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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4/10/1 9:50:30 人气: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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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衣剑舞
蝶衣剑舞 东胜神州,玄铁时代。适天下纷乱诸侯相伐,礼乐崩坏而德义不修。时宛水之北为新竹,历十二君积贫日久,民生无聊而困弊百端。至公子燕,国事躬勉,势少振,乃陈兵八万于河上以慑诸侯,是故河南诸侯不复兵向。宛水之南有废都城,固晋中王治。晋中国衰之至,大夫家宛、中齐、襄氏与王室分庭抗礼,终至三分晋中。虽然,三国称公不称王,史称“晋中三国”。晋中之东为东郑,傍沧浪大海,郑人化铜为币煮海为盐,贸易中外而库府殷足,国势炽强,时人谓曰关东第一国。既郑人承平日久,人心浮虚,兵备荒怠。河南之下复有大江曰大同,江水西起雪神诸山而汇于咸泽,浩荡奔腾息于沧浪。大江之南尚有一国号荆。荆本蛮人,久服于王化之外,入贡晋中以为上国,晋中王赐节钺,封其君长为南荆伯。其君长耻与士大夫同阶,乃自上尊号曰荆王,仿中土开城建制,二十年间益自强,乃北略晋中地南扰蛮地,拓地两千里,国威日盛,时号曰“荆蛮”。 废都之下有山雷陵,雷陵以西有雄关函山,函山西有国西昌。西昌本为戎狄,为晋中王室牧马百又二十年,王感其诚封其君长为西昌伯,于西昌建治。昌人性骁勇惯骑射,百年间西向千二百里,开疆西狄十三部,尤向东掠晋中地,五战而三胜,关东大震。由是昌君上表自号为王。自此七国混战烽火不绝。七雄中尤以西昌最盛,素有大统之志,上下勤兵,日日枕戈以待天命。
悠悠千年巍巍云梦,残阳如血北风翻飞。 一队黑衣黑甲的骑军伫立严整,个个凝神远眺,目光所向两人相向而立,一人军甲鲜明一人蓝衣抖烈。随着一声喝令起,军士提重剑在手疾步趋向蓝衣人,挥剑一扫力有千钧,剑风所及草木飞扬。蓝衣人右手凭空一扯剑已赫然在手,跃起一步挺剑刺出,两剑相击声势铿锵。军士的剑圈缜密滴水不漏,蓝衣人始终攻不破。这时,蓝衣人的长剑一泛青光破空长鸣,蓝衣人剑身一挑跳出剑圈,奋力将铸有阳纹的长剑指向血色夕阳。刹时风云滚涌天摇地动。 蓝衣人的剑圈越舞越密越收越紧,身法娴盈如风中行云般自然飘逸。一声铿然火星四溅,军士虎口崩裂掷剑在地,蓝衣人起跳拨剑刺出,一剑完美的刺入了军士的衣甲,透身而出,鲜血汩汩。蓝衣人收剑在手,那如山般挺拔的军士轰然倒下,脸上是来不及痛苦的惊恐。蓝衣人摘下军士的腰牒返身向骑军跪下。 打首一骑身着精钢锁子甲,外罩黑色披风,腰悬紫色宝剑手提打虎软鞭,“果然好剑,即日起无邪递补卫军右统领。” 蓝衣人攥紧腰牒,伏首贴地,稚气刚脱的脸上是凝重的沧桑。 我叫向无邪。向氏本晋中望族,累世为臣,百年间出了三个宰执,领兵将领更是多达二十多人。我七岁时便没了母亲,父亲大人是王室的卫军统领,我尚有兄长无忌二十四岁便做了骁骑军都护。父亲大人一向以兄长为荣耀,国人也皆以他英年有为,而我,不过是个被人遗忘的浪荡公子。时间在芜杂的荒草中艰难前行,而命运却一件件残忍的将我的所有剥夺而去。 十八岁那年,公子德聘晋州城主的独女为夫人,而她偏偏是我青梅竹马私订终身的蝶衣,也是我一生的梦想。向氏族人个个中怀大志,而我却只想和蝶衣在宛西草原上读书打猎,一辈子如此而已,什么天下啊功业啊我全不知道。可是一切的遐想都如同梦幻一样破碎在黑暗中,夜风一吹便无影无踪。甚至,我没来得及告诉她我心里的话。 一日一日我流连在秦楼楚馆,莺歌燕舞,豪饮狂醉。好多次狞酊大醉中我以为抱着的是蝶衣,于是快乐的流着泪,醒来却发现都不是。就这样醉着醒着哭着笑着一天天燃尽我的生命。 不久晋中大乱,大夫宛氏、中齐氏、襄氏合军围晋州,以冲天雷炮、霹雳车攻王治,王室被诛殆尽,我父兄也都战殁了。