意跟妈过吗?

 他说赵雅的妈妈搬新家后,就帮赵雅找了个新爸。我不想有新爸。

 假如新爸有钱,你要不要?我给他提出一个非常严肃而又敏感的问题。

 他把嘴巴撅得高高地说,有钱也不要了。

 我心里好一阵感动。我说,你不要新爸,可以上我那儿去呀。

 他看上去十分为难。他抓了抓头皮说,如果上你那儿,我又会想妈。

 我说到时候,你想谁就上谁那里去住得了,反正我们都是欢迎你的。

 你说得好听,他皱了下眉头说,到时候你的新欢来了,只怕你就会讨厌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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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谁是我的情人

第三章
老婆分房(2)

 我怎么会有新欢呢?你想到哪儿去了?
 他说你说谎!都有人替你到学校开家长会了,还说没有。

 那是误会。我说。

 那你情人节还给人送花,陪人上咖啡馆!这可是我亲眼看见的。

 我被他呛了一下,连忙问,你把这事告诉你妈啦?

 他说还没呢,我答应过你的。

 我出了口长气,说这才是好儿子,你要是把那事说了,爸跟妈就真的没希望和好了。

 儿子说你还有个情人怎么办?

 我有些莫名其妙,我说哪里还有个情人?

 他说那个偷我们家存折的阿姨不是答应做你情人吗?

 我哑了半晌,向他保证,我不同意就绝不会算数!

 儿子质问,她发过誓的怎能不算数?再说,你如果不要她,八万块钱不是白白丢了吗?那多划不来!

 我一时不知该对儿子说什么好了,我想象,我的脸当时肯定憋成了猪肝一样的颜色。

 儿子怪怪地看着我,怎么样?哑口无言了吧?我就知道,你们大人全都不诚实。

 我说你不要七想八想,头脑里多装些学习上的问题好不好?

 我不管,儿子说,到时候你们要是都有了新欢,我就离开你们,谁也不理。只要有赵雅在我身边就行了,我们一起出去流浪。

 儿子这话吓了我一大跳,显然,儿子与赵雅这两个孩子的交往已经不止一天两天了。我严肃地对儿子说,你可不能瞎来,你们那么小,什么都不懂,况且在外边流浪,被人拐卖了可不得了。

 儿子说有什么不懂的,她对我好,我对她好。情人节那晚我给她送花的时候,她就答应永远跟我好了。至于拐卖那是不可能的,我们才不会上当受骗哩!

 看来对待儿子,我真的是黔驴技穷了。我只好向儿子投降,我说乖儿子,爸听你的,除了你妈,绝不再找情人,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儿子歪着头考虑了一会儿说好吧,只要你不找情人,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我说和同学团结友爱是允许的,但绝不允许瞎胡来。说着,我把小手指向他伸了过去。

 儿子想了想,一咬牙,也伸出一个手指跟我的手指紧紧勾上,还使劲地拉了三下。他说,男子汉说话算数!

 当然算数。我说。

 儿子被我接到新家的时候,姗姗和小春已经把饭做熟了,两人正趴在窗口望着我们父子。当我把自行车停好,抬头朝窗户瞄过去的时候,老婆便把她的头缩回去了,只剩下姗姗一颗脑袋冲我们说话:上来吧,就等你们了。

 儿子背着沉重的书包噔噔噔一路跑上去了。我拖着铅一样的双腿,一步一步艰难地朝上爬,进门的时候,我的额头冒出了晶莹的汗珠。我看见儿子已经捉住一只鸡腿狗似的啃上了,弄得满嘴满手都是油腻。

 桌上做了七八道菜,有几个菜盘里还冒着热气;杯里已经倒上啤酒,黄澄澄的酒面浮着一层细细的白沫。桌旁坐着一个男人,看见我进门,马上起来跟我打招呼。

 姗姗说我来介绍一下,她指着我,冲那位男人说,这位是秦双华,政府机关的笔杆子;接着她又指指那位男人,要向我介绍,可那位男人却主动热情地上来与我握手作了自我介绍。他说,我是妇联的杨焱焱,与小春、姗姗在一起,专门搞妇女……工作的。说着,就直打哈哈。

 姗姗打了他一拳,笑着说,老不正经。接着对我说,杨科长得知小春今天搬家,所以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杨焱焱腆着笑脸,说是啊是啊,同事情,战友爱,有忙不帮是无赖!

 小春笑着说,你帮个鬼忙,还是帮忙喝酒吧。

 姗姗说就是,现在总算该你忙了,还不坐?

 好好好,坐坐坐。杨科长乐呵呵地笑着坐下了。

 坐吧。我于是附和着,也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放在了凳子上,那样子好像担心凳子下面埋有炸弹。

 小春举起酒杯说,来吧,一起喝!几个人在她的号召下“叮”地碰了碰杯。姗姗凑到唇边只喝去三分之一,儿子那杯仅仅是抿了半口。我、杨科长和小春却不约而同,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看得出杨科长是女人们津津乐道的那种小白脸似的人物,个儿高,五官正,思维敏捷,态度随和,但骨子里面藏着一种狡猾。这顿饭,从头至尾就听他在卖弄口才,牛皮哄哄,滔滔不绝,打情骂俏。惹得姗姗和小春不断地打哈哈。

 姗姗有意让我加入这种活跃的气氛,我却始终沉默不语,埋头喝闷酒。杨科长于是端起一杯酒站起来敬我,敬完了,他坐下来说,这喝酒没有笑话可不行。我来讲个笑话吧?

 姗姗连忙拍手说好呀好呀。

 杨科长于是讲道:据说一帮男女同学聚会吃饭,男喝酒,女喝奶。喝到中途,一位男同学忽然对一位女同学说:“我们换着喝行吗?你喝我酒,我喝你奶!”

 杨科长的包袱一抖出来,孙姗姗就扑哧一声把饭从口里喷了出来,小春想笑却克制住没有笑起来。而我呢,却在心里骂这个杨科长真他妈俗,当然也没有迎合他们把笑写在脸上。儿子不知其意,傻乎乎地望着他们,好像在怀疑他们到底是哪根神经出了毛病。

 孙姗姗笑止了,接着便说,我也想起一个笑话。

 杨科长说讲来听听。

 姗姗于是讲道:一对男女在一起吃工作餐,其中有麻辣豆腐。男的一会儿就把麻辣豆腐吃完了,女的却还没动。男的说:“豆腐不够吃。”女的说:“那你吃我的吧。”于是把豆腐拨给男的。男的边吃边说:“你的豆腐真好吃!”

 这个故事显然与先前那个故事雷同,可杨科长和孙姗姗还是很卖力地笑。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把刚才吃下去的菜喝进去的酒全部从肚里一股脑儿吐了出来,吐得翻江倒海,吐得涕泪飞溅。吐得一桌子的人不知所措。吐完了,我就起身拱手告辞了。

 孙姗姗从屋里追出来说你行吗?要不就在这儿躺会儿。

 我说没事没事。一径下楼了。

 我听见杨科长在背后说了一句不知深浅的话:唉,没想到秦处长只有这么一点儿酒量!
第三章
小道消息(1)

 13
 吴处长马上就要调走了。

 虽然这只是小道消息,但是无风不起浪,其中肯定包含着几分真实。

 按照吴处长过去多次与我个别谈心的说法,好像吴处长这个位置应该顺理成章由我来接替。因此,这段时间我特别注意保持自己的工作作风。我干什么活都比过去积极主动多了。我抛弃了生活中所有杂七杂八的烦恼,一切以工作为重,以大局为重。

 我发现不光我变了,办公室所有人几乎都在变。那些科员们变得更加尊重我了,老是秦处长前秦处长后,叫得亲热极了。有的还主动地找机会向我汇报和请示工作,找我谈心交心,说些平日里从不启齿的掏心窝子的话,让我感动得一塌糊涂。

 刘文进好像也比原来规矩多了,很少夹着个包包四处跑跑颠颠了。沉下心来坐办公室的时间忽然就长了。有些文字材料上的事情,他也主动地揽过去干,还时常谦虚地向我请教这个,请教那个,口口声声秦处长,叫得既亲热又得体。或许他已经听到了什么关于我的风声了吧,对我的尊重丝毫不亚于对吴处长的尊重。

 金巧儿给我帮忙打字特别卖力,打字进度简直让我惊讶,累了就给我发短信或者通知我上网与她聊会儿闲天。有时候,找理由到我的办公室来打情骂俏。晚饭,我俩总是结对上餐馆,点两个家常菜,一起吃饭。我们今天上这家餐馆,明天上那家餐馆,像游击队员,没有一个固定的地方,我们担心在一个地方吃久了会被别人认出来。吃完饭,就又分头回去打字。金巧儿有时候向我撒娇,说就是你这破事,占用了我大量快乐的时光。这事干完了,你一定要给我补偿。我说咋补偿呢?她说好好陪我上网,好好陪我逛街,好好陪我旅游,好好陪我……我说好了好了,到时候只要能够办得到的,我都答应你。金巧儿这时候就笑得特灿烂,高兴得要死。

 这一天我显得特别的辛苦,白天写材料,坐在办公室一天没挪屁股,写完了站起来的时候,眼前忽然昏天黑地,天旋地转,头痛耳鸣,四肢发麻,肚子里翻江倒海,恶心得直吐清水,浑身冷汗涔涔。我连忙平躺到沙发上去,足足十分钟才稍稍恢复平静。金巧儿来找我吃晚饭的时候,看见我脸色苍白,连忙陪我到医院去看急诊。

 医生是位近六十岁的老先生,他听了我发病的症状后,说你是坐办公室的吧?

 我说是的,坐了近二十年办公室了。

 医生说这就对了,这是职业病,不过你的病比别人的更为严重一些。

 我问是什么病。

 他说可能是颈椎病。先做个磁共振吧!

 于是,我按照他的吩咐做了磁共振,把拍出来的片子拿给他看。他把我拍的片子挂到墙上,对着明亮的白炽灯仔细看了看说,我的判断是不错的,你的颈椎损伤很严重,颈椎压迫血管和神经,这才有了你今天的病情。

 能不能治好?我说。

 他像面对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摇了摇那颗沉重的头颅,终于说,这种病想治好是不可能的。正当我感到非常绝望的时候,他又改口说,通过治疗和保健当然也是可以使病痛减轻的。特别要提醒你注意的是,平时写东西、打电脑时间不能太长,久坐后一定要起来活动。末了他又说,我先给你开些药,同时你也可以做做家庭保健,兴许会减轻不少痛苦。

 从医院出来,我们上餐馆吃饭,然后金巧儿送我回家。她让我平躺在沙发上休息,自己进厨房帮我烧壶水,服侍我吃药,那样子仿佛一个温良贤淑的家庭主妇。让我好一阵感动。

 末了她俯身问我:感觉好些没有?

 我说好多了,但是我的头和颈还是很不舒服。

 我帮你按摩吧。她说。

 算了不麻烦你了。我说。

 让我试试嘛。她捉住我的手一边摇着一边恳求我。

 好吧。于是我从沙发上坐起来,侧身将背对着她。

 金巧儿坐到我旁边,双手搭在我的两肩上,从那儿开始,慢慢地,一直往上捏呀揉。她没有经过按摩培训,自然不得要领,不是该重的地方轻了,就是该轻的地方重了,有时候,她长长的指甲陷进我的肉里,疼得我直咬牙关。她看见不但没有效果反而弄巧成拙,于是停住手,两手捧着我的头,无可奈何地说,看来我是真的不行。

 我的头被她捧着,想离开,又没能离开,我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不能自制。有一股熟悉的气味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那是老婆小春身上同一样的气味,一种能够让人痴迷、神魂颠倒的气息。受这种气息的诱惑,我像一个醉汉,慢慢地就倒了,我的头倒在了金巧儿的胸脯上,一把被金巧儿搂住了,她搂得那么紧,以至于快要使我窒息而死。不知我的头在那儿死了多久,慢慢地,它又苏醒过来。如此死去活来之后,我就马上从那神秘的地方逃离出来了。

 我们两人对望着,像两只惊弓之鸟。我清楚地看到,有一种渴望被我们消灭了,它的尸体起先还躺在我们的脸上,慢慢地,它就像冰一样地融化了。末了,巧儿微笑着冲我说了一句话:“瞧你,已经有了白头发了。”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我看见她脸上渴望的尸体又在复活,于是连忙站起身说,是啊,头发要白我们是拿它没有办法的。这个世界上,我们面对许多事情都很无奈。

 巧儿望着我,叹息着,两眼忧忧的,忽然就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说着,她就起身告辞。我站在那儿,突然间就傻了,眼睁睁看着她开门而去。

 巧儿走了,我觉得房子里一下子空了,感到冷冷清清,怅然若失,独自坐在沙发上发起愣来。

 突然之间,短信铃声乍起,我拿起手机一看,是巧儿发来的:若是闻过了花香浓,别问我的花儿为谁红。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花开花谢总是空。缘分不停留,像春风来又走,女人如花花似梦。

 看到这个消息,又令我想起了金巧儿给我讲过的蚂蚁的故事,我一时竟很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挽留她。

 我打开门,去追金巧儿,可是金巧儿连影儿都没有了。

 我想打个电话给她,可是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我孤孤单单地徘徊在大街的十字路口,突然一阵眩晕差点将我击倒,我连忙闭上眼睛,扶住了路旁的一棵梧桐树。

 当我从眩晕中挣扎过来,睁开双眼的时候,我发现我的面前竟站着一个女人——一个我熟悉的气质不凡的女人。

 英子!

