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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2005/11/2 17:47:47 人气: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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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止水
[后纯情年代]
以前我总是想，这分明是童话，真正的，完美的童话。不会有这样的人，爱一只丑小鸭，爱得，那么那么长久。
我姓林，林止水。
经常，第一次听到我名字的人会说，呀，林心如是你姐姐吧。我只能温和地笑，眼睁睁看着这样说的人，神色逐渐转为尴尬。
我明白他们在尴尬什么。这样的言语，本是玩笑，可是用在我的身上，便成了嘲讽。
每个人都看得出，像我这样丑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美丽的姐姐？
我是丑的，我很早以前便知道。小学，尚且无忧无虑，天真活泼，中学，身边的孩子们均懂得了美丑，开始有人嘲笑起我来，有时，男生聚了堆，我经过，便没了声音，待我走远了，身后哄一声大笑，阴阳怪气。
只有汝北是呵护我的。一次放学，有男生在我身后扔石头，他正遇上，挥着拳头就冲上去，拼红了眼，结果被几个男生结结实实地按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一直打到他唇边渗了血丝。我跑过去把他扶起来，几个男生一哄而散，边跑边整齐地喊：死瘸子，丑八怪，死瘸子，丑八怪。
我扶着他走，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他却在我身边笑着说，本来我是右腿瘸，他们打了左腿，这下倒还平了。我想笑，眼泪却掉得更多。他就伸手去擦，边擦边柔声说，到了家，别跟我妈和林阿姨说我打了架，听话。
林阿姨是我母亲，美丽温柔，却不知为何有丑陋如我的女儿。她和汝北的母亲齐阿姨，做了十几年邻居，情同姐妹。汝北并不是瘸子，他只是小的时候不小心摔断了腿，没有恢复好，有一点跛。我们都是在嘲笑中长大的孩子，从小便懂得了彼此扶持。
大一些的时候，我总是想，如果以后没有人肯娶我，那么也许，我可以嫁给汝北。
二
二十岁。大二。
始终，我是最卑怯的孩子。头发蓄长，放下来，遮住半张脸。习惯低着头走路，教室寝室食堂，三点一线。不参加任何舞会，不和室友出去狂欢，更多的时候，我喜欢安静地读书，窝在我柔软的床上，耳朵里塞满王菲的音乐。
并不快乐，但满足。
汝北考到遥远的城市，读他从小热爱的中文。每周一个电话，有关怀，有问候，却更像例行公事。他始终没有说过喜欢我，哪怕只一个暗示。
或许我是错的，亲密，并非等同于亲爱。
五一回家，汝北说，止水，你该尝试去上网，试着让自己，开朗起来。
于是，我认识了良子。二十年来，这是我第一次为一个男子，怦然心动。
他说，止水，相信你的人，会如你的名字一样，别致，沉静，纤尘不染。我坐在电脑旁，凝视着这样一行字，久久不能平静。这是第一次有一个人，这样热情地赞美我，虽然我知道，仅仅是在网络。
他说，止水，我喜欢你。我要见你。
我坐直身子，目不转睛，心猛烈地跳。
不敢再上 QQ，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打开邮箱，里面有无数封未读邮件，每一封都来自良子。狠了心关掉，却狠不下心删除。
良子，良子。我怎能见你，怎能亲手让我的梦，体无完肤。
一个月后，汝北在电话里说，止水，不要自卑，在爱情面前，我们每一个人都平等。他说，止水，他会爱你，你有最美丽的心，谁也不敢说你丑陋。
我握着听筒，说不出话。窗外春光明媚，一如我逐渐鲜活起来的生命。
我终于见了良子。在一个温暖的午后。
他迎着阳光走过来，高大，清爽，唇边有淡定笑容。
从未想过，他是这样出色。
