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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5/8/13 12:53:12 人气: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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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好女孩其实可以上天堂
在淮海路盘个小店的梦想,在我上学读书时就有了。那时我的学校就在淮海路上,每天中午下课,我就和最要好的女同学一起去逛那些精品店,因为囊中羞涩,很多看中的漂亮裙子皮靴是没钱买的。有时候用整个月的零花钱买下一支仿冒彩钻头花,在镜子前臭美地左照右照,心里就开心得不得了。 我高考那年,报考人数特别多,竞争很残酷。我辜负了父母的希望,甚至连大专分数线也没过。整个暑假我无比沮丧地待在家中,谁也不见。有一天接到我最要好的女同学的电话,她考上了北京理工大学,马上就要离开上海去北京读书了。她说艾美你别在家里闷坏了,人生条条大路通罗马。你出来,我们去你最喜欢的淮海路走走,好么。就在那个时刻,我心里突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现在我面临就业的问题,我必须找件糊口的事情做,同时能够实现自己的价值。虽然我没有本钱,但是,我有大把的时间。为什么不开始尝试我在淮海路开店的计划呢?
我把这个想法磨蹭着跟父母说了,婉转提出想跟他们借些启动资金,先盘个店面。父亲正为了我没考上大学给他丢面子而火冒三丈,这下更是勃然大怒,指着我的鼻尖骂:读书时就是个败家精,现在我们二老的棺材底都要倒贴给你是不是?
我冲回房间,委屈得号啕大哭,只想一死了之。也许母亲更能体会我内心的不好受,她把她的私房钱偷偷塞给我———那是两万块钱,可在淮海路连个最小的门面也盘不到啊,更别提进货了。我开始留意一些时尚杂志上名牌饰品代理,有些是先进货后付款,这样可以减少先期投资。但是这些饰品代理往往缺乏特色,我内心里是不愿意开一间地摊上也能看见同样款式的精品店的。作为女孩,我更懂得现在时尚女孩们想要的是什么。
整个暑假我都在为钱犯愁。我是个敢想敢做的女孩。我瞒着父母给姨妈舅舅叔叔伯父打电话,他们也是一个个口头上大力支持我去闯一番天下,当我婉转提出借些钱周转时,他们马上变了脸色,用一模一样的口吻哭穷。这就是现实。这些来自亲人的冷漠和打击却更加坚定了我要挣钱的决心。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我接到了一个改变我一生命运的电话。那个电话是我上高中时的班主任打来的,他叫周鸿。周鸿家庭生活幸福美满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妻子在电视台当编导,负责一个电视旅游节目,儿子在上海最好的私立幼儿园。周鸿不是上海当地人,据说他来自安徽最穷的地方。他常在课堂上开玩笑他是吃红土长大的。上海人的地域观念和等级观念是非常严重的,可是周鸿全身上下找不出一点土气的影子。他很注意修饰个人形象,平时穿西装打领带,名牌裹身。看上去就是都市精品男人的典范,也成了全班女生暗地里的议论对象。但是周鸿和妻子的关系在外界看来就是水乳交融,他的教案封面上都贴着妻子漂亮的大头像,他一下课就站在走廊上和妻子褒电话粥。虽然刚进班上我也曾经因为青春期骚动一度对他很着迷,但这样的幸福家庭让人觉得无孔可入。当我接到他的电话赴约时,以为只是一个老师对一个落榜学生的普通慰问。
我们约好在外滩一家西式甜品店见面。他还是穿一身西装,不知是不是我们的地位转变,我不再是他的学生了。他对我的态度让我稍稍感觉到一点不同。在学校里他喊我的全名。可是现在,他亲昵地叫我“艾美”,“小艾美”,甚至在一句话前加了我的两个字,变成“我的小艾美”。他关切地询问我的打算,是不是打算复读。我能看出来,他是很希望我复读的,他许诺可以想办法让我回到他的班上。可是我告诉他我不打算再读书了。因为他的温柔体贴,也许是因为他身上缠绵的香水味,我渐渐放松了警戒,忍不住把这段日子吃的苦头对他全部倾诉个底朝天。他默默地听着,没有一句敷衍地安慰。我能看出他来对我的关心是发自真心的。
窗外就是黄浦江的灯火阑珊。那场见面一直持续到零点。我惊觉时间这么晚了,马上站起来要回家。他试图阻止我,对我说,我的妻子要凌晨五六点才回家,你能不能再陪我坐坐?