 我兴奋地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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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谁是我的情人

第三章
小道消息(2)

 是我。英子说,秦大哥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上医院看看。
 我说下午看过医生了,是颈椎病,突然之间就头晕目眩。

 英子说这是职业病,今天你碰上我算你对了。走,上我那儿去,帮你按摩一下。

 我说你?按摩?

 她说我学的就是这个,要不然怎么混饭吃?

 黄英不由分说把我拖进一辆银灰色的皇冠轿车,很像模像样地驾着方向盘,刷地将车开走了。让我惊讶得不得了。

 你会开车?我禁不住问。

 是啊!

 谁的车?

 也可说是我的,也可说不是我的。她淡淡地说。

 我心里有些疑惑,是则是,非则非,她为何模棱两可?

 她领我进了一家名为“爱心按摩保健”的红房子。这店其实离我的住地并不太远,拐三个弯就到了,想必步行也只需十来分钟。

 门面不是很起眼,非但狭窄,而且偏僻,但是里头很深,摊子很大,分洗头区、洗面区、保健区,保健区又分局部按摩、全身按摩和足疗,生意竟格外红火。

 进门是大厅,大厅里四周全是明亮的镜子,房子里本来就人多,通过镜子的反射,仿佛又多出一倍。清一色穿水红工作服的小姐正在给人洗头。她们把洗发水抹到顾客头发上,洒少许清水,又揉又搓,又抓又挠,丰富的泡沫在顾客头顶像啤酒花越冒越多,越堆越高,堆得管不住了,就又把它们抹掉,重新制造新的“酒花”。有些小姐正抱着洗净的头,使劲地掐人中,按太阳穴,有的干脆两掌合一,在顾客头顶敲出清脆的响声,就像和尚敲击木鱼。

 或许我天生对这种地方有一种陌生和恐惧感,在镜子里,我看见自己跟在黄英后面往深处走,走得小心翼翼,走得谨小慎微,似乎生怕惊飞了小鸟或者踩死了蚂蚁。

 黄英一边走,一边向大家优雅地点头或者挥手。有的小姐竟甜甜地叫着:“老板好!”

 我愣了一下,黄英居然是这个地方的老板,这再次让我深感诧异。

 在我的印象之中,按摩保健过去都是与扫黄打非联系在一起的。因此进到一半,我就不敢再往深处走了。

 黄英回过头来等我。她抬手指了指保健按摩区说,这边请!

 我东张西望,疑神疑鬼,不知是进好还是不进好。我说英子,这店是你开的?

 她说是啊,你不相信?

 我有些惊讶:人还不少的!

 她说当然,酒好不怕巷子深嘛!

 穿过大厅,是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的包房,黄英推开一个包间的门,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便像害怕踩了地雷似的走了进去,黄英随后也跟着进了包房,当门被她关上后,我的心开始怦怦乱跳。

 包房很小,整个房间仅有一张按摩床和一张方凳。墙头暗淡的灯光给房间笼罩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算了吧,我说今天就别按摩了,我们好久不见,坐下说说话吧。

 黄英说,秦大哥不是瞧不起我的手艺吧?

 哪里哪里,我说我只是不太习惯而已。

 她说,秦哥,你的观念也该变变了,按摩保健其实也是一种生活的享受,现在什么年代了,应该讲究一下生活的质量。何况你的颈椎病严重到这种程度,早就该做保健了。再说妹妹我过去没少麻烦你,有机会给你做保健也算是我对大哥的一种回报。

 我不知说什么好,扭扭捏捏就是不肯上床。黄英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我推到床边坐下,又来俯身帮我脱鞋子。如此一来,我只好半推半就地躺下了。

 我像一条发硬的死鱼,等着人来去鳞。其实是紧张得不得了,大气不敢出。

 黄英的手指开始在我的身上有规律地游走,边按边说,放松一点,有什么紧张的呢?过去秦哥可不是这样,小妹在你家里虽是保姆,但你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妹妹。还记得我们一起到沙滩泳场去游泳的事吗?想起来,仿佛就在昨天,至今我还好好地保存着我们一起的合影。

 我说,真是对不住你,自打那次之后,你就离家出走了。我到处打听你的下落,跑遍了周围大大小小的人力资源市场,可一点关于你的消息都没有。我儿子秦根,好久都不习惯,时常想起你来,就哭着向我要人。

 黄英说,我何尝不想你们。我无父无母,从小是哥哥把我养大的。后来受嫂子排挤,我才走出家门来到这个城市。离家的时候,我就没有想过再回农村老家。说实话,我在你那里带秦根,真的有一种家的感觉。大哥你给了我无尽的温暖。你是有学问的人,我很崇拜你。真的,受你的影响,我还学到不少知识,读了许多有益的书。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段美好的时光。

 我说这么些年你都上哪儿去了,怎么不捎个信给我。

 她叹了口气,眼圈倏地就红了。

 原来她离开我家之后,卖过报纸,送过牛奶,擦过皮鞋,尽管她很努力地去干每一桩事,一点也不怕吃苦受累,但是她的生存仍然十分的艰难。

 她卖报纸的时候,有人说她抢了人家的生意,结果几个卖报的合伙起来打她,硬是将她赶出了领地;她送牛奶的时候,每天半夜起床挨家挨户地跑,可突然有一次人家说牛奶不卫生,几家人找她算账,老板不肯出来挑担子,却让她赔了一大笔钱,那段日子不仅没有赚到钱,而且亏了老本;后来她去街上帮人擦皮鞋,有天遇见一个非常傲气的女孩,那女孩把一双穿着长筒靴的脚高高地跷起来让英子给她擦,一双靴子擦完几乎用去英子半袋鞋油,平时一双鞋收一元,英子找那女孩要两元,女孩不肯,随后把一元硬币抛到地上,临去轻蔑地瞟了她一眼,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臭擦鞋的”!英子一脚踢走那元硬币,泪如雨下,从此再不擦鞋了。

 英子深感没有一门手艺,在这个社会上根本没有立足之地,于是毅然带着全部积蓄,去报名学习按摩保健技术。英子学习很认真,用了半年的时间,就把师傅的手艺学到了家。学成之后,就在一家美容美发店里当了名工人。

 那个店名曰美容美发店,其实保健按摩是主要的项目。由于英子手艺好,人又长得漂亮,找她做按摩保健的回头客竟越来越多,赚的钱在那家店的工人当中也是最多的,每月少则一千五,多则两千。可是,好景不长,后来她居然被几个地痞流氓盯上了,那几个流氓经常来店里捣乱,每次来搞保健都伸手在英子身上乱摸,英子不愿意,有个流氓就对英子拳打脚踢,还砸了老板的按摩床。老板不敢报警,害怕报复,只好对英子说好话,说顾客是我们的上帝,人家要摸就让人家摸嘛,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摸一摸又没有什么损失,还可以趁机找他们要小费,何乐而不为?只要你有本事,你赚的小费我一分不要,全留着买新衣服穿。

第三章
小道消息(3)

 听着老板的教训,英子哭得泪人儿似的,哭够了,后来也就想通了,谁摸都不拒绝,使尽全身解数要小费。英子想,不能白白地便宜那些流氓。谁享受了,就让谁流血。因此,英子每天都给人家赔笑脸,赚小费。日子倒也过得顺当。
 可是忽然有一天,那个打英子的流氓又来了,指名道姓要英子给他按摩。英子不敢不从。可是到了中途,那个流氓再次兽性大发,不但摸英子,还撕破了英子的裤子,英子不干,脸上重重地还挨了两个耳光。英子口流鲜血从包房里跑出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把满屋的人都吓了一跳。

 此刻,有位正在洗头的大块头男人实在看不过去,就撸起袖子走进包房。人们看见他进了包房就轻轻地把门关上了。

 大家静静地等待着,不知里面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很多人都被那个好心男人的勇气感染了,英子甚至为这个好心男人捏了一把汗,她担心那个流氓手里会有凶器,她不想任何人为了她发生什么不幸,有什么不测。

 仅仅只有片刻的宁静,包房里便传来了乒乒乓乓打斗的声音、按摩床垮塌的声音、拳头撞击皮肉的声音、脑袋撞在墙上的声音……再后来,英子就看到那个大块头的好心男人拧着那个流氓的衣领,像拖着一只垂死的羊,将流氓拖出包房,重重地摔在了大厅里。

 流氓跪在地上,磕头如同捣蒜: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马大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饶了我吧马大爷,马大爷饶了我吧。你放我一马,我愿意给你当牛做马!

 好心男人朝流氓屁股猛踢一脚,吼道:你问问黄小姐吧,她说饶你就饶你,她说不饶你,我就废了你做男人的资格!

 流氓浑身哆嗦,狗一样地爬到英子面前,继续磕头。英子半天不想看那畜生一眼,等到那畜生把额头都磕烂了,英子才发话说了声滚吧!那流氓才屁滚尿流地爬起来,蹿出门去。

 原来那位大块头男人名叫马山河,他从小练过拳击,当年还拿过全市拳击比赛的冠军。此人现在从事房地产开发,是当地有名的暴发户。

 马山河经常在这儿做保健,英子以前也给他做过不少回,自打那次制服流氓之后,英子跟马山河就更熟了,马山河每次来,只要英子有空都主动给他做,如果英子没空,马山河就在那儿等着,直到英子帮别人做完了,再来给他做。

 英子讲到这里,就沉默了。她的手指找到了我颈椎上的一个穴位,使劲地按下去,那一刻,我就觉得头快要爆炸了。持续了约摸半分钟她才松手。

 她问,有没有感觉?

 我说按下去受不了,但过后很痛快。

 她说这就对了,痛则不通,通则不痛。平时头痛头晕,就是因为经脉不通,血流不畅,神经受压。按摩,就是为了打通经脉,以痛制痛。

 我接着她的故事问她:那后来呢?

 英子叹了口气,说起来话长了,她说,都是那个马山河改变了我的命运。他利用了我对他的感激之情和渴望拯救的心理,拼命地对我好,后来终于设下陷阱,使我成了他的人。

 我说,那不是很好吗?他那么爱你,又那么有钱有势,你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英子双眼充满忧郁,她叹口气说,好什么呀好,我原先也这么认为,跟了他既不缺钱花,又有安全感。可是,他是有老婆孩子的人,我跟他不明不白的算什么呀。

 我说,既然有老婆孩子,你又何必跟他好呀。

 她说,当初他说有了我,他会跟老婆离婚的,我相信了他的话。可是那么长时间他一点动静也没有。现在我才明白,离婚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他是那种所谓家里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的人,他在外边不光有我这个二奶,他三奶四奶都有。真要离婚,离十次八次都离不过来。

 我说这个店子是不是他帮你办的?

 她说是的,是他送给我的。

 我说你现在没有勇气完全离开他是不是?

 英子点点头,眼泪潸然而下。她说,我不敢想象,我离开他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马山河那人脾气其实很坏的,谁要是背叛了他,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有时候,我做梦都是一身冷汗。

 我很同情英子,英子原本是个美丽善良又有上进心的女孩,如果她出生的环境好一点,做不上大家闺秀,至少也称得上小家碧玉。这世事真是捉弄人,竟让她落到如此地步。

 我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她说,没有。只希望你能够经常来看看小妹,小妹在这里没有亲人,小妹是把你当亲人看待的。你知道我为什么把店开在这里,也就是为了离你们近一点。可是我不敢去找你们,我曾经多次在你家附近走过,希望能够碰到你,碰到秦根,但是一直没有机会碰到。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们还是会见面的,今天终于让我如愿以偿。英子抓着我的手有些发冷,浑身直打哆嗦,眼泪簌簌地掉下来。

 我从床上坐起来,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说哥认你这个妹妹,哥会来看你的,哥的颈椎病还靠你治的不是吗?

 英子趴在我怀里笑了,笑得热泪盈眶。

 通过英子的按摩,我觉得浑身真的轻松多了,尤其是颈部,过去总觉得很僵硬,不自在,现在一按,立竿见影,似乎解开了一条勒着脖子的绳套。

 离开英子的时候,我要付钱,英子说什么也不肯收。英子说,哥,你太见外了,妹妹现在缺的是钱吗?

 我说这不是缺不缺钱的问题,你是做生意的,如果你不收钱,我下次怎么好意思来呀!

 英子不好再说什么,就把钱收下了。可随即她又从兜里掏出一千元钱来塞到我怀里。她说,这个你拿着,帮我给根儿买些玩具或文具。我几次想买都没有机会,我太想他了,让我表示一下心意。

 我不想收这笔钱,我说儿子跟我不在一起。

 根儿上哪里去了?她一脸的诧异。

 我说我跟老婆分居了,儿子跟她在一块。

 英子拿钱的手僵在那里,望着我,半晌不语。

 我打开房门朝外走,英子呆若木鸡,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随即追上我:哥,这钱你还是拿着吧,根儿更需要你的关怀。

 我只好把钱收下了。我说我走了,你多保重!

 英子望着我,神情忧郁地说,哥,你也要多保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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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谁是我的情人

第三章
哑口无言(1)

 14
 秦真真出差回来了,回来后就打电话关心我的打字进度,不断地说些感谢的话语,发些让人感动的短信。比如她在发来的短信中写道:雨滴会变成咖啡,种子会变成玫瑰,旅行是一种约会,离别是为了体会寂寞的滋味,不是没人陪,只怪咖啡喝不醉,路一走就累,雨一碰就碎,只有友谊永远完美!再比如她说:情人是鲜花,握在手里不想撒;朋友是葱花,哪里需要哪里抓;小秘是火花,偶尔来点小摩擦;爱人是麻花,饿了才会想到他。祝小葱花快乐!