他站在我面前，双手抬起我低垂的脸，轻轻拨开我脸侧的碎发。我颤动着睫毛，扭开，他再扶正。良久，他微笑说，止水，你并不丑，你很美丽。
我的心一点一点融化成泡沫。
我知道这是假话。可是我哭了出来。
这是我一生中听过的，最动人的谎言。
三
我恋爱了。
良子将我，捧在手心里。我们的学校在同一个城市，有时我去找他，他紧紧搂着我的肩膀，在校园路上毫无顾忌地穿行。来往路人，好奇地回头望过来，我知道那眼神中，有多少疑惑和惋惜。
我轻轻挣开，他就再揽过来。我再挣开。他不说话，疼惜地凝视我，轻轻按着我的头，贴到他胸膛上去。
几天后，收到一封他的邮件，他发给我一篇文章：有人发现，水能看，有感情，将写有情绪的字条贴到装满水的玻璃杯上，面对不同的情绪，水的内部结构会发生改变。
他说，止水其实并不静止，它外表平静，内心同样波涛汹涌。就像你一样。
他说，这世上真正纯净并懂得感情的人已经太少，止水，你知道你的珍贵吗？
我的泪，成串地淌下来。
汝北在电话里问我，他爱你吗？
是的，很爱。
他又问，那你爱他吗，止水？
我认真地考虑，然后告诉他，我想是的，他爱我，并且懂我，从来没有人像他一样。
他沉默，很久的时间，然后说，祝福你。
放下电话，良子在楼下喊我的名字，我望出去，窗外是很明媚的阳光。
四
暑假，我见到了汝北。他温和地笑，用手揉我的头发。长大了，止水。指尖带了淡淡的烟草味道。
从小到大，他始终是这样温和，像大哥哥，对待他最宠爱的小妹妹。
我将良子介绍给汝北，见面才知，他们竟然早就相识，高中同学，相交莫逆。世界是这样小，我最亲爱的两个人，原来彼此亲密无间。
这是天意。
老天很公平，他没有给我美丽，让我度过多灾多难的童年，但他让我在二十岁这一年，前所未有的快乐和满足。这是最平凡的幸福，我的知己和恋人，用两双手臂将我环起来，那是最牢固并且温暖的一个圆。
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怨恨。我分明应该，开始感恩。
母亲给良子做了一大桌菜，看得出她喜欢良子。我早料到，他本来就是这么优秀的人。晚上，抱着被和母亲挤到一起。她说止水，他对你好不好？我点头，唇边绽了小小的微笑。她叹息说，那就好，那就好。她看着我，有惋惜，也有满足。
我知道她一直是喜欢汝北的，就像齐阿姨喜欢我。可我们终究不能走到一起，这不是每个人能控制的。一切的一切都早有安排，就像，我从未想过会在这个温暖季节里，遇见良子。
我开始信命，信缘分。良子就是我的命，我的缘。
如果没有那封信，也许此后的一生，都将这样走下去。
可是偏偏有了那封信。
这也是命。
五
收到这封信，是四月的一个午后。北京的四月已经很温暖，路边的树上已经零星冒了花苞，远远看去，粉红喜人。我就是在这样喜悦的心情下拆开信封，那里面只有一句话，止水，我想找你谈一谈。后面是时间地点，以及一个完全陌生的署名。字迹娟秀，似是女子。
我去了。
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子。娇小白皙，一看便知集了江南灵秀。她握我的手，眼泪流出来，她说止水，我知道你很善良，我听良子提过你，一次又一次。
我的眼皮开始跳，头也有一点疼，我忽然很想回去。
我并没有回去，我很有耐心地听她把一切讲完。她说，她与良子相爱在先，可是良子受了朋友之托去追求一个女孩，本是逢场作戏，用他的出色来给自卑的女孩一点信心，可是时日一久，他却动了真心，如今竟要与她分手。
我的心开始绞痛。
她说，我求你，止水，我爱良子，没有他，我宁可去死。她脸上的神色那样悲绝，我淡淡笑着去给她擦泪，手指滑过她光滑的皮肤，很温柔，很小心。
她不知我的心，正在一点一点地灰下去。
她只知道那个女孩是我，可她并不知道，托付良子的那个朋友，是汝北。
汝北，汝北。她绝体会不到我的悲痛，我从未想过，有生以来最惨痛的一次伤害，竟然来自汝北。
良子说，止水，不要离开我，我是真的爱你。他甚至哭泣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流泪。
我轻轻地拥抱他，我很坚强。他是爱我的，我也是，可是我们无法相守。这场爱情的开始，是缘于一场骗局，这场爱情的开花，是蹋着另一个无辜女孩的泪水和苦痛。我不能再让它结果，我会内疚一辈子。