我跟着逃难的人潮涌出晋州,一个宫奴带出了蝶衣被乱兵杀害的噩耗。我没有太悲哀,只是觉得自己仿佛一直在等待着什么,而今知道了,她自由了重生了。 我潜回晋州搜求父兄的骸骨,但城中积尸蒸变大多面目全非,只好收拾了几件衣物在早被叛军掘得一片狼籍的向氏冢园为父兄建了衣冠冢。 亡国之耻、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全让我占了,仇恨、耻辱、愤怒、羞愧让麻木的心迅速冲血,我看到自己握剑的右手青筋暴起。“十年之内誓此仇!”父兄墓前扼腕痛哭。 自此我游历四海,踏遍中土域外名山大川,在雪神山间习剑骑猎,在沧浪海上泛舟读书,三年间访遍天下奇侠隐客,来到了张帜“天下大统”的饿西昌。昌人尚武,举国与战,男子操兵女子负薪,上下一体人人勤勉。 我在云梦山游历时结识了西昌最伟大的铸剑师曲梓的独子曲阳,他说,他会成为比他父亲更优秀的铸剑师。我信,因为他的眼神就象高耸入云的云梦一样坚定。曲梓因为为王上铸了举世名剑影卢而得以成为西昌最神秘的炼兵坊的云梦坊的司监,而云梦坊又直隶于大良造镐子,他也将成为中土史上最伟大的共师。镐子七岁时所造的木鸢能飞七昼夜而不坠,十九岁是便因呈上冲天炮霹雳车的工图而名扬天下。这两人为天下最强大的军队提供着天下最精良的武器。 曲阳冠礼那天,他跪在父亲面前说,我要铸一柄绝世好剑。他从雷陵找来千年玄铁,希图和我的青云剑合融为一块合铁。他在炉边守了整整四十九天,炉火却达不到至精至纯的青色。曲梓沉重的说,要铸就一口至精至纯的好剑须加入世间至精至纯之物。曲阳拜过父亲,对我说,无邪,这口剑是为你所铸。他缓步走向炉边,纵身一跃,炉火大旺一泛青光。我伏身拜在炉边,泪流满面。 起剑那天,曲梓含泪锻打,王上、镐子莫不大恸。王上一弹长铗破空长鸣,“就叫青琐吧。”名剑青琐,以咸泽白鲨之皮为鞘,提马蓝色精染鞘,以紫金镀柄,以沧浪明珠镶柄,更以火浣布为绫以幻云锦为佩,极尽奢华。 我见到了小蝶公主,那个被千万人传诵了千万次的小蝶公主。清雅如水,一袭长裙洁白如冬日的初雪,所有描述美丽的字眼在她面前都觉浅薄。 “你就是向无邪?”她认出了我背上的青琐,“西昌最伟大的铸剑师为你而死了。” 我伏首贴地不敢抬头,那双眼睛会让我陷进去,真的陷进去了便也自由了快乐了,“西昌却多了一个最伟大的将领。” 她微笑,那笑,令我沉醉。 卫军是拱卫王室的军队,而卫军统领的特权是可以经常看到王上,还有,小蝶公主。杜鹃花开之时是王室例行的春狩,王室上下人等具要参与。到云梦围场,云梦围场是中土最大的围场,方圆九百里。我带着两个牙军护卫着小蝶公主,收营的时候我们却在山里迷路了。天黑了我在山顶燃起火堆,这样巡兵便能找到我们。 我们坐在火堆边一言不语,只有篝火猎猎作响。终于,她握着树枝在地上乱画的手停了下来,“讲讲你的过去好吗?”我沉默了一下,“我没有过去……”“我没有未来…..”她望着跳动的火焰。 沉默。 就象风中落花,潇洒却带着浓浓的忧伤。轻轻舞着,就这样舞着。我知道这是我一生的幸福,可是,我抓不住,抓不住。天亮的时候,一队牙军和宫奴接走了小蝶。我低头看火堆边她划的东西,是反复的“无邪”。 东郑迎亲的车驾载着小蝶缓缓而去。冰冷的宫墙边,跪了三天的 我颓然倒下。
“你恨寡人吗?“ 我诚惶诚恐伏首贴地。 四个画工跪着缓缓展开一幅两丈长的巨画,我惊呆了,中土域外的山水川泽城邦关镇无不详尽备至。 “这是四海归一图,是来自中土七国和域外四十三部的画工两月所制,他们大都不是西昌人,你也不是西昌人我西昌名将子青、孟孙也不是西昌人,可他们为什么抛妻弃子来到西昌?我西昌本狄荒小国,缘何百年间人人敬往,中土上国连年进贡?我西昌子民何人食不饱衣不暖?我父兄战殁十一人公子战殁四人,连我唯一的女儿也远嫁他国,我所为何?”王上泣不成声。我振声道:“天下人需要一个更大更强的一统国家。” 两双眼睛四行泪水。 我策马追过十里望亭,青骓长嘶奋蹄一扬不我从马背上摔下来,仿佛王上在耳边说谁让她生在帝王之家,谁让她生在帝王之家!跪在草地上我哭了,天地苍茫。
