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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2003/1/21 12:47:30 人气:4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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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那个堪称真风流
世上堪称真风流的，是“魏晋人物晚唐诗”。
东汉末年三国两晋南北朝，是一段干戈频仍天下大乱的漫长岁月。汉王朝的由治而乱，使得“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大一统的社会规范走向了土崩瓦解。当规范由同一过渡到混乱，便出现了昔日被压抑得言行思想整齐划一的文人们由彷徨动摇到最终背叛规范的转变。这时文人本身的人格魅力焕发出层层异彩。社会的混乱对治世的绝望，使相当一部分知识分子由人群中挤出，把目光投注给山水，远离杀伐，远离世嚣，回归本真。道家出世思想在这一时期又表现出它永久的生命力。锦绣河山再一次为身心疲惫不堪人世纷扰的文人墨客们提供一方心灵憩园。
学术界，魏晋名士掀起了以玄学代替经学的改革。他们崇无虚有。这里所谓“无”和“有”已延拓成“无限”和“有限”的意思。正如一张白纸，由于什么也没有涂画，即“无”，所以才可以任意设计任意涂画。然而，图画得越多，周旋的余地也越少，变化越局促。无即是大有。只有无，才具备无限变化，无限种可能性，才是大有。在人格意义上，目光短浅者竟逐的是蝇头小利，占据了“小有”，而失去的却是“大有”，即作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的人格魅力。人物品评，是这群特殊的文人津津乐道的活动。而受评者身上令他们感觉最敏锐的部分，即个人风骨人格。品评人物，实质上是在阐述自己的人生观取向。因此，他们品评人物活动实际上远超过对那些人物的是非评判，而上升为对生命本体的一些最尖锐问题的论辩。
我曾经追幕魏晋名士的风采，爬剔史册，一心只为与远如杳鹤的昔人建立一种更多更深的交流。然而我奇怪地发现，对他们的事迹了解得越多，越发现他们连同那个时代离现世越遥远。名士的蕴藉风流强烈地比照出今人的苍白个性。任何不经意的打量，都会很碍眼地发现这一群卓然独立于任一历史人群的名士。
读史使人明智。这里有一个前提，就是读史的态度必须是以一个第三者的旁观冷眼观察审视一个个波澜壮阔纷纷扰扰的历史时代，然后才能从历史现象前人成败中总结出终身受益的至理。然而每每接触到魏晋这一段历史画卷，我总是难以保持一种冷静审视的心绪。风虎云龙的豪强际会于纵横清谈的名士雅集，让这段史卷同时涡漩着粗犷宏大和温婉明丽两种色彩。这种特殊的魔力裹卷着每一位探身其间的后人跌跌撞撞消融到那一片远年的历史潮流中。
金风萧瑟，落叶满天。阮籍拖着寂寞的身影独上广武山，俯看楚汉之争的古战场。于暮云千里鸿雁低回中发出“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的浩叹；四野苍茫中，阮籍坐于车内信马狂驰，直至天幕已垂前无去路才问天叩地，穷途而泣。他哭得那么酣畅，哭得那么惊心，为了沉埋的壮志，为了惨淡的人生；三千太学生悲壮诀别的目光里，嵇康慨然走上刑场。仰天书愤，顾日索琴。在“《广陵散》于今绝矣”的叹息中，他一颗高贵的头颅跌落向碌碌庸人脚下，暗淡风尘之间。天地中响起经久不绝的沉重回声……
每当我不得不悲壮的一息间时，总不免血脉贲张，扼腕叹息。然而，一切的英雄霸业，山阴旧事，忠奸美丑，高迈苦吟，都随历史的烟尘消逝远去，远得让后人怀疑他们真实的存在，然后人独对汗青史册凄然惘然。但高贵的生命与昏昏尘世尖锐冲撞出的星火必将成为历史星空中永不暗淡的熠熠光辉，在后人心头擦亮一盏风雨不灭的孤灯。
看过了太多的风霜雪雨，历史的冷眼也倦了，它打个呵欠，做了个短暂而美丽的梦。梦中出现的，尽是一段段凄美悲壮的故事。长夜里风雨中已碾作尘但依然逸韵高标的冰清风骨，让整整一段史卷永久地芬芳如故。即使昔人已矣，即使梦醒无凭，即使美的碎影也消逝在一阵又一阵的朔风中，我们依然庆幸，历史也应庆幸。因为毕竟有一段风华岁月，是一群峨冠博带的文人用自己的嶙峋傲骨支撑起一个沉重的时代。他们以自己的人格风采蔑视权贵，俯瞰历史，期待后人。一年过了又一年，路在脚下，我们依然要走下去。在羁旅困顿中，我们会时时想起名士风流，想到历史的迷梦。于是，我们会更清醒地面对莽莽大地，茫茫人世，面对脚下无尽的路。昔日留下了什么？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我们每个人都应该静下来好好想一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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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3/1/21 13:06: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