 我就像她驾驶的一辆汽车,她拿这样的短信来踩我的油门,让我使劲地朝前奔驰。因此,为了完成她交给我的任务,我把巧儿也当作我驾驶的汽车,不断地给她加压,不断地把真真写给我的短信转发给她,也让她尽力地往前跑。我们三者之间,又好比太阳、地球、月亮的关系,在我围绕真真运转的同时,也使巧儿紧紧地围着我来旋转。

 巧儿真够意思,巧儿说,你交给我的那半任务,我保证会在你前面完成。她说得那么坚决果断,让我感动得要死。

 这期间,我自己确实发挥了最大的能量。我不仅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利用上了,而且把上厕所的时间都压缩到最短限度,累趴下了,我就躺到英子那儿去,让英子给我做按摩。

 后来,英子看见我白天上班,晚上还要编书打字,有时候晚饭就在餐馆里把菜买好了,用快餐盒装好,直接提到我家里来,和我一起吃,顺便就在家里帮我按摩,如此一来,竟帮我节约了不少来回奔波的时间。等她走后,我就继续工作,再次累趴下了,倒头便睡,直到太阳重新升起,爬起来买个包子边吃边去上班。

 这种紧张的日子,与海湾战争一起朝前推进,直到美国宣布伊拉克战争基本结束的时候,金巧儿和我的打字任务也相继一前一后,基本完成。接下来,就是校对工作了。这个工作谁也帮不上忙,我必须自己亲自仔细地过一遍,只有我自己完全放心了,才能最后脱手。这不仅仅是个诚信的问题,荣誉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书的质量关系到千万青少年的素质教育。

 书稿最后打完,正好过周末,我的肩上仿佛卸掉了千斤重担,我把这消息告诉英子,英子说真的吗?那我今晚帮你好好地做个全身保健。我说那我请你出去吃晚饭。她说算了吧,还是等我带回来。

 接着,我把消息告诉秦真真,秦真真也兴奋不已,她说我要找个时间好好地请你嘬一顿。她问我,你最喜欢吃什么?我关心的是她该付给我多少钱,我穷得很,当时的确需要钱,可是她居然没有提一下。我说山珍海味就免了吧,有个酸菜鱼片就中。她说你真够朋友,吃饭也帮我节约。我尴尬地笑了一下!

 我正要把消息告诉巧儿,巧儿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巧儿说你的电话怎么老占线?

 我说跟一个朋友讲话。

 是什么朋友,有那么多亲密的话要说吗?

 我捂着嘴直乐:就让我跟你说不跟别人说呀!

 她说你现在没天管没地收,太自由了可不行哟。

 我打着哈哈调侃道,封建社会是丈夫休妻子,现在妇女翻了身了,女人要休男人叫我怎么办?我倒是希望老婆来管我哇!

 巧儿浪声大笑。巧儿说,我知道你的书稿已经打完字了,你当初的承诺可要兑现哟!

 那是那是。我说。

 反正到了周末了,她说,你就陪我出去痛痛快快玩两天吧。

 我说那要看明天有没有时间了。

 她说不许你犹豫不决,明天一早我等你。说着她就把电话放了。

 傍晚,我打开电脑,一边给“酷爱玫瑰”邮箱里送玫瑰,写短信,一边空着肚子等待英子的到来。从窗口望去,西边的火烧云正映红了天空。

 “酷爱玫瑰”这几天心情似乎不太好,好像与老公感情上闹得很僵,写给我的信,言语中透出一种失落、一种孤寂、一种幽怨、一种凄婉。看到这种信,我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于是我在回信中竭尽所能地写了许多安慰她的话,让她好好地保重自己,以快乐为本。最后写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烦恼挂心头,便是人生好时节。珍重!千万珍重!”

 给“酷爱玫瑰”的信发出后,正好有人敲门,我想肯定是英子来了,连忙跑过去开门,然而,打开门一看竟然是金巧儿。

 我感到很诧异,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金巧儿提着一只装有快餐盒的塑料袋站在门口,说怎么啦?不欢迎我吗?

 我说你不是让我明天……

 她说怎么?明天是明天,今天是今天。莫非你今晚有活动?

 哪里哪里,我说快请进!说得这么轻松,可我心里却慌了神儿。因为英子马上就要来了,英子事先也说了带饭来的。

 巧儿把饭拿出来摆到桌上说,我就知道你还没吃饭,老这样饥一顿饱一顿,对胃可没什么好处。来吧,我们一起吃吧,好久没有陪你吃饭了。

 我没法拒绝巧儿的盛情,而挡住英子看来也已来不及了。急中生智,我干脆装出一副自然轻松的样子说,哇,我今天真的有口福,我表妹也给我订了饭,她说马上送来。

 表妹?巧儿眉毛向上一挑,眼睛突然瞪圆了,说哪个表妹?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

 我说你又没问。

 巧儿顿了一下,说好吧,等她来了一起吃吧。我有一件事情请你先帮我拿拿主意。

 什么事让你这么急着找我?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说吧,有什么为难,只要我能帮上忙的,我会义不容辞。咱俩谁跟谁呀!

 巧儿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淡了,她说算了吧,还是不说了。

 我说专门来了,为何又不说?是不信任我?

 她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说好吧,还是告诉你的好。今天,有人向我……求……婚了。

 求……婚?谁向你……求婚?你答应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就像一阵龙卷风,把我的心给搅乱了。

 她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用两只眼睛呆呆地盯着我看着,看得我心里直发虚。
第三章
哑口无言(2)

 我发现自己竟然失态了,于是连忙给自己找台阶下。我说,是哇也没什么奇怪的,你这么年轻漂亮,有人要追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自己也没有必要老这么孤单的一个人过日子,你需要找个有责任感又有能力照顾你的人来时刻关心你。说真的我很理解你。
 她眼里掠过一阵阴郁,幽幽地说,你不想知道他是谁吗?

 谁?我脱口而问。

 监察局长……季节草。她轻轻地说。

 季局长?我被惊得目瞪口呆。季局长好像有五十几岁了吧,你比他女儿大不了多少!

 她默默地点头。

 我说,你答应啦?

 她说我现在很为难。

 我说,你爱不爱她?

 她摇了摇头:但是他爱我是真的。

 你很珍惜这份爱?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调到这个城市来,全在他帮我。你知道的,他原来是组织部副部长。

 你想报答他?

 我……不知道。

 你答应他,他会满足你的幸福?

 我不知道……

 你拒绝他,他会给你穿小鞋?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巧儿绝望地说,他现在正在北京开会,他是打电话来向我求婚的。当初他去的时候,就问我有没有时间能够陪他一起去北京逛逛,我当时委婉地拒绝了他。没想到,他在电话里,居然直言不讳地向我提出了求婚的要求。巧儿说到这里,眼泪夺眶而出,不可遏制。

 面对巧儿的痛苦,我一时手足无措。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她。我说这种事情不能感情用事,你最好冷静地想一想,先拖一拖再说。

 巧儿止住眼泪说,好吧,我听你的。

 这时候英子来了。英子敲门的时候,我没有马上过去开门,而是等到巧儿把眼泪拭干了,脸上的表情恢复正常了,才过去把门打开。

 英子说,哟,有客呀?

 我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单位的同事金巧儿。

 英子把提来的饭菜放到茶几上,过去跟巧儿握手。

 我对巧儿说,这位是我表妹黄英。

 巧儿连忙朝英子迎了上去,脸上忽然变得笑吟吟的了,刚才的忧伤荡然无存。

 英子听到我称她表妹,朝我做了个鬼脸,似乎对这个称呼不够满意。我连忙朝她使眼色,让她配合我把戏演好,不要弄砸了。谁知我的这个举动居然被巧儿识破了,巧儿忽然就开玩笑似的唱起歌来:

 “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那么精神?”

 唱罢,巧儿就握住英子的手放声大笑。我和英子也跟着笑起来,英子的脸红成了两片火烧云。

 或许是英子从巧儿的歌声中听出了几分嫉妒、几分不满吧,等到脸上的羞色褪尽,她忽又漾起几分得意的神采。趁着这份得意,英子马上反客为主,要把带来的饭菜打开,摆上桌子去召集开饭。可一看桌上已经有了巧儿带来的饭菜,而且和她一样都带来了我爱吃的酸菜煮鱼片,心里就很是不满了,她用嗔怪的口气说,秦哥,你已经准备了晚餐,又何必让我多费事呢?

 我笑着说,这不是更好吗?明天早餐也不用发愁了。

 英子说,好呀,我明天早晨帮你吃。

 我说闲话少说,现在开饭吧,全部吃干净算了,不留尾巴,索性把酒也倒上。

 我从房里拿出一瓶葡萄酒,给三个人都斟上。巧儿忽然冷冷的,一副没了情绪的样子。为了调动大家的情趣和兴致,我举起酒杯说,男女搭配,喝酒不累,来,一起喝吧!于是两位女士都将杯子端起来,叮当一声碰了,仰头就喝。

 坐下之后,英子关切地问我,秦哥,颈椎比原来是不是舒服多了?

 我说,是的,舒服多了。

 英子显然对自己的手艺得到了我的承认而非常得意,于是说,这样吧,吃完饭了我给你做个全身按摩,保管你今晚睡得比什么时候都香。

 我朝她眨眨眼睛,说吃吧吃吧,莫谈颈椎。我一边夹些鱼片放到英子碗里,把她的嘴堵上,一边拿眼睛的余光去瞟金巧儿。我发现金巧儿的脸色有些发灰,硬邦邦的像是掺了水泥,于是马上又转身给她夹了一些菜,说巧儿,你也吃。巧儿低头吃了一口,问英子,黄小姐还对按摩有研究?是医生?还是……

 我连忙打岔说,她学过理疗,我的颈椎经过她的治疗现在轻松多了。

 哦,巧儿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因而问道,黄小姐在哪家医院供职?到时候我们病了说不定还要去找你帮忙哩。

 英子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不是……

 我一听急了,额头冒出冷汗来。我说,是呀,英子……不是……医生,她只是学过一些按摩保健知识。现在……现在……

 英子说,附近有家“爱心按摩保健”店是我开的。

 哦——巧儿拉长了声音说,你是开发廊的!

 我听了这话心里就像吃了只苍蝇,很不舒服。现在确有许多人认为开发廊的不够光彩,背后有些说不清的事情。于是我连忙说不不不,她的店和发廊不太一样。

 巧儿说,是吗?怎么不一样?

 我说,她们主要是做保健。

 巧儿说,我知道,现在许多美容美发都是幌子。

 我说,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你什么时候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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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谁是我的情人

第三章
哑口无言(3)

 巧儿一边摆弄着长长的秀发,一边冷冷地说,我要是做头发的话,一般到专业美发店去。
 我建议说,你也可以去做做保健呀。

 巧儿笑了。巧儿说,你表妹的保健肯定做得非常非常舒服,非常非常到位,不然你是不会这样夸她的。我信了!

 巧儿的笑脸和她说话的口气以及带有讥讽的措词,让我凉了半截。

 吃喝在好一阵沉默中继续进行,一瓶红酒,一会儿就见了底。巧儿晃着头说,还有没有酒?

 我担心她喝醉了,说酒是有的,今天就不再喝了吧?

 怎么啦?舍不得了?她说,不就一瓶酒嘛,小气!

 没有办法,我只好再拿出一瓶酒,把盖拧开。

 巧儿劈手将酒夺去,哆哆嗦嗦,给自己杯子斟满,一抬头直直地倒进了喉管,红着眼睛再来抓酒瓶的时候,我将她拦住了。我说你无论如何不能再喝了,再喝你就回不去了。

 她说你……要赶我走?

 我说你说哪里话?怎么会呢?

 她瞪着我,两眼发直,突然站起身,在我拿酒瓶的手上打了一巴掌说,不给拉倒,转身就朝门外走。

 我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她又一巴掌把我的手打掉了。走到门口忽又回过头来说:明天早晨八点整,我在南湖公园门口等你,来不来由你!

 我要追出去,英子将我拦住了。英子说算了,这种脾气的人走了也罢。

 我说你误会了,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她今天的确心里有事,烦得很。

 什么事让她这样失态?

 我说,有位快六十岁的男人爱上了她,今天向她求婚了。

 英子咯咯笑着:那有什么?如果有爱就答应嫁他,如果没爱就一口拒绝。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说。

 英子玩弄着手里的酒杯,望着我鬼鬼地笑了一下说,是啊,秦哥你这么关心她,这事肯定简单不了。

 我有些生气地盯着英子:你好像话里有话?