良子常说我是善良的，或者，我只是比别人更深刻地了解同情。这个世界并不仁慈，那么，我们就要给身边的人，许多许多的爱和关怀。
最后，良子告诉我，不要恨汝北，他不知道我有女朋友，他只是希望你快乐。
我没有说话。汝北，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我，如果他认为这样我会快乐，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五一放假，我坐最早的车回家。想念母亲，也许只有她才会真心爱我，并且，永远给我最纯洁的呵护。
我没有见到汝北。这很好。
六
五月，我将毕业。毕业论文刚刚交上去，接到母亲的电话。她带着哭音说，止水，你回来一趟，汝北出事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
见到汝北的时候，他躺在病床上，浑身到处都是厚厚的纱布。齐阿姨呆呆地坐在床边，眼睛红肿。母亲红着眼睛告诉我，汝北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来，浑身多处骨折，颅内大面积出血，医生说，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我捂了嘴，眼泪立刻便流下来。怎么会这么严重？我问。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而模糊。
她说止水，汝北有轻微的先天性脆骨症，骨内严重缺钙，极易折断，虽没有严重到成为玻璃骨，可也经不得这样摔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他小心翼翼，少与人接触，难怪他父母都很高，他却和我相差无几，难怪，难怪。
可是汝北，我怎能忘记，中学时他为了我去和别人打架，打到嘴里流了血，原因仅仅是，我受到嘲笑。
汝北，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是在用你的生命来保护我。
那一夜，我坐在他床边，哭得不成人形。
天亮的时候，齐阿姨交给我一个厚厚的本子，那是汝北的日记。她哭着说，如果汝北清醒，可能永远都不会让你知道。
我翻开中间的一页。
6月20日
我让良子告诉她，水能看，有感情。就像她一样。
止水，你知道自己的珍贵吗？
6月21日
她说，良子爱她，并且懂她，从来没有人像他一样。
止水，还有一个人，爱你懂你，比任何人都要多，却不能告诉你。明明看不得你受伤，看不得你流泪，却无法站在你身边保护你。
我的灰姑娘，你永无法体会，这样的爱，有多么地无助和悲凉。
……
小的时候，我看过一本小说，书名是天鹅姑娘，里面有一个很丑的女孩子，所有人都讨厌她，只有一个男孩子，关心她，爱护她，等她长大，直到这只丑小鸭，最后变成美丽的天鹅。
以前我总是想，这分明是童话，真正的，完美的童话。不会有这样的人，爱一只丑小鸭，爱得，那么那么长久。
就像汝北爱我。
我哭出来。
七
毕业之后，我没有找工作，留在家里做自由撰稿人。每天，我会用一半的时间来陪伴汝北，给他念报纸，跟他说话，或者唱歌。我知道他能听到。
我想，他一年醒过来，我就等一年，他十年醒过来，我就等十年。他若是一辈子都不会醒，我就这样陪着他，一辈子。
就像，他等我那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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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世界上有100个人爱你,那其中一个是我;如果世界上有10个人爱你,那其中一个是我;如果世界上有1个人爱你,那肯定是我;如果世界上没人爱你,我肯定不在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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