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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4/12/11 15:09:59 人气: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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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夭
[黑白片独白]
他找了我一年,整整一年。我看着他健康起来,又消瘦下去,看着他在大街上像疯子一样喊我的名字,看着他晚上对着已经变成桃树的我发呆。我比谁都心疼。
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是桃夭。
我刚刚决定要叫这个名字,因为我是一棵桃树,刚刚修成人形的桃树。
今天是我修行满一百年的日子。世上每一种花,修炼百年之后,都可以修炼成精灵,我也不例外。
我从我的本体里完全挣脱的时候,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而这时,我听到有人读书:“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于是,我便自己取了名字:桃夭。
我是拥有如瀑的乌黑的长发,饱满的胸膛,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双腿的,是个完完全全美丽的成熟的女人了。但是,从本质上说,我还是个好奇的孩子,一双未经世事浸染的眼睛,来看这个美丽的人间。
淡黄的疏篱,青碧的短墙,几竿修竹,一池碧水,墙外,一树桃花酽酽的放。这便是我生活了一百多年的地方,还有不断的读书声: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知道,是这家的小公子,他的名字好像是叫做央殊的。他小的时候经常到我身边来玩,我还记得他有一张很明亮的脸庞,浓密的眉,无邪的眼,秀气的鼻,和紧紧抿着的唇。他极爱依偎在我的身上,深深地吸一口我的香气,然后微笑着,纯净如泉水。
他是个很好看的孩子。我看着他,从一个孩子长成一个少年。他十四岁起,我便再没见过他。
我绕来绕去,终于绕到那一格雕花的窗前。
那个便是央殊。我一眼便认了出来。还是很明亮的脸庞,飞扬的眉,清澈的眼,挺直的鼻和薄的唇。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微笑?我推开窗子,跳了进去,央殊看见我,没有微笑,反而红了脸,立刻转过身子,秀气的手指指着我,结结巴巴的:“小姐,你,你的衫子呢?”我看看我的身上,好像与一般的女孩子有点不一样,那些人间的小姐们好像是穿着衣服的。我笑了,为自己加上和桃花一样的衫子,然后看着央殊:“央殊,央殊。”央殊转过身子,脸上还是红的。我看见他疑惑地呼吸着空气中我的味道,但还是微笑着,灿烂若朝阳:“小姐,我们见过吗?”我点点头:“央殊,你不记得了吗?”
央殊居然不害怕我是一棵桃树。
我于是顺理成章的在央殊的家住下来。我的世界从一延矮墙变为一囿书房。
白天,我看着央殊读书。晚上,我会躺在央殊的身边,看着他好看的睡颜。完美而纯洁。
这样的生活不知有多久,我有些呆不住了,那书房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
我央求央殊带我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央殊答允了,我们于是便一同上街上去。街上人很多,央殊牵着我的手,他的手温暖而有力,不像我的,冰凉。
青石大街上,满眼我未曾见过的景致:到处都是灯火辉煌,小贩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夜市上的人熙熙攘攘,酒肆茶楼的热闹喧哗,还有那么多稀奇古怪未曾见过的玩意儿。
一处高楼,挂了无数个灯笼,许多和我一样年纪的女孩子站在那里,对着过往的人们笑。 我好奇的走过去,不几步,却被央殊拉了回来。央殊的脸上满是尴尬的晕红,我的兴趣愈发浓了,那究竟是什么去处,竟如此的神秘?
看了央殊脸上的神气,我知道,央殊是断不让我去的。
他拉着我,绕道另一条大街,却是不同的气象。一间间青檐碧墙,传出的是朗朗的书声: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尽是些我不懂的话,我的脑子还是在想那个神秘的去处。
是夜,央殊睡了。我偷偷的溜出来了。
我穿着粉色的裳裙,迈步,踏向青石铺就的大街。现在已交子时,大街上空荡荡的,青石的街面在月光下清光莹莹,和松软潮湿的泥土不同,这大街是硬的,多走几步,硌的脚生疼。刚才和央殊在一起,竟没觉得。
四处都是安静的,我呼吸着自由而沁凉的空气,自在的四处游荡。
每一处宅院都是暗夜沉沉,偏一处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是了,是那一处奇怪的,央殊不许我去的所在。
我走过去,却被一个浓妆的女孩子拦了回来,我愈加好奇了。
拦住我?难道我就不能自己去看看吗?
我轻轻地飘上屋顶。碧青的琉璃瓦,间隙中偶尔射出灯光来。我轻轻的揭开一片瓦,大屋中的风光一览无余。两个人,如我刚幻成人形时赤着身子,扭曲纠缠,口中咿咿呜呜,神情却欢愉无比。看了一会儿,我便换了一间大屋,揭开琉璃瓦:同样的两个人,同样的事,同样的欢愉。
间间如此,人人如此。
并无什么特别的乐趣,央殊为何要阻拦我?