 她连忙辩解说,你莫多心。来吧,我们还是喝酒。

 我伸手压压她手中的酒杯说,你也别喝多了。

 她说是啊我还要帮你按摩呢!说着就乖乖地把酒杯放下了。

 英子在给我做保健的时候,接到马山河的电话。马山河说想她了,让她马上赶回去。英子说我在外边有事,晚一点回去好不好?马山河说我不管你有没有事,我想你了就是最大的事。英子说我真的有事嘛。马山河说你能有什么事,不会是私会情人吧,小心我把你的心剜出来。英子听了脸色大变,声音也有些发抖了。她说瞧你,老是疑神疑鬼的,让人家一点自由都没有,我回来就是了,这你该满意了吧。

 放下手机,英子无可奈何地望着我说,对不起秦哥,我得走了。

 我握住英子微微颤抖的手想对她说点什么,可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英子有些恋恋不舍地从我的手中抽出她的手,站起来,慢慢地后退几步,忽然转身,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我不知道英子与一个有妇之夫是怎样在一起生活的,但我能感觉出来,她生活得很苦很苦。

 英子走后,我心里空空的,感到百无聊赖,便打开电脑文档中的那些书稿,想进入校对工作。但是,看了几页竟然不知所云。我试图回去重新校对,然而,还是没有成功。

 忽然之间,我发现我竟变得十分的伤感。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啦,我把自己整个儿放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就那么失神地躺着,躺着,直到眼前模糊,冰冷的泪水流过脸面,滴在枕上。

 我坚强地爬起来,重新回到电脑旁,走进了网络聊天室。我想,在那儿或许能够找到一个聊友,好好地说说话儿。真的,此刻我太想说话了。

 我的身份还是“青青野草”,因为网络毕竟是虚拟的东西,除非到了非认识不可的时候了,网民们一般都是不会在聊友面前暴露自己真实身份的。

 我从一个聊天室走到另一个聊天室,先后逛了七八个聊天室,也没找到一个朋友。后来,我干脆“坐”在“成熟男女”里面,看人家聊天。

 聊天室里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名字,比如快乐宝贝、欢乐天使;北方情种、南方淑女;茉莉香茗、菊花奶茶;甚至还有人叫色狼、情痴、名妓、一夜情的。就连布什、沙龙、萨达姆、本•拉登、小泉纯一郎也都在上面活动,让你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想看看他们怎么说就更有意思了。往往是布什在给本•拉登下跪,求他放自己一马,不要再在美国搞什么恐怖活动了,至少让自己把这届总统平平安安地当到头,如果愿意的话,他答应花五千万美元买这个平安……

 我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些有趣的聊天内容,忽然有人跟我打招呼:

 青青野草你好!

 我一看,居然是酷爱玫瑰,心中禁不住一阵狂喜。

 怎么这么巧?我说。

 是啊是啊,酷爱玫瑰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嘛。

 我说,给你的玫瑰收到没有?

 她说,当然收到了。

 喜欢吗?

 你送的每一朵我都喜欢。她说,好花配上好的文字留言,真是难得的收藏品。我全都珍藏起来了。

 我说既然这样珍惜我,能不能把你的电话和真实姓名告诉我。

 还不是时候吧?她说对男人的考验是要有个较长的过程的。我不是也没向你要这些吗?

 我说非要等到下次情人节吗?

 她说也许吧。

 我问今年七夕,我们和牛郎织女一起相会行不行?那一天可是我们中国的情人节。

 她选了一个微笑的图标送给我,说,现在非典型肺炎又传得沸沸扬扬了,你还要与人约会,不怕传染?

 她的幽默像快乐的石子在我心海里激起涟漪:没那么严重吧。

 当然有了,严重的事实只是被人掩盖了,我身边有人从北京来,说北京的“非典”都快瞒不住了。



第三章
哑口无言(4)

 我说北京是北京,我们这儿离北京远着呢。
 她反问我:北京离广东远不远?你可要知道中国的“非典”最先出自广东。

 你不想见我就别找借口了。我有些灰心丧气地说。

 她说这种感觉不是很好吗?为什么非把这种感觉破坏掉呢?如果我们见面了,相互都不是自己心仪的那种人,岂不很失望?

 你是怕我的形象对不起观众吧?我无可奈何地说。

 她说我没这么说。

 那么,是你的形象、气质对不起观众了?我只好用了激将法。

 她笑了。她说如果美貌是一种罪,我已罪恶滔天;如果美德要受惩罚,我岂不是要千刀万剐?如果聪明能干要受折磨,英雄,你杀了我吧!

 我也笑了。我说美人,你现在的情绪很好,与你写信给我的时候判若两人呢。

 是的,她说都是因为见到了你。你知道吗?跟你聊天,我会忘记一切烦恼。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轻松地舞蹈,舞姿更加优美,键音更加和谐。我说我很高兴,我在女人面前居然还有这么大的魅力。可是我又犯糊涂了,我的魅力对我的老婆竟然没有一点影响力。

 她问我:你很想她吗?

 我回答:说不想是假的,我们毕竟有过那么多年的感情,而且正如你所说的一样,她在我眼里也是美得罪恶滔天。不过,她的聪明肯定比不上你,她居然没有发现我的魅力,而你却发现了。

 她又笑了,她说你错了,她要是不聪明的话,当初为何嫁给你呢?

 我说,那她为何又离我而去?

 或许有更值得追求的东西在召唤她,让她情不自禁,义无反顾吧。看得出她比我聪明多了。我跟她不在一个档次。有可能,我低她好几个档次啊!

 这女人总是有她独特的见解,我不得不对她暗生佩服。我说,作为谦虚,你可能是世界之最。

 她说,我笑得快要窒息。

 我连忙迎合:你的高兴是我最大的快乐。

 老婆回到你身边,你可能更加快活。她说。

 那要靠上帝保佑了。我说。

 如果下一个情人节,你老婆还没回到你身边,我也还没回到我老公身边,那么,你就做我的蓝颜知己好吗?她给了我一个美好的设想。

 我有些心旌摇荡。我说我现在不是已经成为你的蓝颜知己了吗?

 她说,就跟蒸馒头似的,好像还差一口气。

 我问,怎样才算真正的蓝颜知己呢?

 约摸两分钟之后屏幕上显现出了她的观点:其实跟你们男人追求的红颜知己意义是一样的。所谓蓝颜知己,我认为就是关系介于情人与朋友之间的那样一种男人,不管他与女人是近在咫尺还是远在天涯。男女间靠一种神秘的吸引与神秘的情感维系。如果把这种男人说成是女人的“情况”,未免把女人看得太俗,但如果说只是朋友,可这男人偏偏又能走进她的内心深处,使她和他常常处于一种非常特别的亲昵状态之中,无话不谈。

 包括约会吗?我说。

 包括!

 偶尔也发生一夜情?

 她未置可否。

 我说,其实我何尝不想有一位红颜知己。你的描述已经让我执迷不悟了。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她说,只要是真正的男人或者女人,没有不为这种生活而动心的。你想想啊,男女间没有家庭琐事的干扰,没有诸多烦恼的牵绊,交往起来轻松、快乐,这是多么的令人赏心悦目!严格地说这应该属于人类的“第四类情感”,是对友情、爱情、亲情所不能达到的范围的补充;它不是一个什么暧昧的、简单的称号,应属于“比爱情少一点,比友情多一点”的范畴;它绝对是真实、纯洁的,当然,它来源于生活,却高于生活。

 我说这种爱情之外的情爱、友情之内的情友着实让人心驰神往,但是,你难道不担心一不小心变成我的老婆?落入俗人的窠臼?

 她告诉我,既然大家都是单身贵族,发展成为情人甚至夫妻,并不算落入俗套,相反恰恰是一种情感的发展或升华。关键是,这种发展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两人还能不能保持知己、情人所拥有的那份令人心动的感觉。发展是扬弃,而不是全盘的抛弃。其实夫妻之间,更需要有情人的感觉,知己的感觉。如果没有这样的感觉,我宁愿永不结婚,宁愿只在生活中找个知己而不是老公。

 我打趣道,我帮你把老公找回来吧?我让他变成你所需要的这一种老公,再不负你!

 你帮我?

 是啊,我说他不懂得你的心,我可以帮你转告啊。

 她说,你要真能帮我找回老公,肯定能够找回你老婆。你连老婆都找不回,有何能力帮我?如果你找回了老婆,你还会要我?

 她问得我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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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谁是我的情人

第三章
不如蚂蚁(1)

 15
 周六早晨,我准备到南湖公园去会金巧儿。

 巧儿说了八点在南湖公园门口等我的,她这个人说一不二,要是等不到我,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阵子,巧儿正处在生活的迷惘之中,面对季局长的情感攻势,已经乱了阵脚,感情十分脆弱,很需要得到我的关怀。

 作为单身,我很理解她的处境。她一方面面临着感情的饥渴,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抵御情感的攻势。在矛盾的夹缝里生存,难免会迷失生活的方向。我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她直接的领导,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有责任来安慰她、帮助她。更何况我曾答应过她,要好好陪她的,这承诺也该到兑现的时候了。

 出门前,正值七点,我给巧儿打了个电话。我说巧儿我来接你吧?

 她说,我不要你接,我想自己到公园门口去与你见面。好久好久没有那种感觉了,我很需要那种感觉。

 这话让我心旌荡漾,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与老婆小春谈恋爱的那个美好的青春时代;可是,她拿我当情人,又让我十分的为难。

 出了院子,我正要招手打的,一辆轿车斜刺里钻出来,戛然停在我身旁。没料到会是英子。只见她把着方向盘从车里探出头来,冲着我笑。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英子把手一挥,秦哥,上来吧。

 我说,你怎么在这里?

 她说我来接你呀!说着咯咯地笑个不停。

 你接我干吗?

 不是说好了上南湖公园吗?

 我说哪敢劳驾你呀,我自己打的去就行了。

 她脸上的笑容立马散去,生气地说,怎么啦?难道连给你当司机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我说,妹妹你真会说笑话,让你给哥当司机,岂不大材小用了?

 英子撅着嘴巴,我愿意,怎么样!

 我干笑一声说,让你拖着大哥去跟别的女人约会你也心甘情愿?

 英子说,只要哥喜欢,一切随哥的意思。

 我真的是拿她没办法了。我说,好吧,那就一起走吧,你们这些小妹妹呀,我是一个也不敢怠慢!

 上了英子的车,我们就一路往南湖公园而去。英子一边驾车,一边问我想不想找个地方吃点什么。

 我说,不了,让巧儿一个人在那儿等我,不太好。

 英子说秦哥你真好,总是替人家着想。不过,我想,她肯定还没有到。说好了八点钟,现在离八点还早着呢!再说,我肚子可有点饿哦,难道你只关心她不关心关心我?

 我有些无可奈何地说,好吧,那就找个地方吃点什么吧。

 英子的车在十字路口将方向盘向右一打,轻车熟路地停在了红玫瑰大酒店门前。她毫无顾忌地挽着我的手,将我领进了酒店的自助餐厅。

 进餐的人很多,各自拿着盘子去挑选自己喜欢的西式点心,然后自由地坐下,慢慢地享用。西方的用餐方式,看来在我们这个城市已经十分流行。中国与世界接轨,慢慢地都被世界同化了,连吃饭都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传统。

 我们自然也入乡随俗,各自选了自己喜爱的东西,包括她要了咖啡,我要了牛奶,然后找一张桌子,相对而坐。

 英子问我,你对这种自助的分餐制习惯不习惯?

 我说,分餐制当然有分餐制的好处,至少在“非典”传染病流行的年代里,少了不少后顾之忧。不过,要是时时处处都采取分餐制恐怕还是不太适应。你比如春节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年饭,如果各自抱着自己的饭碗,那哪里还有团聚的气氛?中国人吃饭,其实意义还在饭外,它是一种团结、和谐的体现,有一种家的温暖,集体的温暖。无论你是什么人,只要坐在一张桌子上了,那就成了“自己人”,正所谓“同吃一桌饭,同举一杆旗”,就有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意味了。而分餐制就不同了,那么大一群人在一起吃饭,你很难分清孰敌孰友、谁亲谁疏。

 英子呵呵笑着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与秦哥这种有文化的人在一起,真是一种幸福。英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果然洋溢出无限幸福的神情。

 过奖,过奖。我说,妹妹这几年的进步绝不在哥之下了。

 英子用餐巾纸小心翼翼地去擦拭嘴角留下的奶油面包屑,生怕擦掉了先前涂上去的口红,那样子格外娇媚。擦毕,优雅地捋一捋额前的刘海儿,冲我粲然一笑,说:秦哥我问你,我们现在一起吃分餐,你认为是朋友还是敌人?

 我用食指在她额头戳了一下,说你呀,都快成我的小冤家了!

 英子一把拽住我的手,连连摇着说,我就要,我就要成你的冤家,又怎么样呢?

 我的手不知怎么搞的,像触了电似的,连忙抽回来了。

 埋单出来的时候,我见别的食客吃完后交个字条也就罢了,正疑惑间,英子已经掏钱把单买了。我问英子:我们怎么直接给钱,人家却给字条儿?

 英子说,他们是这里的住客,住客早餐是可以免单的。你要是想享受这种免单的乐趣,不妨也在这里开个房!说完意味深长地望着我笑。

 我呵呵一笑,说免了免了,全免了。伸手很自然地拍了拍英子的后脑勺儿。

 我们到达南湖公园大门口正好八点,不多不少。英子说,怎么样?没有耽误你吧。

 可是,我大老远就看见了巧儿那孤孤单单的身影。巧儿像一块石头,迎风伫立在那儿纹丝不动,只有头发和衣襟在风中恣意飘拂。

 车未停稳,我就拉开车门,快步朝巧儿走去。



第三章
不如蚂蚁(2)

 巧儿看见我,扬起手大幅度地挥了挥,很开心地向我奔来。快到我身旁时,有些慌乱,打个趔趄,差点摔倒,我连忙冲上去伸出双臂将她抱住了。巧儿恋恋不舍地离开我的臂弯,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
 我说你来多久了?

 她说七点过十分我就到了。

 干吗这么早?

