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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2001/6/15 23:3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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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楼 |
Re Re Re Re 阴天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我并非生于江南。 少年时对江南并无印象,虽读过小杜脍炙人口的诗句,但诗句中描写的地方仿佛并非人间,诗句是很美,然而那并非人间的地方却并未给过我任何遐想,毕竟江南离我太远,甚至远过天空的星斗,因为星光是可见的,而江南却不可见。 生于长城脚下,长于渤海岸边,我一直热爱“衰草连天”、枫林染醉的北国景象。记得有一年冬天,那时我还年少,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北风呼啸中,我独自一人到海边去,金黄的海滩已变得一片银白,而远处仍是碧波万里,冬天的海水似乎变得比往日沉重,波涛之间的涌动也仿佛是半流质的,然而那种涌动却是异常温柔,便似有生命的活体。此时一大群海鸥,本来成群结队地飘浮在海水上,忽得惊起,于是在鸟翼振动声中,一大片乌云在蓝天,碧海,银色的沙滩间,强劲的北风中,似乎更添一线凄凉。 许多年以后我仍然清楚地记得那次的情景,即便是到了江南后,我仍然会时时地想起,那年冬天,在渤海的海边,那一种很冷很冷,冷入心脾的感觉。 江南则完全不同。 五年前我独自来到上海。上海是个很奇怪的地方,不知别人是否有这种感觉,至少我是这样认为。在上海生活已五年多了,我仍然不能象多数上海人一样讲那种很奇怪的语言,于是一种非我族类的感觉便时时会充斥在我与周围的人之间。我倒并不在乎这种感觉,但我周围的人却经常深觉不便,并非他们不会讲国语,只是仿佛破坏了他们辛苦营造的和协氛围。很多人很诚恳地劝说我去学上海话,并列举了许多学会上海话可带来的好处,我只是笑一笑。并非觉得上海话不好,但僵硬的舌头却不时提醒我,我的母语非上海话。这么久来对故乡的怀念便只剩下这全国通用的语言,我不知是否该随遇而安地改说本地的吴侬软语,仰或是继续我的无法同化。 走在上海的街头,有时我会想起租界割踞的时代曾在上海滩叱咤风云的枭雄,但更多的时候我会想起曾有鹤唳的云间。 江南风物,我喜欢剑池剑气扑面的池水,寒山寺外游子断魂的钟声,苏堤六桥的烟柳,孤山风雅的处士留下的梅花。经常幻想着被送到敌国去的美女西施临行前心中的悲愁,那必不同于荆轲刺秦时所怀的必死的决心;也会想起南齐时名妓苏小小埋骨于西泠时那种孤单寂寞,也必不同于“绝世而独立”的李夫人离别武帝时的心伤。千年来江南便风流如此,当六朝笙歌,金粉如醉时,却不曾有上海。 我一直幻想着我是住在风流的江南,但上海却是江南的一个最奇怪的地方。不知是否该说它人杰地灵,这句话经常会和江南联系在一起,但在人们惯于用这句话形容江南时,上海却还未存在,即使存在也只不过是南方海边的一个小渔村,何来人杰地灵?然而却又不能说它非人杰地灵,毕竟在九十年代的今天又有谁可与上海一争高下? 江南的气候与北国不同,在北国已是风雪连天时,江南却依然草长如故,群莺也依然乱飞。北方的寒潮不能带来冰雪,只能使本以润湿的江南又下一场冷雨。我一直以为江南的冬天最让人讨厌的便是不时会有的冬雨,冬天的雨总是带给人许多尴尬,在阴沉的天气中,仿佛会没完没了地不停地飘着的雨丝,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挥之不去,使人的心情莫名地低落。有时冬日也会有一种“无边丝雨细如愁”的雨,不似冬天,便仿佛早春时节那一种缠绵的春雨,但它却也会给我一种很肮脏的感觉,有时会无奈的想,上海的卫生状况还应该改善。 上海人一直是我见过的一个非常奇怪的民族。他们生活在中国最大的城市中,他们因自己是上海人而自豪,也许是这种自豪经常会膨胀为民族主义,所以上海人给外地人的印象是莫名其妙的骄傲、自私和小心眼。我并不讨厌上海人,每个民族都有他们的生活习惯,上海人总是小心的保护着自己的生活,如果你和我一样是一个外来的人,你就会发现你很难介入他们的生活并非因为他们过份自私,而是因为他们不愿其他的人打扰他们已经形成的生活方式。在上海人的眼中外地都不如上海,只有上海才是中国的天堂,当然他们也会离开上海,而通常这种离开的结果是到国外去,他们都是这样想的,除了出国外,全国又有哪里值得他们一去呢? 其实上海人也并非象他们外表那样冷酷无情,当他们看见一个可怜的人时,他们也会非常同情,并伸出援助之手。然而在公交车上当他们和民工挤在一起时,他们那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情却会抹杀他们曾对外地人表示过的一切友好之情,而使不了解上海人的人都曲解他们并不恶毒的心。 在上海生活了五年半,我仍然不能完全溶入上海的社会,但美丽的江南却在除了上海以外的其它的地方仍然美丽如故。我曾幻想我生活在美丽的江南,但我生活在上海,上海并非我所设想的江南,却可能是全国最先进的大都市,我不知道是江南并不曾出现在上海,仰或上海根本就不属于江南,但我已渐渐喜欢上它,希望它能更美丽,一如我梦想的江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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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一样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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