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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2/12/11 13:37:30 人气: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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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住红尘梦一场
挽泪二十岁。 二十岁的挽泪觉得自己很老,有着近天命的心态。在下着细雨的黄昏,二十岁的挽泪喜欢在玻璃窗上写自己的名字:挽泪,挽泪………一遍又一遍。 很多很多年前,挽泪生活的城市发生了一件凶杀案,一个清瘦苍白的女子将一把长长的水果刀不无遗览地送进身边高大男子的胸口。那是一个飘着细雨的黄昏,潮湿的小街,匆忙而神情漠然的人群,男子胸口涌出的鲜血很快染红了那个古老的城市。很久很久以后,仍有很多人记得那带着哀伤微笑的男子倒下的眼睛:痛苦而苍凉。 杀人的女子在那个黄昏穿的是淡紫的衣服,她的乌黑长发在湿润的空气中缓缓飘动,长长的雨丝里,男子的血在青石伴上蔓延。女子从五楼跳下的身影在古旧黯淡的小城上空映衬得寂寞而迷离,这是小城人们多年后记忆里永久的叹息。 挽泪一直考究自己的名字,她翻阅了无数词典,却始终不能解释“挽泪”的具体意义。无数个下着细雨的黄昏,挽泪在玻璃窗上一遍一遍写着自己的名字,外面的风自由而芬芳,空气中弥漫着无尽的淡蓝忧郁。那个收养挽泪的老妇人沉默地坐着,远远地望着她,睁着沧桑而孤寂的眼。 没有雨的时候,挽泪也会上街,看人,也被人看。然后到普晟的“苇城”。普晟有时很忙,无暇顾及她,挽泪也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倚在窗前,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午后的“苇城”艳丽而慵懒,淡金色的阳光如同一把失了锋的长剑斜斜地劈在空中,一切尘世的纠葛和烟云在这顷刻似乎都变得无足轻重,都失了原本面目。挽泪伸出纤长的食指在玻璃窗上慢慢写着:“挽泪”一抹流光闪过她的眼底,通向遥远而寂寞的滚滚红尘。 老妇人说,挽泪,你和你母亲很象,美丽但固执。这是老妇人在一个五月的夜晚所说的话。远处洁白的花香阵起阵歇,挽泪开门走进深深的夜色,也悠然走进很久以后一个下雪的午后,走进所有纷扬的传说中去。 普晟的“苇城”来了一个名叫阿宁的女孩,青春而亮丽,神采飞扬的短发在红焰般的“苇城”里飞舞。普晟说,挽泪,她像一个孩子,邻家的小妹妹一样。挽泪微笑着,很多个日子以后,她依然记得那晚的月光,清冷而静谧,院内一棵桂花树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在满阶清光中,浑不是人间景物。后来无数个月色斜斜的夜,挽泪总是梦着这样清幽而迷蒙的画面。 老妇人死在一个下雪的冬夜,无病而疾,冬夜独特的月光将老妇人的脸照得淡蓝而寂寞,带着沉沉的倦意。挽泪坐在她的身边,在长长的黑夜和白天里,挽泪想起那个下着细雨的黄昏,染雪的小街,老妇人牵着她的小手,眼里的怜惜与不舍像冬季的阳光一般温暖而长久,伴着她一路到天涯。 老妇人的家乡在另一个偏远的小镇,挽泪带着她的骨灰盒在一个秋叶如蝴蝶般飘飞的日子离开。几个月后的一个黄昏,白雪飞扬,挽泪穿着红色的风衣出现在“苇城”的门口,小城的气息冰冷而热情地拥抱着她,挽泪看见雪地里的普晟,微笑着的普晟看来不象是挽泪所熟悉的那个温和而忧郁的精品屋老板,他是那样的倦怠,甚至带着一种无奈的伤痛,像极了一个曾经一掷千金,千里倦游的浪子。而阿宁不在“苇城”里。 老妇人留下一批遗物,其间有一些手稿和信笺。挽泪终于知道自己名字的意义,母亲想挽住什么?长长的夜里,挽泪一遍一遍问着自己。她拿起一叠信笺,在手里轻轻掂了掂,许多岁月和生死离愁在这轻轻一掂间就过去了,发黄的纸页在黯淡的灯光下无比温柔,那遥远年代里那个她以后再不曾见到的面孔又清清楚楚地呈现在眼前,陌生而熟悉,温和而忧郁,在梦里隔着飞扬的白雪向她缓缓地伸出手。挽泪想我快死了,她并不忧伤地等待着,等待那垂泪的长发女子,她秀逸而清冷。 有一夜挽泪忽然醒来,灯光下飘动着苦涩的药味,普晟温温地站着,眼里露出浓浓的担忧,见她睁开了眼,普晟说,挽泪,我们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好吗?挽泪轻轻摇头,坐起走出门外,走到有月亮的天地中去,仍听到背后的声音时断时续“好吗?”“好吗?”犹自停不下,冬天的月亮比往日小,更觉得高远,高得在梦也够不着的地方,有着一种绝世的寒冷。那声音只是月亮的一缕魂。挽泪转身走进另一重黑暗,沉沉的黑暗,她站在悠长无尽的黑暗里,浅笑微微,泪无声滑落。 尘世无情,寂寞的人生里有一颗不甘心的心--------那又怎样?且留他如梦,送他如客,曾经一句美丽却不能长久的承诺又能如何,人去暗飘零。挽泪走出“苇城”,穿过寂蓼的小街,身后普晟的叹息宛如地上的轻尘在耳边慢慢飞扬。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梦,潮湿的街头,一个哀伤微笑的男子,他的胸口刺着一把尖刀。 青春岁月里有过很多事,哭过,笑过,闹过,荒唐过,最后都归于寂寂的大地,都只是一个肌理灿烂,永远冲洗不去的石梦。 像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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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我行走于城市的建筑间,我有一份工作,我没有自己的家,也没有特别的拥有,日子在曼陀罗的香味里慢慢变老。 一切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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