 她说,你不是说马上到吗?我担心你等久了。

 对不起!我说。此刻我真从心底里感到惭愧。

 她微笑着安慰我,没关系的,八点整,你还算准时。

 我难为情地笑了一下。我想我笑的样子肯定十分难看。

 你还没吃早点吧?巧儿说着把手里一只塑料袋盛着的早点递给我,瞧,都快凉了,走,我们找个石礅,两人慢慢地解决它,行吗?

 我感动得喉咙发哽,鼻子发酸。我说真是对不起,让你久等。我已经吃了。我回头指了指英子的汽车说,是英子把我拖来的,我们一起吃过了。

 巧儿顺着我的手指看见了英子的汽车,又看见了英子秀美的头发、靓丽的脸庞,神情马上暗淡了。哦,她说,没关系,没关系。那我自己吃了。说着就打开塑料袋,拿出一根油条,伸进嘴里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背过身去,吃得喉咙发哽,差点就噎住了。只吃了两口,就把那只塑料袋连同里面的早点揉成一团,顺手丢进了路旁的垃圾箱里。回过身来的时候,我看见她的嘴唇不住地发抖,强忍着的眼泪总算没有掉下来。

 她说,其实这公园也没啥好玩的……其实……我请你来,也只是想告诉你,我打算……与季局长交往下去。

 我顿时傻眼了。

 我说你不能这么草率的,你要考虑清楚。

 我考虑得够多了,她说,人生也许就是这样子,很难说自己一辈子的选择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说这次你肯定错了,能不能再……

 她打断我的话说,要错也是天意。如果没事我先走了。说着就抬腿要走。

 我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她停住脚步,回头望了望英子的汽车,眼圈发红,说你放手吧,免得人家看见不好。

 我无可奈何地放下她的胳膊,望着她,不知如何是好。我的嘴唇有些发颤。

 她说,你还想怎么样?

 我说既然出来了,就开开心心地玩一玩。

 我没心情玩,你心情好像很不错,你去玩吧。说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站在那里犹如泥塑木雕。

 不知过了多久,英子悄悄来到身边,很温柔地挽住了我的胳膊,将头靠到我肩上,轻声说,秦哥,别不开心了,我们还是进公园去坐坐吧。说着把两张门票递给我。

 我竟然狠狠地横了英子一眼,劈手将那两张门票打落地下。我不知道我的情绪为何会变得如此糟糕。

 英子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傻了,跳到一旁,呆呆地望着两张门票像蝴蝶一样在风中飞去,眼泪犹如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掉下来。

 我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傻了,一时竟手足无措。

 一个扎着羊角小辫的小女孩,从老奶奶牵着的手中挣脱出来,跟着门票追赶了好长一段路程,时而蹲下身子,时而趴到地下,像捕捉麻雀一样把两张门票捉住了,然后一摇一晃奔过来,将票递给英子,说阿姨,莫哭莫哭!

 英子胡乱擦把眼泪,接住了两张门票。可不听话的泪水又忍不住涌了出来。

 女孩说,阿姨,我帮你出气吧!说着,伸出拳头,拉开架势,在我的大腿上狠狠地擂了两拳。弄得我们两人都忍不住同时笑起来。

 英子蹲下身子,抚摸着女孩毛茸茸的黄头发,说谢谢你宝贝,阿姨没哭,阿姨是眼里有沙子。说着从包里掏出五元钱放到小女孩手中,说阿姨给钱你买糖吃好吗?

 小女孩拿着钱,得意地朝奶奶扬了扬,说声谢谢阿姨,转身就跑了。

 我挽起英子的胳膊,说:对不起,英子,我心里很乱。

 英子很懂事地说,秦哥,是我对不起你,我把巧儿气走了。我今天压根儿就不该出来。要不我们开车去追她好吗?

 我说,算了,等她消消气再说。

 那我们……

 既然来了,就进去吧。我朝公园大门挥挥手。

 英子喜形于色。

 进了公园,英子挽着我的胳膊,我们像情侣似的,旁若无人,沿着曲曲弯弯的彩砖铺就的甬道朝深处走去。英子的头倚着我的肩,从她飘逸的长发深处,散发出一股茉莉花似的芳香,令我恍恍惚惚,神魂颠倒。

 我们谁也不开口说话,各自沉醉在一种说不出的神秘的氛围之中,只听见皮鞋发出噔噔噔噔有节奏的声响。

 不知拐了几道弯,走了几条路,我们竟懵懵懂懂误入一片茂密的树林。我们打算抄近路走出去,竟然又迷失了方向,脚下跌跌撞撞的,时而被石头绊着了,时而又被荆棘挂着了,当我们明白自己走错方向的时候,抬头已经不见天日。

 在一棵高大挺拔的松树旁,英子突然停下来,冲我说,秦哥,坐会儿吧,我走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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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谁是我的情人

第三章
不如蚂蚁(3)

 我说我们迷失方向了,还是走出去再说吧。
 她莞尔一笑:迷失就迷失吧,我不想走了。

 好吧。我拿根枯树枝,扒开地上的落叶,露出地毯一样绿色的草坪,朝后一仰,就地躺倒在草坪上。其实,我也不想走了。仰望着从浓密的树冠透射出的吝啬的阳光,我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开始想我的心事。

 英子却变得不安分起来。她像一名内行的侦察员,环顾周围,开玩笑地说,秦哥,我们走进了大森林,这里是无人区,随时都会有凶猛的野兽突然从林子中跳将出来,怎么办?

 英子的玩笑逗起了我的兴致,我笑着说,被野兽吃了倒不可怕,可怕的是,当人们发现血肉模糊的我们的时候,肯定以为我们是一对见不得人的野鸳鸯。第二天,我们将成为公众的新闻人物。只可惜我们体会不到做名人的滋味了。

 英子听了,突然坐起来,两只娇小的拳头雨点一样朝我打来。我只好捉住她的两只拳头直喊救命。变得无赖透顶的英子就地一扑,竟把我压在了身下。

 突然,我们全都僵持在那儿了,我望着英子,英子也望着我,一动不动。我看见英子的脸红扑扑的,鼻翼翕动,胸脯剧烈地起伏。我想挣扎着爬起来,英子说,我不让你起来,这儿什么人都没有,我要你亲我一口。

 我没有吱声,我不知道平时那么守规矩的英子为何会变得如此疯狂。

 英子将眼闭上,进一步贴近我的头,说,亲我,秦哥亲我!

 我放弃她的拳头,慢慢地捧起她的脸。我在那张脸上读到了渴望二字。

 英子等了半晌见毫无动静,睁开双眼,紧盯着我的眼睛,问我:秦哥,我是不是很丑?

 我摇摇头。

 那么,我美不美?

 我点点头。

 她说我要你亲口对我说。

 我说,是的,你……很美。

 英子像是喝醉了酒似的,一副晕晕乎乎的样子,重又将眼闭上,胡乱拨开我的双手,急急忙忙、十分潦草地将樱桃似的嘴唇紧紧地贴在了我的唇上。

 我屏息静气地坚持着,被动地承受着。英子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她的舌尖,香香的,软软的,在我的唇齿间游弋了好一会儿,后来又走过我的鼻峰,上升到我的眼睛、眉毛、前额和耳轮。这一切做完之后,她爬起来,望着我说,现在该轮到你了,你照着我的样子做一遍。说完,她把自己平平地放倒在草地上,像我一样眯缝起双眼。

 我没有按照她的指示去做,我扶她坐起来,对她说,我们可不可以长期像兄妹似的在一起?

 英子说,我不要做妹妹,我要做你的情人。

 我的心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我知道我不配,她接着说,可是你是好人,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这对我非常重要。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我也是女人,我也要像别的女人一样正正规规地体验一下谈恋爱的幸福滋味。我保证不影响你正常的家庭生活,无论你与嫂子和好如初,还是与巧儿成为百年之好,我都不会干预,更不会忌妒。我只会在心里祝福你们永远幸福。只要你心中有我。或者在你快乐的时候忘记我,在你忧愁的时候还记得我,让我给你分担忧愁。如果你能让我替你生个儿子,我将终身感激不尽。

 我被她的这番话惊呆了,半晌不知如何是好。我说,我的心里很乱,英子你不要逼我。

 英子愣了一下,说,行,我不强逼你。一厢情愿也不是我所希望的。我可以等你,等你给我答复。但是,你必须现在还我一个吻。说着,她扬起头,闭上眼,耐心地等待着。

 我想我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彻底失望,于是,主动地给了她一个吻。尽管这个吻有如蜻蜓点水,但英子已经表现出十分的满足。

 我和英子逛完公园之后,本打算找家饭店共进午餐,没料到马山河打来电话催她回去。

 马山河在电话里头骂骂咧咧,说话很粗、很冲,英子吓坏了,连忙说自己马上就回来。

 我对英子说,你干吗这样怕他?你不回去,看他能拿你怎么样?你难道没有一点儿自由?

 英子苦笑着摇摇头,匆匆忙忙和我分手了。显然她有一言难尽的满腹苦水。

 英子开车把我拉出来,现在却毫不负责任地把我丢在了公园门口,我的心情一团糟,真想追上去,坐她的车一起去把那个狗日的马山河结结实实地揍一顿。这种想法,显然有点阿Q的味道。其实我哪是马山河的对手,说穿了我是鸡蛋他是石头,我敢惹他,简直是自找苦吃!

 我在公园门口呆呆地站着,我觉得自己其实只是这世界上一只小小的蚂蚁,显得十分的可怜。

 我下意识地朝脚下望了一眼,我看见好几只蚂蚁正在我的面前悠闲地散步。我想我只要一脚踩上去,它们的生命就会完结了。但是,我忽然发现它们居然一点也不在乎这随时都会发生的危险,依然那么悠闲自在。我想它们肯定看见了我这个庞然大物,可它们一点儿也不怕我。这又使我感到,我有时候其实连蚂蚁都不如。
第四章
包月情人(1)

 16
 我掏出手机给金巧儿打电话。

 英子在南湖公园匆匆离开我之后,我想该是我安慰巧儿的时候了。

 可是巧儿电话响了,却没有人接。

 我猜想,巧儿有可能电话没放在身边,或者放在包里没有听见。于是,我重拨了一遍她的号码。结果竟和先前一样。这样,我就知道事情不妙,有可能是巧儿根本不想接听我的电话了。

 没办法,我只好蹲在地上,给巧儿写短信。此刻对于我来说,写手机短信恐怕是最好的表达方式了。电话你可以不听,但短信,你是肯定要看的,它是一种强制性的信息输入。既然要看,你肯定有个反应,有反应,自然就会暴露你的心态了。

 可是,我写什么呢?我的脑子里像搅动的糨糊一团糟。左写右写,都感到不如意,结果写了删,删了写,什么话也没写成。后来我想,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了,不就是投石问路吗?于是我灵机一动,玩了段文字游戏。我写道:

 请删除昨天的烦恼,确定今天的快乐,设置明天的幸福,存储永远的爱心,取消世间的仇怨,粘贴美丽的心情,复制醉人的风景,打印迷人的笑容!

 写下这段文字,我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万分。我想,只要巧儿认真地看了这段文字,她对我的怨气一定会烟消云散。

 可万没想到,巧儿这次是彻底被我伤透心了。不久,她就回了我的短信。她的短信说:

 感情已欠费,爱情已停机,诺言是空号,信任已关机,关怀无法接通,相思不在服务区,一切暂停使用,生活彻底死机!

 抱着手机,我呆呆地在公园门口变成了一棵枯树。直到天色不早了,我才离开公园。

 我来到巧儿楼下,我想找巧儿好好谈谈。可是巧儿的窗口并无灯光。我上楼敲了敲她的门,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顾不了吃晚饭,呆在楼下等巧儿回来。楼下花儿正红,草儿正青,可花儿草儿优美的姿态全都渐渐躲进了蒙眬的暮色之中。

 我背靠着一棵樟树坐下来,静静地等待着巧儿的到来。时间与黑暗将我的身影模糊、幻化,渐渐地将我与樟树的树干融为一体。

 经常有人从我的面前走过,我能从黑暗中清楚地分辨出行人的姿态和轮廓,而行人并不知晓路旁的树下还有一个我。我想,只要巧儿从我身旁经过,她一定不会逃过我的眼睛。

 可许久,许久,巧儿都没有出现。正当我走出院子准备回家的时候,我看见一辆小车正好停在了院子的大门口,巧儿刚好从车里钻了出来。我正要上前叫她,车内又钻出一个男人的脑袋。定睛一看,那人竟是季局长。

 季局长头发整得很亮,显然精心打理过。可看上去,并不比他的实际年龄小。

 他只是晃了一下就又把头缩进车里去了。我听见他不可抑制地咳嗽了几声,轻声唤了巧儿的名字。巧儿回过头来,走近车身,把头贴近车窗,与季局长脸对脸说了几句什么话,季局长伸出手来在巧儿脸蛋上摸了两把,巧儿捉住季局长的手,轻轻拍拍,将它们放回车里,挥手说了声再见,就转身径直朝院内走去。季局长咳嗽着,看见巧儿的身影消失后,才发动车子重新汇入灿若星河的街道,流星似的远去。

 我从黑暗中钻出来,紧随巧儿身后,到了楼下,我又犹豫了。

 等到巧儿窗口的灯光亮起来的时候,我重新鼓起勇气爬上楼去,敲了巧儿的门。

 巧儿开门见到我的时候吃了一惊,但马上就镇定了。她说,秦处长这么晚了有事吗?她问这话的时候并没有请我进门的意思。

 我尴尬地笑着说,能不能让我进去说话。

 她犹豫了一下,便闪开身子让我进去了。

 我说巧儿,我在楼下等了你几个小时,还没吃饭呢,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吗?