金色的阳光铺满大殿,我虔诚的伏在那九十九级台阶下,王座上那双眼睛的背后是史上最博大而坚强的心。 “无邪,你将成为中土最伟大的统帅。” “王上将是史上最英武圣达的王。”我伏首贴地。 殿外,三千黑衣黑甲的卫军跪了饿整整一地,齐声高呼,天下大统!天下大统! 秋中,大军出函山,关东大震。东郑与西昌遥相礼拜,称东西帝。郑师五万破新竹军,克晋中十三城,为宛氏败,公子明引军东还。惟昌师所向望风披靡,拔废都越雷陵灭中齐。后为宛氏与襄氏合击,左军卫将吕中白、骑将期虞战殁。折军一万三千,宰执向公无邪破围西去,宛氏合襄氏及江南荆氏将兵八万尾击,围无邪于雷陵。 长长的队伍从城门不断涌出绵绵延延伸向远方。嘈杂的脚步声中一面飞虎大旗迎风猎猎。旗下一将星目剑眉霸气凌人,身着紫铜重铠手执精钢穿云枪,暴喝着:“流星探马何在?” 我收到子青和镐子的羽檄,手札上只写了两个字,大风。镐子的工图上书“风之翼”,此械有帆有舵有轮有翼,状如大鸟。破敌之计在我心中逐渐成形。三日后五百只木鸢和风之翼以及硝石硫磺一应备好。雄风崖上东北风大作,深冬严寒中仍着秋衣的昌军士兵尤不失坚毅之气。我审夺着崖下绵绵延延的联军营垒和远处几乎不可目及的子青的人马,“传檄子青大人,今夜举火为号。” 是夜,漫天的木鸢跌落在联军营中,随后风翼奇兵鼓风而至,刹时火箭如雨,营中一片火海,联军自相践踏,纷纷向西南溃去,而守在那里的是子青严阵以待的四万铁甲。这一战,斩首四万三千级,虏获一万六千,火攻毁伤无计,三国精锐尽破,宛氏披灭,襄氏请降。是年十二月大同江冰厚四尺,子青涉江驰袭南荆二十四城。后五月,大将军孟孙督水军操江战舰六千四百蔽江而至,荆人大恐,降。春末,宰执向无邪合晋中兵七万四千败新竹于河上,获公子燕,新竹破。后五年,无邪南向,子青东向,孟孙绝海路,合击郑州,郑军尽出精锐,死力拒战。 郑州城固若金汤,强攻实非上策,但自开战以来便没了小蝶的音信,我怕公子明迁怒于她是西昌人,于是不顾死伤加紧破城。九丈高的城墙下尸骨相籍,冲城云梯散毁一地。一万辆冲城器排成六十四个方阵隆隆压向摇摇晃动的郑州城,昌军硬是用木城云楼在郑州外围又结了一道城,箭如飞蝗。三千辆霹雳车将漫天的巨石木炭火球抛向城中,城中烟涛火海。黑色的潮水汹涌而至刹时便将孤城淹没。 穿过街衢一片火海,混乱的呼喊砍杀,金属的碰击,重刀砍入肉体的闷响,仆地的呻吟,我策马冲进郑王宫。大殿中空空荡荡,只有数不清的古青色铜柱和白色帷幔延向深处。突然帷幔后如霜般的寒气让我本能的举剑格挡,帷幔撕裂的声音下一记金属重重的碰撞,一柄舞月大刀和郑公子明那怨毒的眼神立时暴现在我面前。 想不到他的刀法竟如此大开大阖,进退攻守都游刃自如,刀风收发自若时重时轻若有若无,步法身形神出鬼没动如雷霆静比止水,盈如日满亏比月损,行云流水浑然自畅。两人在黑色的地面上刀光剑影闪跳腾挪,帷幔撕裂铜柱丁冬。突然他刀风一收我本能的一剑跟进,缜密的剑圈突然一张便绽了隙,他反手一刀划过我格挡的剑刺入了我的胸甲,殷红的鲜血滚涌而出。我对着青琐声嘶力竭的吼,曲阳,无邪负你名剑。长铗一泛青光竟凭空暴长了两尺刺破了他的锦袍刺进了他的胸膛刺穿了他的身体,他呼号着绝望倒地,象座轰然倒塌的山。 我拖着长剑捂着血流漉漉的伤口跌跌撞撞跑到后宫,士兵们正尽情屠戮,满目是妃姘和宫奴的尸体,微风一荡便扑鼻的热血的腥咸。湖边一个女子正想投水自杀,我从后面抱住了她,泪水夺旷而下:“我知道是你,我知道,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着你,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裙。我感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抱着她的手越来越无力。她转身紧紧抱着我,在合眼的那刻我听到她喃喃唤着我的名字。 “无邪,无邪,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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