我大吃一惊。见我没有掩饰的惊讶,他摇摇头苦笑道:在你们眼里,我一定是个幸福得不能再幸福的男人,对不对?是的,如果我的妻子每天按时回家的话。我其实很爱她。
不知是不是出于同病相怜,或者还有好奇心作祟。我竟然鬼使神差地跟周鸿去了他们家———众人口里童话般的爱巢。周鸿的儿子也在周末才被保姆接回家,平时家里只有周鸿和一个五十岁的保姆。偌大的房子有着难以想象的空旷和清冷。我一走进玄关,马上理解了周鸿微笑里的落寞。在我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刚走进卧室,没开灯,周鸿突然从背后死死抱住我,措辞狂乱地说,他从第一天看见我起就喜欢我,已经为我着迷三年了。只有我在不是他学生的时候他才有勇气对我表白,而没有罪恶感。
我被突然出现的状况弄得脑袋发蒙,来不及细细思考已经被推倒在柔软的席梦思上。虽然已经年满十九,我和同龄的女孩子比起来更要丰满而漂亮一些,大言不惭说起来属于万人迷那一类,但是我有着上海本土女孩的物质和现实,我一千一万遍构想过我未来丈夫需要具备的一切优点,他几乎应该是个完人,有着雄厚的经济基础,睿智的头脑,最温柔的性情。周鸿除了没有优越的家世,其它可以算是东风齐备,但他已是别人的丈夫。周鸿边脱我的衣服边连声说,我可以根本不必为那些启动资金而犯愁,他会尽一切办法帮我的。我就像溺水之人看见了一线的曙光,彻底放弃了虚伪的抵抗。这一切发生的如此迅速,根本等不及我想清楚退路,我已经成了周鸿的情人,被永远冠上第三者的恶名。很久以后我才发现,这个污点是怎样也抹不掉的。
天亮以前我离开了那幢宫殿一样的房子。尽管周鸿一再因为歉疚而挽留。他说只要我待在客房里别出来,他妻子根本就不会看见我。他的妻子工作起来简直就是拼命三郎,每天回来都精疲力竭,匆匆喝一杯高浓度的红酒倒头便睡。再大的动静也吵不醒她。周鸿苦涩地对我说,他们一月难得一次同房,有时候正在做爱,他发现妻子已经睡着了。
周鸿果然说到做到,一周以后,他替我盘下淮海路一家二十平米左右的店面。这在整个淮海路也算是不小的面积了。那个前期投资的天文数字,让我又喜又忧。喜的是我终于梦想成真,在上海最有特色的街区有了自己一片可以任意装扮和发挥的天地,忧的是,我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看透周鸿对我其实只是一种需要,就像需要佐餐点心刺激味蕾。他需要一个情人来填补他空虚的身心,从而进一步维持他家庭幸福美满的表象。就是说,我和周鸿的关系越稳固,他和妻子的关系也会越稳固。这是多么奇怪而残酷的可能啊,作为一个刚步入最绚烂青春年华的女孩,充满对生活的憧憬和向往,我却为了自己欠下的这样一笔人情债,开始了万般滋味的还债之旅。
经过权衡,我没有选择代理某个知名品牌。一是它们的价格原本就高,除去成本所赚无几,二是它们的款式过于流行,到处都能找到,太普通。我选择了自己去广州进货。虽然我是上海人,但是对于广州的了解仅限于时尚杂志上片面的介绍。真正踏上广州的土地,才发现自己两眼一抹黑,更别提进货渠道,为了寻找一个便宜的住处,我在大街小巷奔波到凌晨两点,才终于在一家十元店里住下。这种十元店在广州深圳很普遍,是给外来打工者住的。一间二三十平米的房间里,上下两层大通铺,至少安了二三十个床位。我没顾上冲凉就死死抱着装有两万元现金的皮包睡着了。第二天经人指点,我来到广州小商品批发一条街,逛了一阵看中了一种羊绒毛围巾,跟老板万分辛苦杀价到我能够接受的心理价位,这时我拿出皮包一看,上面竟然有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大口子,像是在嘲笑我的幼稚。两万块钱一张不剩,我口袋里只有五六十块钱。这个时候我想到的求救电话竟然不是打给父母的,而是周鸿。
他在电话那头连声安慰我,充满柔情的话语让我心灵的伤口迅速愈合。他说让我放下电话,十分钟他再打来。我傻站在公用电话旁,被人流毫不客气地挤来挤去。心里竟然有一种悲怆,害怕被他突然抛弃。数着分秒,八分钟后电话响起,周鸿用干脆果断的声音告诉我,他搭乘下一班飞机赶来,已经向学校请了两天假。最让我感动的是,周鸿没有像我的父亲,也就是典型的上海男人那样,先心疼无故丢失的钱。他甚至没提那笔让我心痛不已的钱,只说了一句,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让我们一起来完成这个好的开始。即使在日后我们分手,他有多么对不起我,我还是不会怪他,就因为他当时对我的这句话,把我从地狱,再次拉回人间。
那两天,周鸿的脚步陪我踏遍了广州的时装小商品批发点,也跑了不少久负盛名的闹市区各家精品服饰屋,让我对南方的时尚流行趋势有了个初步的亲身认识。周鸿更用他有品位的眼光,替我做出了日后证明极具商业价值的选择。他不仅替我垫付了那两万块钱的进货款,还超支一万多预算。我想每个女人都愿意爱上一个慷慨大方,能够替女人毅然拿主意、做决断的男人。所以周鸿真正的将我征服,反而是在广州的土地上。在白天鹅酒店的高层房间,我真正全身心投入、心甘情愿地成为周鸿的情人。