 巧儿说,秦处长光临寒舍,蓬筚生辉呀。至于吃的嘛,饱饱肚子的东西还是有的。说着帮我冲了一杯牛奶,泡了两包快餐面。

 我有些饥不择食,先把奶咕嘟咕嘟喝了,然后抱着面碗呼呼啦啦、哧哧溜溜吃起来。

 巧儿静静地看着我吃了两口,又反身到冰箱拿出两根火腿肠,剥了皮,一根丢到我的面碗里,一根伸进自己嘴里嚼着。

 我红着脸对她说,不如你也来一碗面,好香!

 是吗?她说,饿极了……吃啥都香。

 你还在生我的气?我说。

 我干吗要生你的气?她说。

 关于你个人的终身大事,最好慎重一点。

 她冷笑两声说,我有得选择吗?

 我说你现在很年轻,不能随便把自己给毁了。

 她再次冷笑一声说,我饥不择食,你管得着吗?

 我放下面碗,说巧儿,你冷静一下好不好。

 她说我清醒得很,人生在世,有爱就够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在乎。如果你爱我,我一样与你上床,信不信?

 我的脸烧得发烫,望着她,我不知说什么是好。

 怎么样?她盯着我的眼睛说,我是一个贱人,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是不可能爱上我的。吃完了你就走吧,回到你的表妹身边去吧。

 那晚,我从巧儿家里出来的时候有些狼狈不堪,路过办公大楼时碰到刘文进。刘文进说老秦,现在没人管了,也潇潇洒洒过起夜生活来啦?

 我心里乱得很,懒得理他,就朝他干笑了两声。

 凡事都有得有失,他继续调侃道,你虽然与老婆暂时分居了,却获得了男人梦寐以求的自由。看来你把握得很好,就该抓紧时间享受享受生活。等到老婆回来了,再想这种好日子就难了。

 我很恼火,我说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没和老婆分居,不也天天自由自在,风流快活?

 刘文进怪模怪样地打量我,说哟,今天怎么好像吃了火药了。谁惹你生气啦?

 我说你少啰唆,在下现在没有心情与你斗嘴。

 刘文进说,开玩笑也开不得了,看来事情真的很严重。说着伸手摸我的额头,给我看相。哦,我看出来了,他说,我毕竟学过一些心理学和生理学知识,看你现在的情形,好像是由于心理和生理上同时遭遇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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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天长地久,什么是永垂不朽
一次相聚就有一次放手,孤独的自由
有没有尽头~~~~~~~~~~~~~
太阳在烧,雪在下
你在等待,我在落寞
你的眼睛,我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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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5/12/12 20:05:38 第29楼
Re:谁是我的情人

第四章
包月情人(2)

 我愣了一下,知道他已经说到我的根上了,但还是心中不服,我说你别牛B,要说你说具体一点。
 刘文进笑了:信了吧!走,咱们上你家里去说。

 刘文进拉着我到了我的家,由于在外边酒喝多了,心里烧得慌,满屋子找水喝却没找着,很失望地盯着我说,唉,这没老婆的日子可真是苦不堪言!

 我说你别他妈幸灾乐祸。

 刘文进说,我不是幸灾乐祸,我现在是作为一名心理医生在给你看病。你知道吗?你现在已经病入膏肓了,你还蒙在鼓里。

 我说,你说就说别扯什么老婆不老婆的,我心里烦。

 他神秘兮兮地说,能不扯上老婆吗?与老婆关系太大了!我问你,自从老婆离家出走之后,你有没有过性行为?

 没有。我说。

 要说实话,不说实话我就不好说了。

 真没有,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在外边胡搞呀!

 真没有?

 我对天发誓!

 刘文进双手一拍:这就对了。一个生理正常的人,一连几个月没有性生活,他就必然会走向不正常。这是科学!

 我望着刘文进,一言不发。

 刘文进继续说,当今社会,性犯罪、做二奶、当小姐、未婚先孕,甚至许许多多的强奸杀人案,都与性压抑有关。最近有人在我们这个城市的外来民工中间搞过一次调查,被调查者中48%的人半年没有性生活,而这些人生活情形怎样呢?

 怎样?我说。

 接受调查的五十人中,有一半人承认因长期没有性生活而在不同程度上感到心理压抑和不适,例如烦躁、郁闷、心神不宁、萎靡不振,还有人经常出现性幻想。还有十一人认为,因为长时间没有过性生活,他们在身体上也感到不适,容易激动,脾气暴躁,两人坦诚出现了性功能障碍迹象,而且他们都感到自己特别容易疲劳。哦,就像你现在这样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我干笑着踢了他两脚。

 刘文进不恼,接着一本正经地说,他们对待自己的性需要,超过65%的人选择了自我压抑,十一人承认曾经找过“小姐”,二人回答会用自己的双手来解决问题。另外一些人神秘地表示他们自己找到了独特的办法,经过深入调查,原来他们的办法还真是丰富多彩,比如找地方看黄色录像等等。还有的动不动就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打出手。没办法啊,全都是精力过剩。

 我说那又怎样?你他妈吃咸饭管淡事!

 他瞪着一双大眼说,凡是有一点社会责任感的人都不能视而不见。这是一个社会性的大问题,人缺乏性生活会出现两种局面,一种是像你这种道德君子,通过压抑自己,危害了身体;一种是受本能趋使的自然人,通过性骚扰、性犯罪、嫖娼卖淫、包养“二奶”,危害社会。

 我皱着眉头说,刘大人你是赞成我压抑自己,还是危害社会?

 刘文进哈哈大笑起来,末了拍一下巴掌:问得好!这正是我要给你指点迷津的地方。

 什么迷津?我问。

 他嘻皮笑脸地贴近我的耳朵说,最好的办法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

 别卖关子了,今天臭话香话全由你说。

 就是……把老婆请回来。

 我扑哧一笑,打他一拳:能请回来还要你说。

 他严肃地问:请不回?

 我说至少现在请不回。

 那就赶紧离婚再娶。

 我说我还不死心啊。

 他说,那总不能老这样闲着呀。这样好了,干脆去……

 说吧,我洗耳恭听。

 他贴着我的脸皮,在我耳朵边轻声说道:找个听话一点的……情人。

 我简直有些不认识刘文进了,我将他审视了好一会儿,终于笑着说,你别给我出馊主意了,去吧去吧睡觉去吧,喝几口马尿就控制不住了,净在这儿胡说八道。

 他说,说正经的,这怎么叫馊主意呢?你想一想,两个单身,对自己对社会都是危险的,而两个单身结合成一对情人,这两个危险就转化为一个安全了,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

 这个狗杂种居然还讲出了一番道理。

 我对他有些刮目相看,我说,你讲讲谁是听话的谁是不听话的?大家脸上又没写字。

 这个还用我教吗?他说你身边还不多的是!

 我狠狠地打他一拳:你小子简直是疯了。

 他没有还手,却用手指指着我说哦,我明白了,你是因为熟人不好意思下手对不对?接着他摆出一副行家里手的姿态说,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一个地方,你可以到网上去找,你还不知道吧,如今网上就有这种“包月情人”,约定好了就可见面,看中了就可以领回家来。

 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亲自实践过?

 我哪儿有啊,他说,就算我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有那贼胆也没那贼机会呀!可你不同,你现在有的是自由,就差那份贼胆了。试试吧,别把自己给憋苦喽。

 我说幸好你老婆没给你机会,否则,你小子不知会堕落成什么样子。
第四章
包月情人(3)

 话虽那样说,但是刘文进走后,我还是出现了躁动不安的情绪。这一夜,我格外地想念我的老婆王小春。我拿出了唯一没被田兰花毁掉的那张我们一家三口的合影照,凝视着老婆端庄秀气的脸庞,慢慢地,过去与老婆在一起时打情骂俏的情景像放电影一样在我的头脑里展现出来,令我如醉如痴,死去活来。
 我情不自禁地拨通了老婆家里的电话,我好想听听老婆的声音。可是电话老是占线,怎么打也打不进去。无奈,我只好直接打老婆的手机。然而,手机响了老半天也没人接听。当我心灰意冷地倒在沙发上痴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出神的时候,老婆的手机竟意外地打过来了。

 喂!小春吗?我怀着激动的心情按下接听键,急切地问。

 爸爸,是我,我是秦根!

 犹如头顶突然浇下一盆凉水,我有些失望,我说儿子,你妈呢?

 儿子说,妈在上网,她被网网住了出不来。你有事吗?

 我说没事,就是想你。

 儿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声笑:是吗?恐怕是想妈妈吧?

 我说她不想我,我干吗想她?

 他用嘲弄的口气说你别嘴硬了,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我见不得你们大人说谎!

 我说儿子,你可别当叛徒!

 儿子说你别急嘛,我一直都在做她的工作,而且正同赵雅一起帮你想更好的办法。

 我笑了:那还差不多。

 与儿子谈完话,我突然感到房子里十分的冷清,一点生气也没有。后来看到我们家那只猫在窗外爬来爬去,我就打开窗子,把它唤进来。

 自从老婆离家出走之后,我一个人就懒得喂猫了,我们这只猫就成了地地道道的流浪者。当初它出去的时候,毛色光滑,活泼乖巧,而如今却浑身的毛乱糟糟、脏兮兮的,看上去像个大刺猬;肚里似乎有了身孕,行动也没那么灵活了,显得有些笨头笨脑。不过,见到我的时候,它似乎特别快活,仿佛见到了久别的亲人,望着我咪咪叫着,用身子亲热地蹭我的腿。我连忙打开煤气灶,给它煮食,将它喂饱。然后又用热水、香波给它洗澡,用浴巾包着,将它搂在怀里。

 猫像婴儿似的躺在我怀里,眯着眼,一副无限幸福安闲的样子,使我不忍心将它抛弃,于是,就抱着它一起去上网。

 我把电脑打开。猫像看到稀奇似的,两眼盯住变幻莫测的屏幕,兴奋不已,不时伸出爪子想表现表现。于是,我索性捉住它的两腿,开始按动键盘。

 我们用“猫老板”这个名字注了册,然后进入我们认为比较有趣的聊天室。

 我们一进去就遇到许多MM给我们打招呼,我们就很有绅士风度地用“Hi”来回应她们。

 有个叫“波斯猫妹”的问我们:你是老板?

 我们(猫老板)说:是的,而且是大老板。

 波斯猫妹:大老板肯定很有钱吧?

 我们:当然,钱多得用不完,这几天湿气太重都发霉了,等太阳出来我们就把它们搬到外头去晒,到时候请你帮忙行不行?

 波斯猫妹高兴得要死,马上送我一副笑脸说:老婆也一定很多吧?

 我们实话实说:没有(因为我的老婆离家出走了,而猫是母猫,根本不存在有老婆)。

 波斯猫妹惊讶得不得了:那怎么可能呢?

 我们:千真万确!

 波斯猫妹:哦,我知道了,大老板一般是没有固定老婆的。

 我们未置可否,干脆给她送去一个表示微笑的图标。

 波斯猫妹自以为懂得了我们的心意,也用图标向我们抛了个媚眼,说:我这里有“包月情人”你要不要哇?

 狗杂种,我这才晓得刘文进讲的还真他妈是那个事。于是我们说:就是你吗?

 波斯猫妹:我有许多同乡妹子可以介绍给你。

 我们恬不知耻地说:报个价吧?

 波斯猫妹:每月一万。

 我们说:你能拿到多少回扣?

 波斯猫妹:20%;如果是我自己的话,100%。

 我们说:能否随叫随到?

 波斯猫妹:一般能够保证。

 我们:我可不希望染上什么脏病。

 波斯猫妹:我们并非发廊、歌厅、保健房之类的三陪小姐,我们一般都是有固定职业的知识女性,因为崇尚独身,需要排解寂寞,才选择了这个。包月之前,我们双方都是要出示大医院体检证明的。这个请你放心好了。

 老实说,这事的确让我有些动心。于是我继续捉住猫腿毫无廉耻地回复道:好吧,先把你的照片传过来看看吧。我的E-mail:mlb2020520@21cn.com

 我妈的真还立竿见影,不一会儿,我就轻松地收到了她的经典写真,她告诉我,如果满意的话,就给她回复见面的地点。

 她那张十分性感的写真照片,几乎占满了我的电脑屏幕,那雪白光滑的肌肤和魔鬼般的身材简直让我叹为观止。

 那晚,我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猫却安静地躺在沙发上,忘了它应尽的职责。

 就在我为要不要见“包月情人”而犹豫不决的时候,非典型肺炎终于在多个城市爆发了,我所在的这个城市居然也没能幸免。

 抗击“非典”不可避免地变成了全国的“人民战争”。

 最让我难以相信的是,疫情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流行到了我的身边。监察局长季节草因为去了趟北京,回来竟成了“疑似病人”。周六那晚,季局长把金巧儿送回家后驾车到医院去了一趟,结果就被医院控制起来了。金巧儿因为与季节草有过密切接触,理所当然也被无情隔离。市电视台在当晚的节目中间滚动播放了这一惊人的消息。只是我与“猫老板”沉湎于“网”事,才有些孤陋寡闻。

 一夜之间,人们的心头全都蒙上了阴影压上了石头,全社会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第二天周日,人们的生活格局、生存状态几乎全被打乱,一切开始重新调整。

 由于打喷嚏和咳嗽是传染“非典”的重要因素,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告示牌告诫人们不要随地吐痰,不要和他人共用餐具。政府当局把随地吐痰的惩罚力度加大了一倍,从原来的五十元提高到一百元。一些餐馆开始停止传统的聚餐习惯,采取了分餐方式,为了招揽生意,他们不得不在门口挂上“已消毒”的牌子。广播电视反复告诫人们不要挖鼻孔,不要揉眼睛,不要再用嘴去吹生日蛋糕上的蜡烛,乘坐公共汽车要戴口罩。许许多多的单位开始通知放长假。商场、夜总会之类的公共场所客流量骤然下降了八成,有的几乎面临停歇业的危险。

 政府下令,这个城市的每一个门户都要派专人严密把守,就是一只苍蝇也别让随便混进来。再三强调,无论你是坐飞机还是乘火车和汽车,只要你双脚一踏上这个城市的土地,就必须服从体温检查。



第四章
包月情人(4)

 周一早晨一起床,我的手机就收到三条短信,一条是秦真真发来的:
 月色浓浓如酒,东风轻轻吹柳,花儿开了很久,不知见到没有,病毒世间少有,切忌四处游走,没事消毒洗手,非典莫能长久,闲来想想好友,祝你健康长久。

 一条是英子发来的:

 有阳光照耀的地方就有我默默的祝福,当月光洒向地球的时候,就有我默默的祈祷。当流星划过的刹那我许了个愿:祝愿亲爱的你远离非典,平安快乐!

