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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3/10/14 11:21:35 人气: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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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秋
秋季之所以能成为中国人心中悲情的对应物,从自然景色本身看,秋季烟霏云敛,秋之色显得惨淡;秋季天高日晶,秋之容显得清明。经过夏日之后,秋之风渐凉,砭人肌骨;秋之气凛冽,叶落草枯,山川寂寥,秋之意愈发萧条。秋之声凄凄切切,呼号奋发,绿草在秋风中变黄变枯,树叶被秋风吹离树枝,飘飘落下……
中国文人根据秋天的自然现象,便对秋天作了一种理论上的把握。秋天在阴阳转化中属阴,正可为社会政治上行刑之时。在五行循环中它属金,即金属,是和兵器、战争联系在一起的。天之道与人之道一样,有爱和恨,惩恶扬善,天道以肃杀为心之义气就显露于秋天,因此自然物总是春生秋实。在音乐方面,秋天是和商音相对的,又与十二律中的夷律相对。从字义上看,古人同音相训,“商,伤也,物既老而悲伤;夷,戮也,物过盛而当杀。” (《秋声赋》)从现象和对现象的理论把握上看,二者都给秋以悲的浓重色彩。
明人胡应麟说,屈原《九歌•湘夫人》写秋景入画,宋玉《九辩》写秋意入神,“皆千古言秋之祖,六代、唐人诗赋,糜不自此出者。”其意思是说,《九歌•湘夫人》和《九辩》是悲秋意识的奠基之作,以后的悲秋文学都是以此为基本结构。二者比较,《九歌•湘夫人》的“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给人的是当事者的愁緒,只是描绘自然。而《九辩》的“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憭慓兮,若在远行,登山临水送将归……”它给人的是旁观者之悲情,将愁情融化入自然,情景交融,不仅写自然景物之悲,更主要是写人生之秋,心理之秋,因此更加动人。
秋的来临,意味着年已过半,物色的显著变化强烈地提醒人们,盛循环而至衰。这一提醒很容易把时间的直线性亮出来,一下子就使“草木摇落”的悲秋意识具有了人生“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悲情深度。时间是因对人生的限制转成为我的时间而进入悲情意识的,人在自然所限定的时间内完不成自我想要完成和应该完成的事,就会产生理想难成的恐惶和悲伤。它最典型地体现在杜甫晚年的《登高》一诗中:“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迴。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长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诗人登高,映入眼帘的是一派悲凄的秋色,使杜甫从秋天的凄凉中从而感受到了人与天的对比中自身的渺小。在秋天里,树木飘落,诗人也在人世上飘落,此景此心,落叶甚悲,诗人更悲。而时光却不管落叶和老人的悲境,一个劲儿地催促的叶落、人老,就像长江之水滚滚不停,悲更为深也。它表明了杜甫是用仰观俯察的文化视线去观察感受悲秋的,诗人在内心作了一次空间的漫游,是对自己经历的一种心酸的回忆。叶黄、秋悲、人老、心老,就像萧萧而下的落叶,“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愿望落空了。然而在这最深沉的人生悲情中,我们又确实体味到了一种自持,这就是中国悲秋意识的显著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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