我看得倦了,便回去。
刚踏进央殊的房间,便被央殊紧紧抱住,央殊从没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他看着我:“桃夭,你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离开了。”
我笑嘻嘻地说央殊我不会离开,因为我舍不得你。
我躺在央殊的身边,头枕着央殊的胸膛,口中絮絮叨叨的把刚才的所见讲给央殊听。然后像往常一样,把心中的疑问讲出来:“央殊,那是什么?那样快乐吗?”我感觉到央殊的身体绷紧了,我不明白央殊怎么了,但是我想试一试,那件事到底是什么滋味?
央殊十八岁的一个晚上,在我们相遇了一月后,我们有了肌肤之亲。
原来,这是一件很快乐的事。不仅是我,央殊也很快乐。
我们于是夜夜纠缠在一起。
我竟不知道,人竟是可以如此的快乐。
央殊的世界也不仅仅只有之乎者也、青山碧水了,他的心里还有了一个飘着桃花香味的小妖精。
央殊教我识字。我首先会写的便是央殊的名字,然后是我的,然后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央殊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执意要写这句《诗经》里的句子。每次他问我原因的时候,我总是把手臂缠上他的颈,轻轻地吻他好看的眉毛。这时候,央殊总是笑着:“桃夭,你真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有时候,央殊会带我出去,他是青衫磊落的俊秀少年,我是娇媚婀娜的美貌女子,是相得益彰,是才子佳人。
街上也有和央殊做同样打扮的意气少年,央殊总是认得的,他淡淡的打着招呼,有礼却疏离。我喜欢看那些人眼中艳羡的神情,也喜欢那些人冒昧的邀请,我总能看到央殊生气的那种可爱的表情。那个时候,他握着我的手便会不自觉的抓紧,虽然疼痛,却也欢喜。
每夜,我躺在央殊的身边,已经有了欲念的我,还是很喜欢看着央殊好看的脸,一如那年初见,纯洁而完美。
央殊以种种理由回绝了数次提亲,他专心和我厮守。
央殊从来不曾向我提起成亲的事,因为他知道,我是不可能有三媒六聘,媒妁之言的。
可是,央殊却越来越苍白了,他变得越来越孱弱,那张好看的面孔如今满是憔悴。
央殊的家人请了各路名医,全医不好央殊的病。不是风寒,不是内积郁结,而是因为我。
我心里清楚,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央殊才会这样。央殊是人,我是妖,那句流传于神界的老话真的是至理名言:人妖殊途。
我是必须要离开他的。
我开始试着离开,但每次总是很快就回来,因为我已经爱上了这个好看的,纯净的央殊了。
恰好,这个时候,央殊的父亲又为央殊定了一门亲事。
我悄悄地去看了那个女孩子,很美丽,叫做梅妩。把央殊交给她,我是可以放心的走的。
但是央殊拒绝了父亲,他要娶一个叫做桃夭的小姑娘。可是那是不能的啊,而且,那个小姑娘也不能再留下了。
我消失了,其实我没有离开。我离不开他。
况且,我也走不远。
我其实是回到桃树上去了。我不能和央殊在一起,只能每天看见他。在想得心痛的时候,看看他纯洁的面容。
他找了我一年,整整一年。我看着他健康起来,又消瘦下去,看着他在大街上像疯子一样喊我的名字,看着他晚上对着已经变成桃树的我发呆。我比谁都心疼。
央殊要成亲了,终于要成亲了。就是那个叫做梅妩的女孩子。
那天,花轿就打我身边过,我看着憔悴的央殊,几乎忍不住要跳出来了。但是,我没有,因为我不能。
央殊的洞房花烛夜,我悄悄地躲在央殊新房的窗外。
央殊还是那么好看,但是却不见一点新郎的喜气洋洋,反而一脸悲伤。他慢慢地挑起盖头,一张女孩子的美丽的脸。
央殊坐在大红的椅子上,安静的让我心痛。
央殊冷淡他的妻子,却不是我所乐见的。我希望央殊能够幸福,我不想看见悲伤的央殊。
看来,我必须要彻底的和央殊说再见了。
我违反天条,不顾道行毁于一旦,我颤抖着附上了梅妩的身体。
央殊还是冷漠的,默默的不发一言。我慢慢的走到央殊的面前,轻轻地抚上央殊的脸:“央殊,你不记得了吗?”我看见央殊的眼睛一下子有了光彩。
央殊还是一样,纯洁而勇敢。我刻意承欢。央殊,这是我最后为你做些什么了。
我看着央殊好看的睡颜,仿佛从前的时光。
窗外已经有淡淡的光了,我必须要这么做了。
我伸出手,按向央殊光洁纯美的额,淡淡的粉色柔光,央殊,忘了吧。
忘了我吧,央殊。
再一次看见央殊的时候,央殊小心的扶着小腹微微隆起的梅妩,诧异地看着枝叶凋零的我:“怎么不过几日,这桃树便快死了?”
我又是一棵桃树了。
因为央殊的长子出世,我便是为了那个孩子而种下的。
我终于看见央殊幸福的生活了。
央殊的长子像极了央殊,身上还有好闻的桃花的香味。
那个孩子也如他的父亲一样,喜欢坐在我的身旁,微笑,灿烂若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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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人已⒋'请勿骚扰他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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