 看到这些话,我心里暖融融的。

 还有一条是刘文进发来的:

 最新消息:非典型肺炎主要传播途径是流通的货币,为了您和您家人的健康,请整理好您家全部现金并用塑料袋密封,我将上门回收,并收取少量费用。

 这个狗杂种,非常时期,他还有心开玩笑。

 进办公楼的时候,看到出差在外好久不见的同事,我伸出手去想表示一下亲热,可同事居然没有伸出手来迎接,老远抱拳向我作个揖:得罪了,得罪了!

 许多胆小的女士全都戴上了口罩。

 走进大门的时候,一个戴口罩的武警战士用枪指着我的头,把我吓了一跳。我说干吗这样对我无理?他微笑着说,对不起,我们是在查体温,看你有没有发烧的迹象。我说这是什么高级枪,对人指一指就能看出人的体温吗?他说这是连夜引进的先进仪器。我正好奇地想看看这仪器是啥原理,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市“非典办”打来的,说是紧急通知,他们怀疑我身上带有非典病毒,要我千万不要与任何人接触。我说怎么可能呢?我又没去过疫区。可手机里头说,对不起,你可能与病毒携带者有过亲密接触。我还想辩解一下,这时候,好像我们机关也正式接到了这个通知,只见值班室里走出另外两名武警战士,不由分说,一上来就把我带走了。

 我被就地隔离在办公楼斜后边一栋独立的小楼房里,那儿原是机关卫生所,平时只有五名医生五个护士,现在成了非典临时隔离处。

 不一会儿,就有穿白大褂、戴厚口罩的医生来给我做了认真仔细的检查,虽然暂时没发现任何问题,但还是需要等待观察。临走,医生叮嘱我多开窗户,多喝开水,一天检查三遍体温。说着递给我一支亮晶晶的体温计。

 后来,我才明白是金巧儿出卖了我。那天晚上金巧儿与季局长有过密切接触之后,我又与金巧儿有过密切接触,喝过她冲的牛奶,吃过她泡的快餐面和她亲手剥皮的火腿肠。如今季局长命在弦上,难免我俩也有危险。此刻,我才想起来了,那天季局长情形的确有些不对劲儿,捧着巧儿的脸蛋说话的时候,他就抑制不住地咳嗽,原来,那就是“非典”的兆头。

 “非典办”的同志问我还与哪些人有过亲密接触,我想了想,就说与刘文进在一起聊过天。结果刘文进和他的老婆孩子也都被隔离起来了。好在我与老婆孩子分居,没有连累到他们,我妈的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金巧儿现在与我和刘文进一家子全部隔离在同一栋房子的不同房间里。她是周日早晨被控制起来的。起初金巧儿不好意思交代与我的过密交往,致使我被延误了三十多个小时。后来,她担心我真的有事,因为她做梦都认为自己高烧不退,于是终于忍不住还是把我供出来了。

 金巧儿到底还是够意思的,尽管她还在生我的气,但在关乎我生命安全的大事面前,她终究没有含糊。不过,她的迟疑不决还是受到了“非典办”的严厉批评,非但如此,这事现在还被报到了市委常委,据说有可能还要给金巧儿一个很重的处分。如果我和刘文进平安无事,一个处分也就罢了,否则,恐怕她将承受不起。

 刘文进被带进隔离室的时候,我从窗户望出去,看到了他无可奈何、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好想笑。我躲在口罩里扬手向他打招呼,我说刘先生,你早晨不是给我发短信说要来回收带病毒的人民币吗?我这里有呀,你过来拿吧!

 刘文进扬起头,苦笑着说,你小子干的好事,害人不浅!

 我说,我有一首歌好想唱给你听,现在发到你手机上吧?他说你发吧,我看你搞什么鬼!于是我就现编一段“非典”版的《至少还有你》用短信方式发了过去:

 我怕来不及,我要传染你,直到感觉你的喉咙,有了干咳的痕迹,直到高烧不能退去,直到不能呼吸,让我们一起隔离。

 刘文进刚刚踏进他的隔离房,就看到了我发给他的短信,看完后很生气,马上打过电话来,质问我:老实交代,你与金小姐是如何亲密接触的?现在全机关都在猜测这个问题,你能不能让我最先知道事情真相。

 听他这么一说,我差不多出了一身冷汗,当时的感觉比我听到有可能传染上“非典”还要紧张得多。我突然意识到这种事情的严重性绝不亚于染上“非典”。于是,我严肃地说:刘文进,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造谣生事。刘文进笑着说,人家都这么猜测,我胡说什么啦?

 我说我对天发誓,绝没有发生你想象的那种事。

 哪种事哪种事?刘文进说,我可没说什么事,我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还没告诉我嘛!说着,他在电话里放浪大笑。

 我我妈的气得恨不得吐血,我说,我那晚出去玩,很晚才回来,因为没有吃饭就上她那儿找东西吃,就这回事。你还想知道什么?

 那么,吃到东西了吗?

 我说她给我冲了牛奶,泡了方便面,剥了根火腿肠。我吃完就走了,后来就碰到了你。

 刘文进听到这里笑得更加放肆,笑得我心里直发毛。

 我说你他妈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他说,你一个单身男人深更半夜跑到人家一个单身女人家里去,又是喝奶,又是吃火腿肠,鬼才相信啥事没有!

 听他这么一说,我当时火冒三丈,啪一下就把手机关上了。我竟意外地掉进了他设下的陷阱。

 可刘文进不依不饶,还要落井下石,又把电话打了过来。他说,难怪那晚我碰到你的时候你的形象那么差。

 我形象怎么差了?我几乎暴跳如雷了。

 可刘文进根本不顾我的情绪,他说,啥形象?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整个人虚脱了似的。而且我一说话你就发脾气,原来是心中有鬼!说着哈哈狂笑。

 我说你个狗东西,但愿大家都被传染上,一起同归于尽!

 刘文进收住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带着哭腔说,你他妈倒好,做鬼也风流,可是我呢?真冤啊!而且还连累了老婆孩子,老子死不瞑目!

 这下我也想在电话里哈哈大笑一阵子,可不知怎么实在笑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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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相聚就有一次放手,孤独的自由
有没有尽头~~~~~~~~~~~~~
太阳在烧,雪在下
你在等待,我在落寞
你的眼睛,我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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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5/12/12 20:06:20 第30楼
Re:谁是我的情人

第四章
隔离室(1)

 17
 这是一间年代久远的房子,统共三层,我正好住在顶层。房间不大,仅七八个平方米,但看上去一尘不染。房里陈设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用于输液的吊瓶架,墙角放着只红色的开水瓶。

 为便于通风透气,前后窗户大开。我独自伫立窗前,想起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不如意的事情,鼻子禁不住有些发酸。

 窗外,春天已把大地描绘得多姿多彩,正要将它传递给夏日的流水线。可它又似乎对自己的杰作依依不舍,于是,用一缕轻纱包裹着郁郁葱葱的万物,不忍展开,让即将从云层背后出来亮相的太阳急红了眼。林间莺歌燕舞,一派万类天地竞自由的景象。可是我呢,犹如关在笼中的小鸟,再美的大自然都与我毫无关联。

 吴处长打电话给我,说我的事情他都知道了,首先安慰我,要我安心接受隔离观察,他不能亲自来看我,请我原谅。有什么困难,随时打电话给他。接着,他就诉苦说,这事情真让他头疼,人家处室都平安无事,唯独我们处里一下子被隔离了三个,正常工作简直没法搞了。当然,他接着说,这些还都是小事,而关键是影响太坏。他说老秦啊老秦,你叫我怎么说你呢?前不久我就再三叮嘱过你,凡事小心谨慎,尤其与女同志打交道,一定要考虑后果,把握一个度。可是你呢?根本没有听进去。唉,算了不说了,一会儿我还要到秘书长、书记、市长那儿去做检讨,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我说对不起处长,给你添麻烦了。但是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是清清白白的,啥事没有发生。

 吴处长说你就别说了,有些事情是越描越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们三个都没事,健健康康地从隔离室走出来。

 听了吴处长的话,我再次想哭,是感动?是担心?还是后怕?一时难以说清。

 坐在床边,我心里乱得很。我想我的事情必须向人解释清楚,我不能背这个莫须有的坏名声。我现在才发现,我这个人对名声是很在乎的,就像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可我一时又实在想不起向谁解释才好。吴处长平时那样信任我,现在也开始对我疑神疑鬼,居然说什么“事情会越描越黑”,如此看来,还会有谁肯相信我呢?

 整个上午,我的思绪翻江倒海,头都快爆裂开来。我怀着侥幸心理给金巧儿打电话,我想知道巧儿到底向“非典办”说了什么。我关心巧儿说了什么甚至比关心我是否得了“非典”还要急切。

 没有想到,巧儿居然那么及时地接听了我的电话。或许是她也心里没着没落的缘故吧,她一听到我的声音就失声痛哭起来。

 我说巧儿,你没事吧?

 巧儿抽泣着说,秦哥,我真后悔没有听你的话,我太任性了。我要是按照你说的,先拖一拖那件事,不与老季走得那么近,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有用。我说,但愿大家都平平安安。

 巧儿说,我连累了你,你不怪我吧?

 我说染上“非典”倒不可怕,我现在担心的是人们怎么看待咱俩之间的事情。你到底向“非典办”说了啥,现在居然弄得满城风雨?

 巧儿带着哭腔说,对不起,我没想到实话实说也会遭惹是非。

 我说,既然是实话实说,也只好任人去说了。

 不知怎么搞的,我竟然反过来安慰起她来了,先前的担心竟全都被我藏到了肚子里。

 你住几号房?巧儿突然又问我。

 我说八号。

 是吗?巧儿开心地说,真是八号吗?我住七号,就在你隔壁。

 我有些惊讶,但还是克制着自己,平静地说,是吗?

 真的,不信你听。话音没落,只听紧靠七号房的墙壁发出两声拳击的声音。她说,你要听到了就用拳头回应一下。我对这种游戏不是很感兴趣,有气无力地用拳头朝墙上打了两拳。我听到巧儿在电话里兴奋地说我听到了我听到了!没想到我们会这样零距离地住在一起。弄不好,我晚上还会听到你打鼾的声音呢。

 我勉强冲她笑了笑。我说照这么看起来,刘文进与她老婆孩子也可能隔壁挨隔壁。近在咫尺而不能相见,也真够惨的!

 巧儿听了,叹口气,半晌未语。

 我说你怎么啦?没话我关机啦!

 她突然说,秦哥,我想哭。说着就又抽抽嗒嗒哭起来。我不知道怎样面对未来,我错了吗?秦哥,我到底错在哪里?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无情地惩罚我?我跑到这个城市来是不是一个天大的错?

 我无可奈何地安慰她说,你千万别胡思乱想。

 难道不是吗?她说,自从来到这里,我就连连遭遇不幸。想起来,我真的很后悔走出这一步。

 我说,你没有错,因为我们不可能未卜先知,生活对于我们来说只能是摸着石头过河。

 她说,谢谢你秦哥。

 巧儿一再称呼我秦哥,无形中又触动了我思念老婆孩子的神经。很久没有见到老婆小春了,不知她到底生活得怎么样?在“非典”盛行的非常时期,我真的很担心她和儿子的安全。

 我拿起手机正要拨通小春的手机,自己的手机先响了。一看显示,竟是秦真真打来的。

 真真问我,给她办的事情现在办到哪一步了,她说出版社那边在催那批书稿。我说还有一部分没来得及校对完。她说那就辛苦你加把劲,尽快完成算了。我说近来恐怕不行。她急了:为什么?我突然来了调侃的兴致,我说你还没请我吃酸菜鱼呢?她笑着说,想不到秦哥比猫还馋,要吃鱼还不好说,今天就可以请你。

 其实我哪里是真的关心鱼呢?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关心我的劳动报酬罢了。可她好像装糊涂似的,只字不提。

 我继续调侃道:今天请我吃鱼,恐怕你不敢来,我也不敢去。

 为什么?