寒假到来时,我最要好的女友从北京理工大学回到上海。我的小店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之后终于开张了。女友一下火车第一件事就是打车来到淮海路我的店面,一头扎进来,不停地试穿新衣,试戴配饰,件件爱不释手。我们说起过去上学读书时的往事,哈哈大笑,黯然流泪,几乎像个疯子又跳又闹。然后感慨人情世故的不易,仅仅分手数月,我们已经在不同的宿命之旅上各自看到了太多的世态炎凉。
随口询问女友有没有恋爱,忽然她吞吐起来,犹豫半天才从包里拿出一只信封。一看那熟悉的字体我几乎产生错觉———这是周鸿写给我的,只不过托女友转交。打开来,除了署名是女友,其它字字句句,果真与周鸿写给我的如出一辙。女友给我看日期。她刚到北京,就收到了周鸿的第一封信,写道:“我看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我已经为你着迷三年了……”。我一下子像吃了苍蝇。
在我若无其事的应对之下,我从女友那里知道了周鸿和她的故事始末。甚至包括在周鸿家中,他央求她留下来的细节。那天她包里的火车票就是第二天一大早的。他慷慨地说,没关系,如果误点,我给你买机票。女友告诉我,周鸿的岳父是从事房地产行业的大老板,他的钱多得花不完。所以周鸿不可能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和妻子分手,离开这种显赫豪门。
上海下了那年的第一场雪。我把小店关了,大病一场。在家躺了一月有余。手机关上,周鸿是不可能打我家中电话的,所以我们之间断了音讯。女友属于开放式的那种女孩,告诉我他俩又约会了一次。反正是他买单,女友借故狠狠敲了一笔,要了范思哲的包和香奈尔的皮草大衣。当我开玩笑说我也去敲敲时,女友竟毫不反对地眨眨眼睛:真的,我知道他还给其他女生买口红。
那年的情人节到了,我本来曾幻想周鸿的妻子出差或是其他什么状况无法和他在一起,那么我们就可以好好庆祝一番这个我平生第一次名副其实的节日。但是当了解到关于周鸿的真相那一刻起,让我只想了断和他的过去。不要有人知道我只是他无数笔交易之一。他发来数十封E-mail约我见面,我一概不理。最后他使出杀手锏:如果你因为爱上别人要和我分手,就要把我们之间的账目算算清楚。
女友给我打来电话,约我去参加一个时尚男女派对,会有不少上层社会的男女借此活动狂欢。我去了,竟然看见周鸿和他的妻子。电视台在现场拍专辑,周鸿在一边悄悄给儿子指点神气的妈妈。那个女人不是我想象中的珠光宝气,她有着知识女性温文尔雅的风度,女强人运筹帷幄的气势。突然之间我明白了周鸿的心理落差。在这样一个优秀的妻子背后,他对于征服欲有一种超乎常人的需求。而我所面临的挫折和压力,也正好是给他一个自我满足的机会。
周鸿的妻子最后竟站在我面前,在她的授意下,一个手执话筒的女孩向我发出提问:请问你是否单身。我想想还是做了肯定答复。周鸿在两米之外面色苍白地望着我,生怕我任何一个举动对他构成威胁。
我的笑容是平实的,甚至是发自真心的。女孩又问,参加这样的交友活动,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想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吗?
我考虑了一阵才认真回答她:我想只有先经营好自己的事业,才能好好开始寻找自己的另一半。总有一天,情人节会成为我的节日,但它现在还不是。
周鸿的表情一言难尽。采访完毕,周鸿的妻子微笑着冲我点一点头表示感谢,还问我开店的地址,她要成为我的顾客。人生就是如此充满戏剧性。我却注定要在这个有可能与我成为朋友的女人面前永远惭愧地低头。一个月后,我从香港姨妈那里贷到了一笔钱,彻底还掉了周鸿的债。除了在自己心里,我希望所有人眼里我都是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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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说:“你看不到我的泪,因为我在水中。” 水说:“我可以感觉到你的泪,因为你在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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