 因为今早接到你的短信之后,我就被隔离了。

 秦真真在电话那头笑得发疯:秦哥,你少跟我耍贫嘴了,你以为我不敢出门了吗?

 我说你还是记者呢,好像一点新闻嗅觉都没有,我可是真的被隔离了。要不信你就真的把鱼送来吧!

 显然她是愣住了:这么说来,季局长这次患病,也殃及你了?

 我说,你知道啦?

 她说报上都登了,头版头条,显要位置。但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也是受害者之一。但愿上帝保佑你!

 谢谢你,我说,只是暂时吃不上酸菜鱼有些遗憾。要是吃鱼也可以像现金存取那样在银行联网就好了,如此你在那里存,我在这里随时享用,岂不妙哉!说罢我就乐呵呵地笑个不停,因为我又一次巧妙地暗示了她别忘了给我劳动报酬,我真的为自己的小聪明感到骄傲和得意。
第四章
隔离室(2)

 真真说,我实在是佩服你的想象力,要真是那样的话,供你随时享用的恐怕就不仅仅是酸菜鱼了,更多的恐怕是金钱和美女吧!说完她也咯咯直笑。
 我说不过你,我说,在你面前,我甘拜下风!

 真真乐呵呵地:你投降就好,不然是饶不了你的。

 怎么啊,我说,还想搏斗不成?告诉你,不出三招就把你撂倒了。

 好呀,真真说,有机会见识见识!

 我说见识就见识谁怕谁呀!

 然后就两个人在电话里头放肆地笑。

 真真拿不到书稿,显然有些无可奈何,说笑了一会儿就要挂电话。为了安慰她,我只好向她保证,待隔离一解除,马上就帮她把事情搞定,叫她千万放心。真真千恩万谢着把电话挂了。我知道,她是不会怨我的,因为不是我不愿意立即完成她交给的任务,的确是“非典”不让我完成。况且,一个“非典”改变了整个世界,就她那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呢。

 告别了秦真真,我就一心一意给老婆打手机。手机这玩意儿真他妈是个好东西。发明手机的人,我猜想大约也是一个经历过隔离的人吧。或许正是因为隔离使他产生了发明的灵感,捣鼓出了这么个神奇的家伙。刚才手机是秦真真,八个阿拉伯数字拨出去,就又变成了我老婆王小春。

 老婆没有让我失望,她平和地接听了我的电话,至少我认为,她对我的态度此刻是十分平和的。

 你好小春,我是老秦。

 我知道,你有什么事?

 我说我想你,也想孩子。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想孩子你可以随时见他嘛,我又没有限制你的权利。

 我说现在对我来说,什么权利都是一种奢望,我可能染上了“非典”,我被隔离了。我故意说得很可怜,语气听起来有些绝望。

 她顿了一下,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实击中了,她问我:你现在在哪里?

 我说在隔离室里,我好害怕,我害怕真的永远失去你,失去孩子。

 她显然被我的语气感染了,她的声音开始发起颤来。她说检测结果如何?

 我故意咳嗽了几下,说稍微有些低烧和咳嗽,还没完全证明得了“非典”,但我与“非典”患者有过接触这是真的,我怕我这次是十有八九难逃劫难。

 小春的声音哆嗦得厉害起来,她说我马上来看你。

 我以视死如归的口气说,算了你千万莫来,来了人家也绝不会让见面的,这种病还是尽量避开的好,再说,我自己说什么也绝不会让你来的。春儿,请你打掉来看我的念头吧,如果我这次真的得了“非典”,虽然这一辈子不会再见到你了,但我知道你心里还念着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我知道小春抑制不住地流泪了,泪水明显地打湿了她的声音,从我的手机里流淌出来,又打湿了我的耳根,温温的,柔柔的,一直流到我的心里。她说,我来我要来,不要阻止我,你等着,我马上就来了,你需要什么,我都给你送来。

 我说谢谢你小春,谢谢你接听了我的电话,让你担惊受怕我真的于心不忍。可是你知道吗?我是多么渴望听到你的声音啊!春儿,我是爱你的。正是因为很在乎你很在乎你,才因为那么一束鲜花的误会,惹你生气了。你知道吗?我的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除了我,我不希望任何人来分享你的爱。

 别说了,小春抽泣着,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为了追求什么浪漫,而忽视了真实的生活。其实,还是歌里唱得好,平平淡淡才是真呀!

 我说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不要自我埋怨了,是我对不起你,我成年累月只知道工作、工作,全然忽视了你的感受。如果上帝给我第二次生命的话,我保证全心全意地让你开心每一天。说完我就不住地咳嗽,咳嗽,再咳嗽,装出一副垂死挣扎的样子。

 怎么啦?小春急了,在手机里头乱嚷乱叫,恨不能马上飞到我的身边来。她说,你不要再说话了,赶快躺下休息吧,医生呢?为什么身边没有医生。

 我说医生来了,你别管了,我马上就没事了。说完我就把手机挂断了。

 我没有想到自己会凭空演出这么一场戏。事先一点准备都没有,居然演得如此成功。一想到老婆在片刻时间就被我制服了,心里禁不住美滋滋的。从这一点上来说,我真的要感谢“非典”。我猜想,此刻她一定很着急、很着急,至于急成什么样子,不得而知。如此甚好,女人嘛,就是要她为男人着急,只有她为男人着急了,她才会在心里牵挂男人、爱男人,否则,她会把男人抛到九霄云外,置之不理。看得出,老婆还是十分担心我的安危的,要不然她不会如此伤心欲绝,惊慌失措。想到这儿,我打心眼里幸福得死去活来。

 老婆王小春果然冒着风险来看我了,她从超市买来一大堆的补品,还把我换洗的衣服、洗漱用的毛巾香皂、日常用的手机充电器全都带来了。可是人家不让见面,几名武警战士老远就将她截获了。

 她说我是市妇联的,我来看我老公,见一面就走。

 武警战士说,“非典”面前一视同仁,“非典”并不因为你是妇联的就不传染你。不说见一面,就是见半面也不行。

 小春说规矩我懂,我戴上口罩,绝不会有问题的。

 武警战士耐心地说,你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样好了,你带来的东西我们让医生转交给你先生,你自己就回去吧。这也是对你好,请你也理解理解我们。

 小春说,好吧,我听你们的,但是也请你们行行好,能不能让我老公把头从窗口伸出来让我看看?

 或许是被小春的真诚所感动了吧,武警战士交换了一下意见,就给隔离病房的医生打电话商量此事。没料到,医生居然同意了。

 当医生通知说我爱人来看我了,正在楼下等我把头伸出去的时候,我欣喜若狂。可正当我朝窗口奔去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我是不能在老婆面前表现得太兴奋、太激动、太有精气神儿的,因为我是病人,我得让她看出我的健康是受到了残酷冲击、我的身体是受到了严重摧残的样子,这样才能使她更加地相信我是真的病了,因而更加地挂念我,关心我,为我的痛苦而痛苦。
第四章
隔离室(3)

 我沉住气,先打通了老婆的手机,我说春儿,你真的就在楼下吗?
 是的,我正在楼下,她说你能不能把头伸出来让我看看。

 我说好的,我马上就来。可是我却故意拖拖拉拉犹抱琵琶半遮面。

 我怎么还没看见你。她说。

 我说我已经看见你了,你还没有看见我吗?说这话时,其实我根本就还没把头伸出去。

 没有,真的没有。她说,你能不能再往外伸伸。

 于是我就真的把头伸出去了。

 此刻,手机里面传来老婆激动的声音:这次我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

 你看见我的脸了吗?

 她说我看见一副大口罩。说着在手机里控制不住自己,“嘤嘤”地哭。

 春儿,你莫哭,我劝她说,我不会有事的,你回去吧,好好地爱我们的儿子。

 她说,老秦,儿子不用你操心,我会好好爱他的,你自己多保重。我把你要换洗的衣服都带来了,还有你的手机充电器,别忘了多给我和儿子打电话,不要在乎钱,我会随时给你手机充值的。

 我朝她挥手:去吧,赶快离去吧。

 她似乎为了更清楚地看到我,昂着头,一边打电话,一边朝身后退,我看见她的脚后跟绊在一块断砖上,跌倒在地,被两名武警战士扶起来了,而她自己的头却始终朝上扬着,手里的手机始终贴着耳朵,两眼紧盯着楼上的我,根本没工夫给武警战士道声谢。她冲手机说,老秦,你不要有心理压力,你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你不会有事的,我和儿子等着你早日回家。

 一股暖流在我的心里潮起潮落,霎时,喉咙发哽,鼻子发酸,眼泪刷地就流了出来。我说春儿,你啥都不用说了,我没事,真的没事,很快我就会出来,你放心吧。你自己要多保重。我爱你!

 小春几乎是一步一退地离开了我。

 王小春从我那儿离开之后就回了她自己的单位。

 她的同事孙姗姗和杨焱焱当时正在办公室里看报纸,一起讨论伊拉克的战事和刚刚发生在我们这个城市里的非典型肺炎问题,说着说着几乎就要扯到关于我的绯闻上来了,忽然看见王小春进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马上就打住了。

 杨焱焱关切地问,小春你没事吧?

 我老婆叹口气,什么话也没说,趴到办公桌上,像个木头人似的。

 孙姗姗上来摸摸我老婆的头说,你都知道啦?

 我老婆把头点了点。她点头当然是表示她知道我染上“非典”了。

 可姗姗说的显然与我老婆知道的不是一码事儿。姗姗说,知道了就知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放在心上。

 我老婆听了,用吃惊的眼睛望了她一眼,对她的话显然有些费解。她认为这事够大的了,怎么可以置若罔闻呢?心想,外人就是外人,一点也体会不到她此刻痛苦的心情。

 杨焱焱给我老婆倒了杯开水,殷勤地放在她面前,接着姗姗的口气说,是啊,你都已经同他分居那么长时间了,何必在乎他那些破事?他是自作自受!你不用为他心疼了。

 我老婆跌在云里雾中,当时真不明白他俩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那么鄙弃她的老公,口气中竟透出一种残酷,当时就用一种茫然的眼光盯着他们,一言不发。

 孙姗姗说你是啥时候知道老秦这事的?

 老婆说,我刚从他那儿来。

 姗姗惊愕不已,仿佛见到魔鬼:你……上他那儿去啦?你怎么那么冲动?难道你不怕传染吗?

 老婆说,有人管着哩,没能接近。

 姗姗拍拍胸口,好像刚刚摆脱惊吓似的,又说:你们吵架啦?

 老婆说,有什么好吵的?他都那样了。

 没吵就好,姗姗说,其实说起来,也真是不值得吵。男女之间的事,吵起来让人笑话。

 杨焱焱说是啊吵什么呀,看开点儿,不就那么回事吗?不过话说回来,老秦出这事还真是值得同情,也可以理解,你们想想啊,一个大男人,这么长时间不在老婆身边,偶尔与别的单身女人混在一起,自然难免有些冲动,这也是人之常情嘛。不过,因为这事染上“非典”,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我老婆听了这话当时就怔住了。随后,她显然有些冲动地站了起来: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什么?请你再说一遍?

 我老婆那样子,把孙姗姗和杨焱焱两人吓傻了。他俩面面相觑,顿时大彻大悟:天哪!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我老婆这下明白自己有事被蒙在鼓里了,就质问他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孙姗姗被问急了,就红着脸说,好吧干脆就告诉你吧,反正这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纸是包不住火的,迟早是要穿帮的。不过,你一定要沉得住气。整个机关都在传说,老秦这病是从他们单位一个叫金巧儿的单身女人那儿染上的,是深更半夜,他在人家那里喝奶、吃火腿肠的时候染上的,而那个女人,竟是已经病入膏肓的监察局长季节草他老人家正在热恋的对象。你说这事晦气不晦气?

 我老婆听到这里,头就晕了,腾云驾雾的有些站立不稳,杨焱焱一看势头不对,连忙过去搀扶。我老婆可能真的啥也不知道了,当时就倒在了杨焱焱的怀里。杨焱焱这个狗杂种竟然乘人之危,把我老婆抱得死死的,居然把她弄疼了!

 我老婆不得不相信这些传言。她是认识金巧儿的,金巧儿替我去开过儿子的家长会,与老婆有过短暂的交锋。在她看来,金巧儿这女人长得细皮嫩肉妖里妖气像个狐仙,加上死了丈夫,又没有孩子,一颗孤独的心,难免会寂寞难耐,这样的人身边正好多出一位单身男人,岂不是干柴烈火,一碰就着?更何况,一个大男人深更半夜跑到一个单身女人家中去,又是喝奶,又是吃火腿肠,要说没事,鬼才相信哩!

 杨焱焱抱着我老婆,在孙姗姗协助下,放到值班室的床上躺下来,姗姗要去叫医生,我老婆突然清醒过来,将她拦住了。

 没事,我老婆说,我只是头有些发晕而已,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们有事就忙去吧。

 姗姗说,你不会想不开吧?

 小春说,哪里会呢?我早就和他分居了,他的事根本与我无关,我凭什么要为这事自寻烦恼啊。

 姗姗叹了口气说,你别骗我了,其实我清楚得很,你心里根本一直都在挂念着他。不过话说回来,事情也不见得有那么糟,说不定那都是些风言风语,不值得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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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天长地久,什么是永垂不朽
一次相聚就有一次放手,孤独的自由
有没有尽头~~~~~~~~~~~~~
太阳在烧,雪在下
你在等待,我在落寞
你的眼睛,我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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